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01‧大宇宙電波

「你腦袋裡到底裝什麼啊!」

我家的秋田最常被問到的就是這個問題。這句話對我而言實在太親切,最早聽到的瞬間馬上背脊發麻,被感應波電到,回頭看向犬。他只是害羞地微笑,不知道怎麼應對。  

伙伴,他是伙伴!

秋田有一個挺認真經營的blog,他說那裡是用來徵召同樣不小心墜落地球的外星移民用。裡面的文章,就我的說法,叫做加密檔案。

就是因為太謎樣了,解讀不能,產生某種奇妙吸引力,我就這樣一看看了兩年。而其中來來去去,被吸引而來的訪客居然還真的很不少。

他常常抱怨說,我把他整個人都看透了,可是說實話,那些文章我大半看不懂。這種時候就要閉上眼睛,摸摸後腦杓的按鈕,伸出天線收訊,被電到的時候就可以用據說很準的直覺回應了。

「要把簡單的事情寫得這麼複雜,也不是普通人辦得到的呦!」我豎起大拇指。

「我一點都沒有被稱讚的感覺啊!」他扯我的袖子。

這隻犬頗有才華,他還畫很多的畫。觀察到現在我發現,不管是素描油畫水彩漫畫,畫出來的人物動物都有著相似的共通點……

「我很喜歡這一張喔!這是很興奮地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他開心地拿給我看。

「興奮在哪啊!他分明就是在瞪鏡子,『馬的知道老子穿不下,硬把我塞進來,消遣老子來著?』」

沒錯,就是陰暗跟兇狠感。

不管是叼著煙馬上會站起來砍人的礦工,搭訕小女孩強迫拍照的妖怪,還是宮殿廢墟,我頗為欣賞。尤其是有一張全開的畫,畫的好像是貧民窟,滿地的碎磚塊與垃圾。

「垃圾,好垃圾,真是好棒的垃圾喔!」

「我還是不覺得妳在稱讚我啊!」

我覺得我再稱讚下去秋田就要哭了,只好閉嘴。

但是,你真的不覺得在客廳掛廢墟很棒嗎?

我時常覺得跑去寫奇妙blog,語氣很衝,跟人筆戰起來非常兇狠的那一隻秋田,跟我認識的好像不是同一個。

這也不太奇怪。

其實白天跟自己的犬玩夠了小皮球小豌豆的拋接遊戲,晚上各蜷成一球睡熟了之後,半夜上個廁所,居然看到秋田在黑暗的房間裡開了電腦,伸出軟綿綿的腳掌在敲鍵盤,已經是相當詭異的情景。

我睡眼惺忪地戴上眼睛,望著秋田的背影。螢幕的光芒映著犬的臉,他有點嚴肅。

我想到電影貓狗大戰裡面的高科技大戰,自己家寵物在沒人看著的時候,全都架起電腦、戴起耳機、裝好竊聽器……

於是我決定還是不要吵他的好,爬回去繼續睡。然後默默想著,對這種狀況會習以為常的搞不好只有我。

在並沒有這麼常碰面時,我也還很少注意到他周遭有大宇宙波長放射,與blog同種類的。

但是現在,要說這隻犬很沈默,我打死都不信。

一般我們的對話主題都會不知不覺往這樣發展。

「XXXXX存在先於本質XXX理解XXXXXXX愛XXX我自信XXXXX掌控神聖空間XX薩滿教XXXXXX權力XXX真相XXX」

這時候我的知覺會開始被麻痺。要摻雜這麼多平時怎麼也不可能用到的字彙,真的很不可思議,於是我只能回答…「唔?」

「杜撰XXXXX意識XXX自由在於神智沒有軀體XXXXXX議題XX沙特XXX仿效XXXX包裝XXXXXX」

「哦?」

「怎麼樣,有什麼看法?」秋田滔滔不絕,興致勃勃。

「我、我覺得平時會談論到這種話題的家庭好神。」

「因為這不只是哲學,這是生命的一部份呀。」

我的冷汗流下。「啊......」

秋田秋田,我對你的景仰之意如同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我忽然有點體悟到,上次路過反核戰展覽時,那個抓到秋田的導覽員是怎麼樣的無奈心情。「所以,你認為暴力是什麼?」導覽員指著戰爭圖片,大概希望聽到「刀槍、武器、殺戮」之類的答案吧?

「體制,是體制。」秋田好認真的回他。

恩。這該怎麼接話好呢?

「恐怖頭盔XXX孤獨XXXXX異鄉XXX憂鬱像感冒XXXX謬思XX矛盾XXXXXX無從辯駁XXXXXX極端XXXXX」

「那、那個。」我戳。「讓我先點完菜再繼續好不好?」

「好。」秋田好像忽然驚醒,然後表情頗為哀怨,耳朵下垂,意思大概是「妳都沒有在認真聽——」

比起對話內容,其實我只是單純覺得莫名認真的犬可愛得不得了。

根據以往的經驗,這就是該轉移話題的時候了,不然有人就會「啊啊啊啊我講的妳都不想聽~~~」的淚奔了。

我一邊拿叉子戳向照燒雞排,一邊頗有感慨的首次知道,原來我是個現實得不得了的人,在這種狀況下一心只有錢包裡還剩多少錢,冰淇淋好好吃。前面坐的那個女生大腿曲線好好看喔!

還有,為什麼我帶寵物進店,居然都沒有老闆抗議?

忽然強烈的想打聽,一般地球人都跟犬講些什麼話。「莉莉,不可以壞壞呦,不然晚上不給你吃餅乾呦!」是這種的嗎?

衡量了一下,眼前這隻犬一下子耀眼起來,害我都不敢直視。

好吧,那就繼續聽吧,有時還挺有趣的。不過,我說什麼也不想知道叔本華的晚年生活。

在秋田頗溫暖的笑容中,我好像眼睜睜看著一般的普通日常生活越來越遙遠,覺得有點迷路。

到底哪裡是人間,我要從哪裡回去啊?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