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是布萊恩從中央公園帶回來的，」凱撒琳．米勒朝天花板吐了口菸，轉頭望向窗台上的松鼠籠，剛才和齊亞克捉迷藏的小動物正在裡面，歡快地踏著籠中的轉輪，「撿到牠的地方離約翰．藍儂被殺的地點『草莓田』不遠，所以就取了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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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報告』的編輯部，在翠貝卡區一間單房公寓裡，四壁貼上角落已經脫膠的木紋壁紙，髹成淺褐色的天花板，失去光澤的舊皮沙發和木家具，讓整個空間看上去就像狄更斯小說裡，主人翁所住的老屋。原本設計給兩人新婚家庭使用的客廳，因為靠牆一摞摞堆高的書籍和文件更顯狹窄，兩張書桌面對面地放在客廳唯一的窗戶前，中間用一座書櫃隔開，戴蒙．任揚筆下『如肺病般的曉色』穿過灰撲撲的窗玻璃，在桌面投下淡薄的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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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萬里和我在警方蒐證告一段落後，送凱撒琳．米勒回到這裡，現在我們兩人端著塑膠馬克杯裝的即溶咖啡，坐在她的書桌旁。我探頭朝歐康納的座位望去，玻璃墊下壓著好幾張相片，從背景可以認出中南半島的雨林、北非的市集、中東戰場的斷垣殘壁，裡面的歐康諾裝束也從T恤、軍裝換到回教徒的長袍和頭巾，但『草莓』總會坐在他的手上、肩頭，或乾脆從大頭巾中探出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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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員工呢？」王萬里張望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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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布萊恩和我兩個人，」她笑了笑，「印刷是請華埠、小義大利和布朗克斯區幾家認識的印刷廠，每一期的廠商都不一樣，好分散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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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認識多久了？」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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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有十年了，」她目光瞟向天花板，「那時候我是大學新聞系的學生，教授安排他到學校演講，談他在越南和中東的採訪經驗，採訪後我寫信給他，他回信給我，並且問有沒有時間出來見個面，那一次我們談得很開心，之後我們就一直維持男女朋友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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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學畢業後，和布萊恩做了九年多的自由撰稿作家，他在海外採訪，我負責蒐集資料，以及幫他的報導找願意刊登的報社。去年布萊恩和我想安定下來，就用積蓄開了『深夜報導』。」她將菸頭丟進一旁的免洗杯裡，「一年來銷量還不錯，原本布萊恩打算過一陣子和我結婚，而且回辦公室當編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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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還沒結婚？ －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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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她點了點頭，「他認為自由撰稿作家的風險太大，隨時有可能喪命，只不為 － 為什麼是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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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康納為什麼會想調查那間廠房？」我的夥伴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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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你對閻列姆研究所瞭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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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警方差不多。」閻列姆研究所的負責人約瑟夫．本雅明曾經是航太總署的研究人員，兩年前退休時創辦了這間研究所。目前只知道所內的研究人員大約有三十名左右。至於研究項目、成果和資金來源，研究所從來沒有對外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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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能在中城的辦公大樓設立總部，他們的資金來源應該很充裕。」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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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比你想像的還要多，」凱撒琳說，「我在查詢一些敏感工業設備的流向時，無意間發現閻列姆研究所的訂單，你知道他們買了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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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和芝加哥某間工廠訂購了四百具小型的強力電磁鐵，十具紅外線感測器，和西雅圖訂購了兩部XMP電腦，全部在那間廢棄的廠房交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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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MP？那不是超級電腦嗎？」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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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她點點頭，「這型電腦是國務院規定的高科技管制設備，不過安裝地點在美國境內，所以不受國務院出口禁令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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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裝在什麼地方？」王萬里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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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商只根據研究所提供的設計圖製作後，再運到廠房，由研究所的人員組裝，光是那兩部超級電腦的運算速度，就超過東岸所有大學和研究機構的電算中心，另外他們還在中城的研究所總部和那間廢棄廠房間租用了數據專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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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找到這個研究所的資金來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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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基金會，和研究所同時創立。研究所也是它唯一資助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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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稅。」王萬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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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為了隱藏資金的來源，」凱撒琳說，「我不認為會有私人企業肯出那麼多錢資助基礎研究，而且就算是應用研究，兩年來也沒有看過這間研究所公布過什麼成果。剛好昨天市政府要幫廠房檢查電力系統，保全比較鬆散，所以布萊恩昨天晚上潛進廠房，調查研究所訂購那些設備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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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後一次和妳聯絡，大概是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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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七點半左右，」凱撒琳說：「他當時從廠房外的公共電話打電話給我，說他準備進去裡面，等到出來之後，會再和我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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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等到今天早上，才過去廠房看一下，沒想到 －」說完，她整個人伏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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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凱撒琳勉強支起身子，拿起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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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她將話筒遞給我，「市警局的電話，好像是找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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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了聲謝。將話筒湊到耳邊。「我是霍士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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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剛才偵訊了昨天市政府委託的電氣技師，」是齊亞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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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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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間房間有獨立的供電系統，他們昨天下午六點一到，就先檢查那裡，再檢查其他地方。為了怕遺失貴重物品，還派了個人守在通往房間的長廊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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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在晚上七點半時看見歐康納，他說是研究所的員工，臨時要在公司加班，於是那個人就放他進去，他還記得歐康納進去時，有順便拉上房門。不過他以為歐康納在房內辦公，所以並沒有很在意，然後他們所有人就在廠房各處檢查及測試電力設備，直到今天早上戴維斯過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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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們有看到其他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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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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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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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早上，不但布萊恩．歐康納沒有出來，而且根本沒有人進去。」齊亞克說：「不過那天晚上將近八點時，哈林區一帶停電了將近一分鐘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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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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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電力公司還在調查原因，不過為了防止像過去一樣，發生藉停電時搶劫的案件，警車在附近一直巡邏到晚上十點。如果殺害歐康納的凶手走在街上，應該會被警車攔下來盤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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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謝謝。」我掛上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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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克怎麼說？」我的夥伴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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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相信的，」我敘述了齊亞克的發現，然後做個結尾：「簡單來說，昨天晚上，只有歐康納進去過那間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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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看到凶手進出？」凱撒琳．米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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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沒有看到凶手進出，」我說，「換句話說，那個房間是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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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我的夥伴下了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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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密室，這個令人沮喪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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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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