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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青鸞國   清風六年

      「皇上!快、快!娘娘快撐不住了!」玉兒上氣不接下氣的撐在門緣上,一室的金碧輝煌險些刺了她的眼,首次踏入這青鸞最引以為傲的神殿,卻是來通報噩耗。

      擅闖神殿,玉兒早有了斷頭的準備。伸是一刀縮是一刀,人生來來去去只是一遭,她玉兒根本不怕。自己的性命早置之度外,但她主兒的心願可不能不顧。

      她一喊完,眼角只來得及捕捉金黃的一角。她知道的,一切都來得及的,她知道的。

      「停下!」

      提起裙襬才要追上,空氣中像有一隻巨大的透明的手拉住自己。僵住,她一隻腳放也不是抬也不是,好不尷尬。

      「神官大人……」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叫住自己,天底下,還有哪個男子能有著明月般空靈的嗓音?如夢似幻的聲音像石子落在水面上般,一圈接著一圈,似永無止盡的擴散……

      天人。

      而今,這被青鸞國視為國寶的神官,抖著聲,一手緊緊地攥著衣袍,另一隻勉強地按在柱上。

      「妳說……娘娘她撐不住是什麼意思?」

      「回神官大人,娘娘、娘娘她、她,剛才御醫說了、說娘娘難產,情況危急……」

      「她真是……要拋下我嗎……為了個孩子……」

      玉兒快哭了,這神官也不知道在搞些什麼。才要請神官放了自己,定住自己的勁力竟在下一刻消失。她往前一跌又連忙爬起,提著裙襬往東宮奔去。

      血腥味。

      玉兒才剛跨過門檻,比適才更為濃嗆的血腥味簡直充滿了整個東宮。又好像……多了什麼。

      「好玉兒呀!妳到哪裡去了!娘娘喚妳多次了!」

      「娘娘喚我?」

      風也似的,玉兒加快速度奔向寢宮。「娘娘!」

      才剛踏進寢宮,身後一股強勁的風刷地一下關上了門。玉兒來不及回頭看發生了什麼事,身子就像被操控住似的,突地騰空離地三寸,成弓狀一般往前移去。

      「放我下來!放開我!娘娘!娘娘!」散著頭髮,玉兒抓著眼前扣住自己頸子的大手。雙腳死命地踢著。她像離水的魚,大口大口地喘氣。

      「夠了!清風……快放開她。」

      落上地,玉兒脹紅了臉,舌頭不自然的吐出。頸上一圈恐怖的淤紫,剛才死裡逃生的危險令玉兒心有餘悸,匆忙跪下。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青鸞國現任皇上,蓮清風也不去理睬險些被自己勒斃的玉兒,柔情似水的眸子緊緊地盯著躺臥在床,如夭折於風的花枝一般柔弱的,他的髮妻──饒雪。

      饒雪抓著清風垂在床沿的青絲,她已經無力再將它們放置鼻前輕嗅。清風身上,她最愛的就是這一頭如雪柔綿的青絲,行房事時,散在自己身上,床上,散在清風如玉的肌膚上,撕扯出的妖豔,總是能花了自己的眼。

      天上人間,幾許何年?

      「清風……我捨不得你……」

      「這孩子不要了,他害了妳。」

      清風以指腹輕輕地摩擦著饒雪的耳垂,輕聲在她耳邊說道,彷彿這世的濃情蜜語。

      「不,清風,照顧他,百年或者千年後,我們在聚。」看著身旁皺巴巴的孩子,饒雪臉上漫出一股笑靨,溫柔卻悽悽。

      「饒雪,我等不了那麼久的。」

      「清風,你要我輪迴之後找不到你嗎?」

      饒雪輕笑,胸口一窒,一口濃血就這樣嘔出,不盡。

      「清風,時辰到了。」

      「嗯,我知道。」

      他臉色沒變,依舊是溫爾如玉地笑著,身體周遭瀅瀅潤潤地像是散發著某種不可褻瀆的光芒。手伸到饒雪腰後將她上身抬起,饒雪順勢靠上了他的胸膛。

      「真想就這樣躺一輩子呢……」

      「莫說話。」

      「玉兒……上前來。」

      「玉兒在。」

      「我之前告訴妳的,都記清楚了嗎?」

      「玉兒記得。」服身,玉兒忍不住地啜泣起來。

      「哭什麼呢玉兒……」

      「娘娘是好人,可娘娘跟玉兒說過的……好人不會死的、不會的……娘娘騙玉兒……」

      饒雪見玉兒不住哭泣,淡淡地笑了開。

      「嘿,玉兒,娘娘這回真是要走了,妳不笑一個給娘娘瞧瞧?」

      「小樣兒,妳這樣爺死也不瞑目。」

      玉兒噗了一聲,想起初次遇見娘娘的模樣。想要撐起嘴角的弧度卻是怎樣也辦不到,只能露出個半哭半笑的笑容。

      「好看得緊……真的,清風……幫玉兒許個好人家,我怕她受苦……」

      清風撫著她的背脊,緩緩地點了頭。

      「你知道的……我總是,放不下你。」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

      清風倏地睜大了眼,像是難以置信什麼天大的秘密被發現似的。

      「饒雪──」

      清風六年,皇后夢薨。青鸞國舉國上下服喪三年。服喪期間,不得娶妻生子,違者,誅九族外另行掘頸之刑。

      清風七年,九世神官卸任,隱居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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