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Light 02

雨仍然是下著的,落地窗外灰濛濛的,落地窗上滿是圓潤的雨水,而落地窗裡的人,還是望著窗外。

桌上的餐點沒有動過,紅茶也冷了,但他還是一邊喝,一邊著窗外。

靜雅走到那個男人身邊,”先生,請問你的紅茶需要回沖嗎?”

清翔像是從睡眠中被驚醒,有些驚訝地看著微笑中的靜雅,點了點頭,回答了聲謝謝後,他有些遲疑的看著靜雅。

靜雅瞄了他桌上根本還沒動過的早餐,”請問,您還需要些什麼嗎?”

清翔搖了搖頭,”妳真的認為,我傷害了她?”

淡然微笑,靜雅緩緩點著頭,”眼淚是一種傷心的表現,我想每一滴眼淚都藏著悲傷,除非是喜極而泣,但就算是開心的眼淚,多少也隱藏了某些心酸。”

“這種悲傷很快就會過去了,她有她的人生要走,我不能讓她為了我,犧牲她原本應該是幸福的一輩子。”他以拳頭搥打著椅墊,回答。

靜雅不同意地搖著頭,”人如果愛上了另一個人,就會一輩子記得那個人,如果那個人帶給自己的是痛苦與悲傷,那個人就更難從記憶裡被磨滅。而從那個人而來的悲傷與痛苦,會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不,只要她愛上了別人,就會忘了我。”他說得很堅定,有點瞪視著靜雅。

靜雅的眼光裡還是一派的溫柔混著淺然的憂鬱,她也看著他:”是嗎?那你呢?你真的愛她嗎?你如果真的愛她,你會再愛上別人嗎?”

或許是再也無法壓抑住自己的情緒,一滴眼淚從那個清翔的眼角滑落,他顫抖著聲音,長長嘆了一口氣:”來不及了,已經來不及了,我太瞭解蘋瑄,她對我已經死心,就再也不會對我抱著希望,我們之間已經結束!”

靜雅還是笑,”那麼,如果她再回來找你呢?”

“不可能,她不可能這麼做的。”他低著頭,情緒已經低到了最低點。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尤其當人碰上了愛情。”靜雅低著頭,她並沒有看著他的悲傷,眼睛飄到了半開的門邊。

“那我會告訴她,剛剛說的都是騙她的,我根本不想跟她分開,我只想跟她在一起,無論她爸爸同不同意,愛情是我和蘋瑄的事,沒有人可以插手,也沒有人可以管我們!”

濕透、滿是水的手臂從清翔肩膀上圈著他,水滴流過他低垂的臉龐,他回頭,蘋瑄潤紅的雙眼正瞧著他。

“蘋瑄。”他才剛叫出聲,蘋瑄已經吻上了清翔,不管四周是否還有人,像是”極光”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一樣。

靜雅笑著對桂杰揮了揮手,桂杰點點頭,不久後從廚房裡拿出兩條毛巾和一壺熱茶走了出來。

一條毛巾被拋到了半空中,晉弘伸手接下了從靜雅手裡拋出的這條乾毛巾,對靜雅使了一個得意的眼色。

靜雅也豎起大姆指對晉弘笑了笑,拿起另一條毛巾披在蘋瑄濕透了的衣服上,桂杰則是把還冒著蒸氣的一壺茶放在他們面前的桌上。

“這壺藍莓桑葚茶是本店招待的。”桂杰一邊說著,把兩個茶杯放在他們的面前,替他們倒了八分滿。

“蘋瑄,妳怎麼會回來?”他有些不懂,這不是她會做的事。

她指了指身後那個只濕了一半的晉弘,帶著點感謝地笑著。

剛才的雨裡,她原本想離開的,但晉弘的話,讓她的猶豫了許久。

“我想那個男人心裡應該也很難過吧?他沒有勇氣去愛妳,但是妳呢?妳就這麼走了,那不只是他,連妳都跟他一樣,沒有勇氣去面對困難和挑戰。如果妳真的愛他,那妳更應該回去店裡找他,給他勇氣才對。愛情是需要相互給予支持,而不是只有單一個人努力的。”

奔跑在雨裡,蘋瑄並沒有選擇離開,她跑回了”極光”,或許是上天也給予支持吧!她正好聽見他所說的,最誠懇、真摯的話語。

◎◎◎

“謝謝光臨!”靜雅看著走在雨裡得那一對戀人的身影,蒼白而無表情。

轉過身,晉弘在吧台裡拿著一張兩千元大鈔對著頭上的投射燈,像是在檢查那張鈔票的真假。

“歐陽,你在做什麼?”靜雅拉出了一把椅子,在吧台前坐下,今天下起傾盆大雨,店裡的生意清淡到了極點,除了剛才那兩個客人之外,沒有別人。

“這是小費!剛剛那個高中女生給的,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女兒,出手真是大方啊!”晉弘笑著,拿起那張兩千元鈔票搧著風。

靜雅卻是迅速伸出兩隻手指挾住了那張鈔票,沙啞笑著說:”這張小費就當作是她打破玻璃杯、使用毛巾和藍莓桑葚茶的費用囉!”

“喂!靜雅,那是給我的耶!”晉弘正想伸手去搶,鈔票卻已經進了靜雅的口袋裡。

“放心,扣完了該花的費用,會加在你月底的薪水裡!”靜雅笑著看了晉弘一眼,抬頭望著晉弘頭上那個白鐵色設計、很有現代感的時鐘。

晉弘原本還想多哈拉個幾句,卻見到靜雅的眼光不是看著他,晉弘也抬起頭看了看時鐘,原來再過五分鐘,就十一點十五分了。

“靜雅,今天下大雨,妳看『他們』會來嗎?”看著時鐘,晉弘問著。

點頭,靜雅站起身,對著送餐口向裡頭喊著:”桂杰,十一點十五分快要到了喔!你東西準備好了嗎?”

從送餐口裡伸出了一隻手,比著”沒問題”的手勢,靜雅很滿意的轉過身,看著門口。

還記得,從”極光”開始營業到現在,每天早上的十一點十五分,都會有這麼一對客人,無論是晴天或是雨天,總會很準時到店裡來報到。

他們是兩個人,一男一女,大概都已經六十好幾了吧?每天總是會一起到店裡來,手牽著手,兩個銀髮的老人家。

而他們也總是坐在店裡二樓的最深處,每天點的東西都一樣,一壺龍井,還有”極光”的招牌海鮮烏龍麵。

但讓人感到好奇的,也並不只有很準時、很規律這兩點而已,最奇怪的是,他們兩個老人家,總是從不同的方向走來店裡。

十一點十五分,很準時的,門被推開了,一個有點老邁的身影走進了”極光”裡。靜雅走上前去,很有禮貌地行了個禮,只是,當她抬起頭的時候,卻只見到何奶奶一個人。

臉色有點疑惑,不過靜雅還是維持著笑,”何奶奶,這邊請。”看著靜雅的微笑,那位穿著米白色旗袍的老婦人勉強地回了一笑,她在靜雅的攙扶下,走上了二樓。

吧台這邊,桂杰正把餐點和龍井茶從送餐口推了出來,一邊喊著:”歐陽!送餐了!”

晉弘卻沒有伸手去端餐點,反而讓那堆冒著煙的碗盤堆在送餐口,逼得桂杰又從廚房跑到吧台來,白了晉弘一眼。

“你在幹什麼!發什麼呆!送餐啦!”看晉弘不但沒有反應,還傻愣愣地看著二樓,桂杰不由得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你有沒有聽到我在講話!”

“有啦!不用送了啦!”晉弘看著桂杰,壓低了聲音回答。

“為什麼?”桂杰的臉上,寫滿了問號似的。

“今天只有何奶奶來,王伯伯沒有來。啊!為什麼怪事總會積在同一天發生呢?”想起剛才的事,晉弘帶著點感嘆,搖了搖頭。

“說不定王伯伯只是因為下雨,所以才會遲到吧?”桂杰向來是滿樂觀的那種人,他還是把兩份套餐端到了吧台上。

晉弘回過臉,扁了扁嘴的他,一臉的否定,”至少在我來的這一年裡面,他們兩個人從來沒有遲到過,連地震和颱風都準時來報到,怎麼可能是遲到?我看八成是王伯伯出了什麼事。”

窗外的雨沒有停止的跡象,拍打在”極光”透明的玻璃落地窗上,是夏日獨有的淒風苦雨。

今天看來特別纖瘦無力的靜雅,從樓梯上獨步踏了下來,聲音雖然跟平常一樣輕,不過卻好像是沉重的鐘聲,敲進了晉弘和桂杰的心裡。

見到這兩個人以帶著審問犯人的眼光看著自己,靜雅皮笑肉不笑的輕輕笑了一下,看著桌上的那兩碗海鮮烏龍麵和冒著香氣的龍井茶,臉上瞬間飄過一點遲疑。

“桂杰,幫我把東西端上去吧!”靜雅自己端起了其中一盤。

“靜雅,王伯伯他怎麼沒來?”晉弘一向是藏不住自己的話,問題都很直接,而且命中紅心。

“他以後都不會再來了。”說到這裡,靜雅嘆了口氣,然後才又說:”今天也是何奶奶最後一次來『極光』了。”

“為什麼?”桂杰和晉弘幾乎是同一個時間從嘴裡冒出了這個疑問。

“何奶奶說,她今天早上,接到王伯伯他兒子打來的電話。他說,王伯伯昨晚發生車禍,臨終之前,要他把一封信交給她,等一下那位王先生就會過來。歐陽,這裡先交給你了。”

靜雅也沒再多說,轉身就爬上樓梯,桂杰也跟在他身後上樓,只是心裡總有種失落。

這種失落往往來得很奇怪,那位王伯伯只是店裡一個很不起眼的常客,但一想到從今天開始就見不到他了,總覺得拼起生活的碎片,從此開始就好像少了一片,永遠就缺了那麼一角,卻怎麼找都找不到。

晉弘也一樣,他不像桂杰那麼會壓抑某些情緒,還能夠維持著平靜的表情;他緊緊皺著眉頭,看著門口。

推開門的那個人,身上穿著黑色的西裝、戴著一副黑色的墨鏡,他收起了黑雨傘插在傘架裡。

“歡迎光臨!”晉弘走向前,手裡拿著MENU,有點顫抖。

那個身材有點高大的男人走向吧臺前的圓桌,自顧自拉開椅子坐下,晉弘先是把MENU放在他面前,問著:”王先生,何奶奶已經在樓上等你了。”

那人摘下了墨鏡,帶點懷疑地看著晉弘,慢條斯理的回答:”我是在等人,不過我不姓王,請先給我一杯薄荷涼茶。”

“抱歉,一杯薄荷涼茶嗎?”晉弘在點餐條上寫下,喘了口大氣,回到吧台把點餐單往送餐口一放,心裡有點啼笑皆非。

桂杰從樓上下來,也看到了那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連忙快步走到晉弘身邊,拍了像是在發呆的晉弘一下,”歐陽!你怎麼不叫他上去?”

“他不是啦!”晉弘斜眼瞪著桂杰回答著,又伸手指了指送餐台上的單子,”薄荷涼茶一杯!有客人來了。”

這時推開門的,是一個穿著灰色上衣、連身長裙的短髮婦女,她看起來神色有點憔悴,只畫了淡粧的她,看起來相當沒有精神。

“歡迎光臨!小姐您好,請問坐這裡可以嗎?”晉弘指著另一張圓桌問著,並沒有回頭看那位大約四十歲的少婦。

“不是,我和人約了在這裡見面。”少婦的聲音很輕,帶著點沙啞。

晉弘很自然地轉過身,指著身後那位穿著黑西裝的中年男子,”請問,妳約的人是這位先生嗎?”

那位穿著黑西裝的中年男子也探過頭來打量著這名少婦,看他的神色,好像也不太確定是不是認識這個女人。

“不是的,我是來找一位何老太太的。”少婦答得很輕簡,就跟她的人看起來一樣。

晉弘和正好端著薄荷涼茶出來的桂杰同時嚇了一跳,像是突然被電電到一樣,僵直了身體。

“可以請問,妳跟王伯伯是什麼關係嗎?”為了再確定一點,晉弘問著。

穿著灰色長袍的少婦眼眶裡的淚水打轉著,她強自鎮定後才開始回答。

“原來你也認識我爸。你說的那位王伯伯,是我的父親,今天原本是我哥哥要來的,但是他在處理爸爸的後事,所以就讓我來了。”

晉弘忽然覺得這樣好像不太禮貌,連忙道歉之後,就請這名少婦到上到”極光”的二樓。

清一色的透明玻璃方桌以及原木色的座椅,混雜著現代與保守,而最深處,能夠望見遠方雨中山脈的位置上,坐著一名身穿米色旗袍的老年婦女,她正與靜雅說著話。

靜雅原本也以為這名女客人也是普通的客人,直到晉弘把她帶到桌子旁,”何奶奶,這一位是王伯伯的女兒。”

灰衣少婦淺然點著頭,臉上滿是哀傷,何奶奶也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輕盈卻清楚地問:”妳就是慧鵑吧?”

少婦有點驚訝,不過那股驚訝的表情也旋即消失,她微嘆著氣說:”果然,我爸爸跟您的感情相當深厚。”

“請坐。”靜雅在旁,她並不認為站著談事情會是一件好事;當她拉著晉弘要離開的時候,卻聽到何奶奶說:”靜雅,如果妳們不忙,就留下來一起聽吧!我和德岷已經沒有把妳們當外人了。”

“真的可以嗎?那我們不客氣了!”靜雅原本是想推辭的,但晉弘卻已經回答,還拉了兩把椅子過來,一把牽著靜雅的手坐下。

這時的晉弘其實是帶點喜悅的,除了何奶奶肯滿足他內心的好奇之外,是他趁機緊緊握住靜雅的手,從心底,有種甜甜的感覺,開始佔據著他的心房。

靜雅也沒有掙脫,她佈滿寫絲的那雙眼完全沒有精神,只是望著正對面窗外不停降下的雨中,那個滿臉被蒼白呆滯所佔據的虛幻映影,淋著雨卻無感。

慧鵑從銀灰色的手提包裡拿出了兩個泛著鵝黃色澤的信封,其中一個裝得鼓鼓的,另一個可以看得出裡面好像裝著東西。

她把這兩個信封推到何奶奶面前,”我就稱呼您何阿姨吧!其實前天晚上,爸爸忽然來找我,把這兩個信封交給我,把他和您之間的事,全都告訴我了。現在想起來,還真是有點諷刺,那時爸爸他就好像知道,他快要過去了一樣。”

看著慧鵑一邊說,不受控的眼淚如同雨落,何奶奶也拿出了一條繡著一對鴛鴦的絲巾,替慧鵑擦著眼淚。

“慧鵑,妳別哭。妳爸爸在幾個孩子裡,最疼的人是妳,他不會想見到妳哭的。”何奶奶一邊說著,一邊又嘆了口氣。

“唉!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妳爸爸才會把我跟他的事情,全都告訴妳。”側頭望著窗外遠方,那座雨縫間灰濛不已的小山,何奶奶又長嘆了口氣。

“何阿姨,妳可以告訴我,妳跟我爸爸,是什麼時候認識的?爸他只告訴我,他一輩子最愛的女人不是我媽,而是妳。可是我沒有辦法瞭解的是,爸他一輩子都是那麼穩重、顧家,對我媽也很好,但為什麼,他這輩子最愛的人不我媽,而是何阿姨妳呢?”

或許是父親死亡的悲傷讓慧鵑有些心力交悴,她的語氣裡並沒有怪罪的意味,反而是充滿著對自己父親的疑惑與不解,她是極力想相信自己的父親是個顧家的好男人,怎麼可能會有外遇?

何奶奶皺起了眉頭,在她老邁蒼涼的臉上,這時浮現出了一絲的笑意,那似乎是對過往情懷的喜悅,看著細雨迷濛裡的山脈,她緩緩敘述著她與王伯伯的過去。

“我們認識已經六十幾年了。從小我們就住在同一個在村子裡,德岷家就住在我家隔壁,我們就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當完兵之後,我們兩個人就到臺北工作,那個時候,我們本來已經決定要結婚了。”

說到這裡,何奶奶嘆了長長一口氣,”也許這就是命吧!我爸爸那時已經替我找了一個對象,而德岷家裡,也安排他跟一個女人相親。後來我才知道,我和德岷離開家之後,我們兩家的父母處得很不好,他們都不願意我們結婚,才會急著各自安排我和德岷的婚事。”

“何奶奶,妳和王伯伯都沒有抗議嗎?”晉弘突然冒出了這一句,靜雅被驚醒,瞪了他一眼。

也在這時,靜雅才發現自己的手被晉弘抓著,她先是把手抽了回來,然後偷偷在晉弘的手臂上用力捏了一圈,印上一圈紫,順便再送給他一個”你找死”的眼神。

雖然痛,但晉弘卻沒有叫出聲音,因心裡是甜甜的,他稍微看著被靜雅捏得淤青的傷,微笑面對靜雅那充滿殺氣的眼神。

何奶奶搖搖頭,”你不知道,我的父母親有多聰明,他們直接帶我到南部的舅母家,相親隔天就決定嫁給我已經過逝的丈夫,連讓我回北部見德岷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啊!更何況,那個時代,我哪有那個機會說不呢?”

“那您又是怎麼和我爸爸再見面的?”慧鵑凝視著眼前這個父親”外遇”的對象,問著。

“這或許就是緣份吧!我再見到妳爸爸是一年半前,這家店開張不久的時候,那時我帶著孫女兒,正好到這附近買東西。而妳爸爸是到這附近找朋友下棋,正好要回家。”

晉弘一聽,瞪大了眼睛說道:”真的嗎?何奶奶,妳們分開四十多年,再看到對方,還能認得啊?”

何奶奶沒有任何的怪罪,反而是充滿溫馨的微笑,她回答:”其實我也是到了那個時候,才明白了一個道理。說來,還真是有點不好意思!”

“是什道理呢?何奶奶。”回過神的靜雅以相當恬靜的口吻問著。

雨窗裡的何奶奶,她蒼老而白的臉上彷彿有一層紅霧,她看來有些坦然,說:”相愛的兩個人,無論是經過了多少的時間、空間,永遠都不會忘記對方,就算對方變老了,也一定認得出來!”

咳了幾聲,靜雅遞過已呈微溫龍井茶,何奶奶喝了一口,笑著繼續說:”德岷後來告訴我,他在這家店門口一見到我,就馬上認出我。”

“那何奶奶妳呢?妳有沒有認出王伯伯?”晉弘眼裡根本已經忘了慧鵑的存在,也沒想到這個問題會不會引起慧鵑的不悅,反倒是靜雅看著慧鵑的臉上,有一股釋然,不再帶有著不解。

何奶奶的臉上,充滿著來自回憶的微笑,”慧鵑,我這麼說,可能是對妳的母親有所不敬,但是,當你爸爸叫出我名字的時候,我只有一個想法,眼前這個人,一定是德岷。”

“何阿姨,”慧鵑從手提包裡又拿出了一封信,放在何奶奶的面前,”這是我爸爸最後交待我哥哥要給妳的信。”

還沒等何奶奶開口問,慧鵑已經開始解釋:”原本,我是不打算把這封信交給您的,再怎麼說,這麼做好像是對不起我媽媽。可是聽您說了這些之後,我還是覺得,我應該把這封遺書交給您。”

“為什麼?”何奶奶看著正對面的慧鵑,眼裡含著眼淚。

她低著頭,”其實,我爸爸剛對我這些的時候,我心裡很難過,為什麼他最愛的人不是我媽媽,可是後來我爸他告訴我,他並不是不愛我媽媽,而是每個人在一生中,總會有一個最愛的人,那是誰都無法取代的,當時的我,還沒有辦法去瞭解這些話的意思。”

抬起頭,慧鵑抿了抿嘴唇,帶著些哽咽,”剛剛聽完您說的話,我終於明白我爸他為什麼說他最愛的人是您。真正愛上一個人,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人的,就像您說的,無論經過了多久,只要再見面,一定會認出那個人。我只能說,如果不是當時造成的遺憾,說不定何阿姨會是我的母親。”

眼淚在投射燈的光線下滑過了皺摺的皮膚,何奶奶如獲大赦,”德岷他跟我說過,他對於妳的母親,總覺得是虧欠她,畢業相處了幾十年,兩個人一直都像是朋友,不像是夫妻,所以他加倍對她好。我想德岷把這件事告訴妳,多少是想對於自己的遺憾,做一點懺悔。”

“是啊!爸爸他一直告訴我,他對不起媽媽,不過我現在並不那麼認為,我反而覺得,對媽媽來說,爸爸他或許不是一個好情人,但他是一個好丈夫,也是一個成功的父親。尤其是我現在正在辦離婚,這種感觸更深。”

慧鵑長長嘆了口氣,卻覺得四周投射著驚訝的氣氛,勉然撐出一絲帶著苦味的笑容,說著:”離婚這種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了事情,我不像我媽媽這麼幸運,能遇到一個像我爸爸一樣的好男人。”

她也感覺到了氣氛中帶著的凝滯與尷尬,有幾分的轉移話題,她打開了其中一個泛黃的信封,裡面是一個用頭髮和紅繩打起來的老舊平安結,隨著歲月的無情,紅繩多了點灰,頭髮卻還是黑亮耀眼。

“這個平安結,爸爸告訴我,是何阿姨妳當年用自己的頭髮親手做的,爸爸他保留到現在,他說,這輩子他永遠忘不了當年把這個平安結送給他的那個何秀端,如果下輩子能再見,他希望您能再把這個結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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