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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今生負定

前話

  序幕  

        地獄景色般屍橫遍野,空氣帶著濃濃煙硝還有血腥的味道,戰火方休。

        盤龍皇朝剛與焰鳳國結束兩國百年來第一次,也希望最後一次的爭地之戰。雙方沒有誰勝誰負,只有死傷無數的士兵在戰場上為國捐軀,戰火數月無法分出勝負,兩國又各自退回各自國界內協議停戰。

        自兩國開國先帝駕崩後,盤龍皇朝與焰鳳國都以取得對方領土得天獨厚的天然資源以擴大國界的野心,互相覬覦互相監視著,只要對方有機可趁,想盡辦法破壞百年前的和平休戰協議。

        盤龍皇朝土地肥沃物產豐饒以海運經商致富,占南北沿海一帶海岸,呈遼闊且狹長型的國土。連綿數百里的一座臥龍山脈將焰鳳國與盤龍皇朝大刀破釜似把兩國切開,將兩國分隔兩個不同的富庶國界。

        不知在何時,盤龍皇朝的天子腳下,民間傳起一首失傳已久的歌謠:神仙歌。

輕快的竹板調,讓人隨口哼著哼著就能朗朗上口。

人人都說神仙好,青春永駐不會老。

東海境內有三島,神仙島上有三寶。

蓬萊山居玉玲瓏,五色光彩長壽駐。

方丈絕塵劍犀利,能劈萬物百鍊鋼。

瀛洲寶卷隱萬事,天下萬機不難知。

三島並處雲深處,神仙只遇有緣人。

島上三日世三月,一入仙境難再回。

仙丹三寶人人要,貪戀不老念紅塵。

安居樂業淡淡笑,莫要強到神仙島。

  前途茫茫啊。

        出海之後要何去何從都沒個底呢。

        傳說中,東海神仙島的神仙們曾經來到各個朝代創造許多奇蹟,但是卻從來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到島上,或是該如何遇到神仙。

        江湖傳說以訛傳訛了好幾百年,有些是真,有些無法確認。

        雖說現在他們四人也毫無方向不知從何尋起,他們唯一能肯定的是,傳說中的有緣人,都是從東海遇難回來的。

        並且,都受到神仙的幫助。

        當四人分析出共通點時,他們都心裡有數,要見神仙必是將死之人,命不該絕,才能得償所願。

        這次出海,是一種賭注。必須有難,才有辦法到神仙島上或見到神仙,未見神仙,也很有可能會先賠上自己的性命。

      說起這兩位好友,那還真是不打不相識。

        一個是北方盛京城一方經商之霸,一個是徐州南洋海運巨賈。

        卻在三年前紫金城裡一個天橋下拍賣奇珍異寶攤上遇上了,搶個你死我活卻輸給一名女孩後卻不打不相識成為好友。

      四人現在齊聚在船艙佈置精美的飯廳,偌大的圓桌上擺滿七八道熱騰騰的民間家常素菜。一一入座後,莫晉元卻望菜興嘆起來,扒著竹筷輕敲細緻的青花瓷碗。「哎……哎│想我在莫府裡向來是錦衣玉食,現下出海了,就再也吃不到浣兒表妹的好手藝。」他一臉淒哀,輕蹙眉間地向越來越遠的碼頭望去,把他面如白玉年輕姣好的面容給擰的難看,逗樂了大家。

        「海上之行,本就難如莫府府上鎮府廚子的好手藝,要吃美食,等咱們都實現心願了,還怕吃不著嗎?」范昭鴻以眾人大哥的姿態笑著安慰莫晉元,夾了一口炒銀絲到他碗裡。「聽說想到神仙島要心誠,出海最好能茹素。晉元過幾天想吃菜,可能也沒了,也許只有今天、明天、後天。菜不易保存,往後想吃肉可多著時日。」范昭鴻與三人是莫逆,深知每一個人的生活習性,對於莫晉元,他自然是有一套安撫他的方法。

        「無肉令人瘦,我開始想念我府上的菜,喔,張大娘我回去後非巴著妳做妳獨門魚翅羹給我喝喝不可。」他又故作捧心癡心樣哀嘆著。

        莫晉元的挑剔,烏氏兄弟可是他的剋星。

        瞧,這會兒烏瀚颺可拿起逐塊飛快的將桌面上的幾道菜色快速的夾進莫晉元碗裡,堆起了一座小山,在莫晉元想開口抗議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夾了一大口綠鸚哥強塞滿他抱怨不休的嘴,只能讓他嗚嗚嗚的發出抗議聲。「來來來,嚐嚐這道炒三鮮」

        沒辦法,四人中就屬莫晉元年紀最小,抗議無效的他只好慢慢消化他碗裡的一堆『佳餚』。他有氣無處伸指能瞪大眼,以眼神對著烏瀚颺發出警告,不要再欺負他這個輩分最小的人了。他莫晉元是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哪天抓到你的弱點非要加倍奉還不可!瞇起黑白分明的大眼連帶一雙濃濃的劍眉微微向眉心靠攏,莫晉元算計似的瞄著一臉無所謂卻感覺非常享受菜餚滋味的烏瀚颺。

        烏瀚禎笑著打圓場,「晉元,我哥無心的,別跟他一起鬧,改天再找你上我家好好吃ㄧ頓烏家全席,怎麼樣?」他討好地挑挑眉向他建議。

        「吃飯啦,我沒那麼小氣。」才怪。莫晉元又埋頭回碗裡解決他的午餐。

        「來來來,準備的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預祝我們此趟平安順利,乾杯!」范昭鴻以茶代酒與眾人舉杯。

        「乾杯!」四杯心願一起碰了碰,四人一仰而盡。

        神仙島阿!

        歸向何處?

        行駛何方?

        何時到達?

        沒有人有答案。

        此後,大船向東海行駛漫無目的的緩慢行行復行行了十八個日與夜。

        忽然在一個漲潮的十五夜晚,海平面的月暈由鮮豔的暈黃,忽轉成異常的紅色,平靜的海面忽然烏雲密佈風雲變色,一瞬間傾盆大雨如狂風般襲來,驚醒了船長,也驚起了安睡中的四人。

        混亂中,掌舵的船長忙著調度掌舵,四人也在甲板上幫忙。

        「快,收帆收帆。」范昭鴻在大雨中向水手大喊,自己也到船軌下拉著大繩一起幫忙降下調整航向的風帆,顧不得此刻海上凶險的驚滔駭浪讓他有多恐懼,他也必須使自己先冷靜下來調度,否則大家或許過不了這一關。

        詭怪的紅月光暈更甚散發著妖異紅光,除了波濤洶湧地高浪不停颳起打著船身,奇異的濃霧也開始瀰漫。

        大風大雨加上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濃霧,船身一直無法維持平衡,不停左右搖擺難以平息。

        「莫公子│老奴需要您的幫忙,舵……舵快穩不住了!」船長在搖擺中不得不轉頭求救。

        「晉元,我來!你扶好船桅,我的力氣比較大,我去幫他!」范昭鴻搖晃著難以維持穩度地身體,暈頭轉向看出去皆是天旋地轉地維持平衡,只能又跌又爬地向掌舵處前進。

        「范大哥小心吶!」莫晉元都自顧不暇了,他自己也心知很難有餘力去幫他家的船長。「天啊,是海嘯,大家抓緊啊,往咱們鋪天蓋地襲來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怎麼會有這種異象,他活了二十個歲數了第一次遇到船長口中的海嘯,好高阿,快跟紫金城裡的天壇一樣高了。

        海嘯接近船的速度似乎比船長預計的還快,兩人來不及掉頭轉方向,海嘯的高度將月亮都遮住,萬丈黑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船身逼近,無需須臾時間早將船身捲進海嘯的浪裡。

        「天,我還有許多美食還沒吃,還有許多願望還沒實現,上天就要忌妒英才把我收回去,我不想呀!」

        這是莫晉元清醒時最後講的一句話,再來,就是更大的海嘯巨浪將整艘船翻捲吞食在海中。

        一切。

        在船沉了之後又恢復風平浪靜。

        繁星點點。

        月滿無缺。

        海平線什麼事都像沒發生過。

        平靜。

第一章  

        已經是過了秋老虎的天氣,肅肅的林色加上秋風颯颯的勁吹,溫度漸漸讓人感覺冬天的腳步近了。

        不知怎搞的,今天的秋風吹得特別悽涼、哀傷和悲慟,平地不停颳起風,捲起一大片黃沙遮目,趕路進城的旅人、路人紛紛走避不及,掩口遮鼻快速步行進城門。

        長安城外的郊野有一片廣大的茂密樹林似乎不受這風沙所動,林裡幽謚且陰森,就連白日也深不見底望不穿盡頭在何處。

        風聲鶴唳,彷彿幽禁在林子裡的是冤屈未散的細語。

        天空傳來烏鴉陣陣尖銳的叫聲一聲聲從林裡傳出特別哀傷的叫著,風聲一陣一陣呼呼地吹,今日的長安城同時也隱約透著吊詭,雖和平日一般熱鬧繁華,但相形之下單王府內可就和府外人聲鼎沸相差甚遠,簡直猶如天壤。

        「誰敢欄我,格殺無論!」一聲震天怒吼,盛怒中有著哀悽。

        單王府內吆暍吼叫的辱罵聲不斷,數十名家丁正害怕接近拿劍不停揮舞試圖阻止他的任何人,身為下人卻又得硬著頭皮阻止力往狂瀾單王府中唯一命脈。

        身披麻衣白綾,雙肩拉著身後板車,板車上放著一座上好大理石無名石碑,單懷玉手拿長劍不停為自己開路。

        他要出府,他知道他欠她的太多了。

        不在乎他現在的身分是單府的公子爺還是他奶奶的寶貝孫子,這一切在柳湄孤獨地長眠後一切都變得不重要。

        「滾,都給我滾開!」他悲憤地喪失理智狂吼咆嘯,使勁地把抓住他雙臂的家丁甩開。

        他身後將這一切都進入眼裡的單老夫人面容越來越凝重,杵著龍頭拐杖慢慢向他走近。「啪!」一聲清脆響亮的巴掌紅印烙在單懷玉臉上,原本雞犬不寧的場面倏地化成一片鴉雀無聲。

        「單懷玉你這是成何體統?堂堂單王府的大公子竟披麻帶孝,拉著石碑要去為一名屢犯家規的侍妾立碑上香?這事兒要傳出去,你讓妳姐姐在後宮你爹在朝廷上面子往哪擱啊?真是胡鬧,太胡鬧了!」單老夫人氣得發抖,為孫子行為感到失望。  

      單懷玉漲著豬肝色的臉,緊閉薄唇想逸出的粗口,垂下的雙手緊緊握住壓抑的憤怒,轉身面對身後強勢又想勸他的祖母,放下拖曳板車的繩索,一步一步踏著心痛前進。

        「要不是妳們逼走她,要不是妳們趁著我不在嫌棄她、欺凌她、看不起她;要不是你們斷了她一切的生路,逼得她走投無路失去活著的意義。」單懷玉強忍不住掉下淚。「她也不會被你們逼死,還讓妳們草草葬在城外那片鬼林子裡。」他氣憤地吼出他的不滿。

        但那又如何呢?他的氣憤喚不回他的愛妾,早已木已成舟挽不回他心愛的人。

        單老夫人一征,卻無法反駁孫子說的一切事實。

        一咬牙,單懷玉轉身搶過板車的繩索繼續掛在雙肩往王府門口走出去。

        這一次沒任何人敢欄他,家丁紛紛退避兩側。

        他要去那片林子裡尋她的墓,為她立碑為她祝禱。

        生是他的人,他無法好好疼在手心;死後他也不願讓她成為沒碑沒主孤魂野鬼。

        若是他沒跟著父親到北方,或許今天他就能好好保護柳湄。

        就差這一天,他晚了……

        單老夫人見狀,心也一狠朝著單懷玉越來越遠的身影下了無法挽回的賭注:「懷玉,你若是這樣執著,出了這個大門你就不再是單家子孫,你對得起單家的列主列宗嗎?」

        單老夫人氣得顫巍巍,只盼她下的猛藥孫子能畏懼而迷途知返,聽她的話別去理那個不配進單家們的女人的埋葬處。

        單家到他這代男丁單傳又單薄,這麼多侍妾和正室怎麼孫子就獨愛那名出身不好的柳湄呢!

        單懷玉絕望地回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是堅決、是憤怒也是悲憤地堅定。他忍住眼眶激動迸出的淚水:「我只愛她,今生至死不渝地愛她。可你們卻不惜一切奪我所愛的人,就連一丁點讓我有愛人的自由也沒有。我恨妳們,奶奶我恨妳們逼死她我恨妳們大家,我再也不想受妳所給的束縛擺佈!」

        他頭也不回地衝出單府大門,沒有任何家丁攔得住如風如火的單懷玉離開王府大門。

        單老太太愣在原地,看著唯一的孫子就這樣不惜為愛捨去一切榮華富貴,甚至親情。

        她有些站不穩,她那一向乖巧聽話的孫子,竟忤逆她,竟拋棄她。

        天啊,這王府是怎麼了。

        「反了反了,來人啊!先扶我回房,派人跟著少爺,把他給我帶回來。」單老夫人一陣暈眩,招來婢女扶她,試著說服自己孫子只是一時衝動,派個人去帶回來就好。

        單王府不能絕後,他要柳湄,她再給他找個柳湄不就好了。

        單王府沒有辦不到的事,單府是皇親國戚,在朝有得寵的單貴妃,在野單家也是巨賈。

        單家要有多少柳湄還怕找不到嗎?單老夫人瑟縮地攏攏狐裘外套。「天氣有些涼,等等先把少爺的房點爐等他回來好暖著。」

        「是,老夫人。」貼身婢女應和著,扶著單老夫人往王府更深處走去。

        秋老虎發威颳起王府裡一陣不小的旋風。

        天氣,更涼了。

        單懷玉不管路上民眾如何竊竊私語評論他,一堆奇怪的目光如何注視他;如何審視他,也不管有誰認出他就是單府的少爺。

        他堅定地步伐拉著石碑走出城門,往城外那令人聞風喪膽,即使沒發生過命案也沒人敢接近的樹林走去。

        墨色溶溶的廣大森林,沒有人知道哪裡是盡頭,這片連普通人在白天也不敢貿然進入的樹林裡群樹參天,枝芽茂密的交錯樹枝樹葉連陽光都透不進,弔詭地氣氛如說有魑魅魍魎的妖精住在這兒,一點也不會令人有絲毫懷疑。

        單懷玉一路跌跌蹌蹌地摸索到森林深處,悲愴地喊著:「柳湄柳湄,妳在哪裡?我的家人把妳葬在這片森林的何處?」

        他拖著沉重石碑一步一步往森林更深的地方拖曳,四周沉靜,偶有烏鴉啼叫。

        風聲隨著他的一陣一陣吶喊,搖曳樹枝摩擦像是回應般搖擺。

        「柳湄│柳湄│為夫來遲了,妳顯顯靈讓我單懷玉見妳一面吧!」喊到喉嚨都沙啞,他的鞋都磨破滲出血水,他仍不放棄。

        在森林深處有一處陽光隱隱透進的小山丘上,他彷彿看見希望。

        空地上的小山丘有做草草用樹幹立碑的墳!

        單懷玉知道,那一定是柳湄的葬身處,告訴他柳湄已經死去消息親自埋葬她屍首的婢女是這樣對她說的。他毫不考慮地用最快速度將車子拖到,跌跌撞撞地跪在墓前,他看見她生前最愛的黃鶯也因她的死去,而哀傷地在她幕旁啼血至死。

        單懷玉癡癡地跪在樹幹前撫摸無名碑,闇啞地輕喊她的名:「柳湄,我的妻。為夫在你生前沒能好好保護你,今日只能遲來為妳修墳立碑。」

        他哀慟地把樹桿拔起,雙手不停奮力挖土,直到把土挖到夠深足以放下石碑,把他雙手都磨破了才停止。

        他把石碑小心翼翼埋在墓前,獨自一人焚香祝禱。「柳湄,生前妳總是天天地對我說要相守到老,但今日為夫無法對妳信守諾言,為夫不能給妳妳想擁有的生活。」

        單懷玉從懷中抽出一把精緻雕花的匕首,對著無瑕的石碑輕喃:「湄,這是妳送我的,這把匕首一直是妳最喜歡的寶貝。」他抽出亮晃晃的刀身,毫不猶豫地在自己右手指劃下一刀。「湄,我單懷玉今生不夠格與你長相守,所以不能在妳墓誌銘提上這三個字。那麼,咱們長相憶吧!不能和妳一起在黃泉路上相伴,留我苟活在人間,就提長相憶吧!嗯,湄你覺得呢?」

        他舉起汨汨流著鮮血的食指,緩緩地在雪白的大理石碑上寫著鮮紅的長相憶三個大字,他沒提上柳湄的名,也沒寫上立碑人是誰,他不想再讓任何人騷擾他心愛的人在此長眠。

        「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夢不到關山難……」單懷玉擁著石碑相泣,無法不哽咽揪心的痛楚。

        長相思,在長安,摧、心、肝。

        「湄,替妳立完碑是我最大的心願。我不相信為何相愛的兩個人總是被拆散。現在,我也要下黃泉去尋妳。」單懷玉舉起匕首先用力劃下自己左手手腕內側,再高舉起匕首預備狠狠刺向心窩。「湄,不管輪回多少回,幾千幾萬年,我相信我們會與相遇的一天,再也不分開。」

        妳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魂。

        但願有來生,願與妳再結七世夫妻緣。

        刀在半空,準備刺向心窩……

        一路躲在一旁的家丁眼見情形不對趕緊衝出。

        「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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