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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PO時光膠囊】第五个季节

温岱衡四十岁终于从实习医生转正,家里为他庆祝,在高档餐厅定了位置。他下班后开车过去,停好车才发现自己和太太第一次见面的自助餐厅也在这里。

当时他还只是医科大学的学生,在能不能考上研究生、能不能找到工作的忧虑中迷茫,朋友们叫他晚上做完实验来吃自助餐,他去的稍微有些晚了,但是大家都还在狼吞虎咽,他找到角落里唯一的空位,对面是一个陌生的女生,她的盘子里剩着零星的食物,在大量的啤酒瓶中间,她手边的一杯花茶非常醒目。

温岱衡端着食物坐下,对方很礼貌地率先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阮仪山,我是小彭的同学。”

那天的自助餐大家吃了非常久,所有人都吃得撑到嗓子眼了还要灌两口啤酒,叫嚣着不吃回本绝对不走,温岱衡也吃得好饱,只有他对面的阮仪山,在他坐下之后就没怎么再吃了。

“你吃饱了?”他关心道。

“八分饱。”

“不吃了?自助餐诶。”

“我够了。”她特别优雅地笑了。

从一个稍微有点贫困的家庭出身的温岱衡,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不入凡尘的气质。他开始追求阮仪山,经历很久,但总算勉强追上,交往三年后他们结婚。进入阮仪山的家庭,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她气质出尘,阮仪山的父亲是八十年代风头最劲的作家,社会地位极高,财富更加不必说,阮仪山从小在丰富的物质里浸淫,早已疲倦,想追求精神,有一个作家父亲更是如虎添翼。她从来都很出色,学法律,做律师,结婚之后她更是一跃成为律所的合伙人。从那天开始,温岱衡渐渐觉得一切都很勉强。

他好像一直都活得很勉强,勉强考上医科大学,勉强进入一家小医院实习,勉强娶到自身条件与家庭背景都特别出色的太太,曾经他很得意,勉强来的又如何?至少他念的是医科大学,工作的单位是医院,太太还是大名鼎鼎的律师。可是一直这样勉强自己用十二分的力气打造一个可能踮起脚都够不上的角色,他也会疲惫。

走进餐厅的包厢,一张圆桌,正对着大门坐北的位置上是岳父,紧挨着他的两个位置,一个坐着岳母,一个空着,顺过去坐着阮仪山。

温岱衡客气地打了招呼,在那个空位上坐下,低头把餐巾铺平在腿上。

虽然是一家人了,但在他们面前他始终抬不起头。

三十多岁的时候他还在一家小医院实习,借岳父的人情好不容易进了大医院,但也只能从实习医生做起,可是阮仪山在那个年纪已经是律所的合伙人。

他实习开始的那段时间正是酷暑,从地铁站走到医院要十五分钟,他不愿意开车,已经借了岳父的面子找到好工作,他不愿再开岳父送给自己的车。

在医院查房的时候他认识了展信佳。

当时她发生车祸,刚做完手术被推回病房,麻醉剂还没过时效,她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脸唇苍白,但是温岱衡看着她,一看再看。

展信佳醒来后病房里很热闹,温岱衡来主持秩序才知道她的故事,原来她是这里一个富商的情人,生日收到了对方送的汽车,她没有驾照,也根本不会开车,但还是莽撞地上路了,果然发生了车祸,她无证驾驶必然要被追责,富商太太带着两个保镖来到医院,逼她和富商分开,并承诺只要他们分开她就不必受牢狱之灾。

温岱衡看着富商太太气急败坏地开完条件,然而展信佳特别镇定地躺着,朝她点点头,“可以啊,谢谢你。”

后面富商太太就走了,温岱衡帮她换药,他忍不住问,“你明明不会开车,为什么还要开上路?”

结果展信佳特别轻松地笑了,“找死呗。”

他诧异地张了张嘴,没再说话,专心地上药。

展信佳接着说,“但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他摇头,“我只是实习医生。”

她仿佛听出来他言外的自卑,“哪个医生不是从实习医生开始的?”

他不说话,哪个医生三十多岁还只是实习医生?

他没想到这天之后展信佳会开始追求他,她明明见过阮仪山来这里给他送东西,可她还是穷追不舍。展信佳的理由很简单,“我以前觉得人必须有钱才能活,所以我就找有钱人谈恋爱;可是车祸之后我发现,人必须有命才能活,所以我喜欢你,你是医生,你专门救人性命。”

展信佳出院后还时常约他玩,他赴约,但对她的追求不为所动,直到某天晚上她约他去吃自助餐,八百元一位,她惊呼好贵,但还是请他去吃。自从和阮仪山交往后,即使是自助餐他也勉强自己只吃八分饱,但是展信佳吃得无所顾忌,打嗝也要往嘴里塞,同时催促他多吃一点,说今天不吃回本不许走。

他当时就想起了自己和阮仪山的初见,一样的场景,一个点到为止,特别优雅,可是一个狼吞虎咽的样子,反而让他觉得真实。总在勉强自己只吃八分饱,其实他好饿。

“你吃饱了?”展信佳抓起一只螃蟹放进他的盘子,“喂,八百块一个人诶?你必须再吃点。”

“好。”

此后那整个夏天,他得闲就和她待在一起,那种轻松的感觉特别好,至少他不用再为了模仿阮仪山的优雅而装模作样只吃八分饱。

“恭喜我们小温正式成为医生,”岳父端起酒杯在桌边敲了敲,“我敬你一杯。”

温岱衡站起来鞠躬,“没有,还是谢谢爸爸一路提点我,该我敬您。”

他觉得自己的这半生好像只休息过那一个夏天,没有实力,又放不下声名,他还是要处处低头,从人家的脚边捡点恩惠。

“多吃点,今天的菜都是爸爸特意给你点的。”阮仪山为他夹菜。

“我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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