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的奇妙冒險同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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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向，三承三花生存院，時間點分別在旅中及旅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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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有星，盡皆指向你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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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l, your faith was strong but you needed to pro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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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lleluj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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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有話對花京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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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少言寡語的空條承太郎的聲音在這間寬敞的單人病房中響起時，花京院典明忍不住意外地朝那道低沉嗓音傳來的方向偏過頭。被恩多爾的替身抓傷眼睛後他什麼都看不到，眼前只有一片散發著淡淡藥水氣味的灰暗，所以他藉著回憶這一個多月來相處的記憶在腦中的畫布上描繪空條承太郎說話時的樣貌。只不過可惜的是，就算擁有那些過去的碎片當作對此時此刻的參照，這時候的想像終究是由已然消逝的時間拼湊出來的，絕對不是空條承太郎在這一秒真正表現出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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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京院典明一面胡亂想著，一面困惑地想：剛才大家都在說話的時候他一聲不吭，這時候是要說些什麼呢？接著他聽見喬瑟夫說：「那我們就在外面等你。你們兩個孩子慢慢聊吧。」然後是高級訂製皮鞋、短靴踏在地上和一大串金屬首飾發出的細碎聲響逐漸遠離、病房的門被拉開又關上的聲音。他知道房間裡只剩下他和空條承太郎兩個人了，而空條承太郎在門掩上之後卻如同往日一般安靜。不是有話要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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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安靜了，簡直就像只剩下他一個人似的。他眼部纏裹著層層繃帶的臉持續朝向同一個地方，「……承太郎？」瑟縮的不安感從他的聲音裡透了出來。所幸空條承太郎在聽見他的呼喚後總算開了尊口：「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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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鏈晃動的聲音傳進他耳中，空條承太郎正在走近，幾秒後那把低沉的聲音已近在耳畔，「你不要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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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視物的雙眼，身體因此自動強化了其他感官的運作。他默默數算、辨認著漸漸因為嗅覺疲勞而消失的氣味：香菸、汗水、在強烈的日頭底下曝曬過的砂土與灰塵……這些悶熱的味道向他揭示了面前的友人在來訪之前走過了多麼長的一段路。一個把手插在口袋裡，微微垂下目光踽踽獨行的男孩形象從腦海中浮現。真奇怪，他可沒在剛剛離他最近的波魯那雷夫身上聞到這樣風塵僕僕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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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沒事喔。話說，你不是跟波魯那雷夫他們一起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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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站在病床邊垂頭凝望他的空條承太郎稍稍轉動視線，不太自在地往將晴朗天空裱框起來的窗戶看去。他覺得自己在輾轉難眠的一夜過後想要快點見到受傷好友的小小心思被看破，不由得害羞起來，「他們吃早餐拖拖拉拉的，我就先離開飯店了。然後我們在醫院前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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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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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平常吃飯的時候最慢條斯理的人就是你呀，這下卻嫌其他人動作慢吞吞了。花京院典明想起露宿在野外時他把過鹹的午餐肉和硬梆梆的壓縮餅乾一小口一小口放進嘴裡的樣子，那模樣就彷彿他身處在高檔法式餐廳之中，而不是杳無人煙的廣闊荒郊一樣，不禁微微一笑，被頭髮掩蓋住的耳尖悄悄泛起了粉色。這麼急著過來……是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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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很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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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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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脫掉學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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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就要有學生的樣子』這句話可是你說的。」空條承太郎從喉嚨裡發出低低笑，接著改變話題：「這幾天如果你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跟SPW的人說。我們已經跟這間醫院的院方協調好了，財團的醫生會待在這裡，直到你出院。他們的守衛也會在你的病房外待命，防止敵人來襲。不過他們都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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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京院典明也笑了一聲，「請不要嚇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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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自己一個人沒關係嗎？」空條承太郎下意識地舉起手觸碰帽子，拇指和食指捏住帽簷往下壓，手裡團著一股淡薄的濕熱潮氣，可是掌心卻泛著緊張忐忑的涼意。一個自昨天目睹鮮血布滿花京院典明那張美麗的端正臉孔後就產生的想法在他的喉嚨中掙扎著，像是亟欲破繭而出的蝴蝶。他的喉結滑動了幾下，然後他狠下心說：「現在你看不見，我們走了之後你就落單了，我不認為SPW的守衛能派上用場，這樣太危險了。你有沒有想過就到這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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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伸展開翅膀飛走了，已經沒有殺死牠的餘地，病房成為一個空蕩蕩的繭，迴盪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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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抱歉這次我拖了後腿。」花京院典明本來帶著淺淺笑意的知性聲音僵硬起來，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帶著稜角銳利的自責和不甘，像一把把尖利的錐子一樣不斷戳刺著他的自尊，「但是我不會退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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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架時出拳俐落爽快的大男孩偏偏沒辦法好好順應內心的感受老老實實講出好聽的真心話，空條承太郎擰起眉頭略顯粗魯地把他未落的話音打斷：「我的意思不是你很麻煩！迪奧完全就是我們喬斯達家的一筆爛帳，不值得你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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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充盈焦灼空氣的房間歸於冷靜，暴躁的氣氛漸漸緩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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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粗糙的話像一抔沙似的，一下子就熄滅了花京院典明對自己發的火。知道空條承太郎並不是嫌棄自己礙手礙腳讓他原先緊繃的身心都放鬆了些，還有點羞澀。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被人放在心上掛念著總教人不禁生出一種近似慚愧的靦腆，更何況他還是被他尊敬不已的空條承太郎這般關心。他的心臟怦怦直跳，就好像剛才吃了一顆在這趟旅行中難得一見的最喜歡的櫻桃，舌尖上泛著酸酸甜甜的滋味，盡是不願輕易吞下肚的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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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太郎，謝謝你擔心我，可是我必須走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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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什麼的結束。空條承太郎的眉頭愈蹙愈緊，他忽然討厭起這個詞彙來，這個字眼像是冰冷的預言，預示一個注定的命運，讓一路上憑雙拳闖出前路的他心裡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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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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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京院典明抬起手，手背輕輕貼著頸側把拂到鎖骨上的頭髮撥到肩後，「你知道我碰見迪奧的事，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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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你的腦袋裡種了肉芽。如果你是要報恩什麼的，我不需要，那只是一件不值得道謝的小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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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花京院典明低下頭輕笑。他與空條承太郎相遇的那一日的種種在他眼前飛快閃過：身不由己的提線木偶、責難他的手指、捧著他的臉的兩隻大手，最後他想起被捏住的肉芽狠狠扎進空條承太郎虎口裡的瞬間他睜眼看見的那張堅定不移、無所畏懼的臉，空條承太郎的臉，和那雙威武不屈倒映著他的臉龐的眼睛，他沉進那片綠色的海裡，平靜的浪濤溫柔地環抱著他。這是他的大事，是他這一生中最重要的大事──他像被洗禮一樣愛上一個人──淚水沁出眼眶沾濕了繃帶，他連忙抬起手去擦拭，被誤解成了傷口發作。空條承太郎的氣息撲到他面前，一隻手捧住了他的臉，一句焦急的詢問落進他發燙的耳裡：「你的傷口又痛了？我去叫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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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我沒事。」他無聲地吸了吸鼻子，眼淚好歹沒再不受控制地滾出，「說起來很丟臉，遇到迪奧的時候我害怕得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法皇像受虐的小貓一樣蜷縮在我的體內不願意出來，緊得我的胃痛到痙攣，最後我吐了，當街吐得一蹋糊塗……啊，還好那時候街上就只有我跟他而已，沒有其他人看到……那個時候，我很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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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條承太郎抿著唇注視他，雙眼微微瞇著，眉間蹙起的皺褶裡全是不忍。花京院典明的自尊心有多高他一清二楚，他這個紅頭髮的朋友曾鎮定地坐在飄流於茫茫大海中的橡皮艇上用一把小梳子優雅梳頭，也曾在不得不睡在野地裡時將制服平平整整地壓在睡袋底下，只為了隔天能穿上彷彿被熨燙過一般筆挺的衣服，他不為什麼的一絲不苟地打點自己，保持徹頭徹尾的完美，像這樣一個嚴謹、古典的人卻跪倒在另外一個人面前狼狽地流淚嘔吐，這對他是何等殘忍的羞辱與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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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很怕他，可是你教了我不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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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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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這次旅行可以說是我的朝聖之旅吧，跟你和其他人一同前進，就算走到膝蓋發疼、腳底磨破，我也不會回頭，直到抵達終點，承太郎。這是我的朝聖之旅，為了荷莉女士、為了你，還有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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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走得很遠了。」空條承太郎忍不住放軟了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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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知道這裡不是我的最後一站。我的終點在開羅。」他準確地握住空條承太郎虛虛托著他的下顎的手，「我想留下來，留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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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條承太郎端詳他堅毅的面容，他能想像掩蓋在繃帶底下那對紫水晶般的通透眼眸是如何閃爍著星子般的光芒，於是無論如何都再說不出一句拒絕他同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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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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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他答應，花京院典明臉上綻出一朵明亮的微笑。他的笑容宛如溫暖的燭火，驅趕走了隱藏在他們談話中的漆黑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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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迪奧決戰的那天──那天一定會來臨的，就在不久之後，他們會攜手打敗迪奧。空條承太郎握緊了手中花京院典明的手，想像著那個即將發生的畫面，當塵歸塵，土歸土，花京院典明會站在他身邊，跟他一起看迪奧安靜地躺在血泊裡。吸血鬼的血緩緩流到他們的腳前，在那污穢之物弄髒他們的鞋子以前，他們就會一同轉身離去，一塊迎接最壯闊盛大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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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景色一定會十分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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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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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s blind but now I s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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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azing gr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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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在寒冷刺骨的洶湧水流中，張嘴尖叫，無聲無息，無邊無際的黑暗湧入他的身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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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幽幽的聲音從四面八方穿透黝暗的水幕，彷彿那死去的人就近在他身旁，一如相遇那晚俯下身來將冰冷的唇瓣貼在他耳邊嘲笑道：沒有人救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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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京院典明從病床上驚醒，瞪大到眼眶發疼的眼睛中布滿血絲，睫毛亂顫，因為飽受驚嚇而發出的喘氣聲短而急促。他迷茫地眨了眨視野模糊的雙眼，逐漸從惡夢中回過神來。他看見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他在醫院裡，不在水塔上……一陣嘩嘩的水流聲冷不防鑽入他耳中，細微的響動比爆炸的巨響更嚇人，他的心神全然被那道聲音攫住，於是他缺乏血色的臉變得更加慘白，他死死盯著病房門邊另外一扇半掩的門，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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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聲止息，一道黑色的人影慢慢從那條縫隙中走出，頓了頓，又快速地來到他面前，朝他伸出了帶著些許濕意的手。那隻對他而言太過溫暖的手揩去了他頰上的淚痕，他閉上眼睛，一陣涼意從濕熱的眼底滑過深紅色的傷疤淌進嘴裡，味道鹹澀。水聲仍在他耳中轟然作響，好一會兒後他才聽見那道耳熟的聲音正在問他：「你的傷口在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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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睜開雙目，眼淚落下之後視線清楚許多，他看見一對藏在薄薄影子裡的擔憂綠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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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開嘴，沒有一點聲音從裡面發出，最後他只是虛弱地搖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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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他的內裡像是被挖空了，失去了聲音，失去了內臟，失去了靈魂，他只是一個身上接滿管線的人偶，身不由己地躺在身體底下不比棺材大上多少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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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條承太郎還站在床邊看他，他麻木地問：「你不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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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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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休息睡覺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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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條承太郎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錶，「現在才四點，你剛剛還小睡了一下。」兩天後才是春分，即使現在仍處於晝短夜長的時候，這個時間窗外的天空倒也還亮著。現在就想睡會不會太早？他緊緊盯著彷若驚弓之鳥的花京院典明，看著悽慘地掛在他雙眼下方的不健康灰色，「你多久沒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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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重傷的病人，本來就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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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條承太郎不依不撓，「你多久沒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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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京院典明答非所問：「我有睡。」他把頭偏向另外一邊，下意識地迴避這個問題，好像這樣他就沒有面臨任何麻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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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麼不講理承太郎應該要生氣了。他不怎麼起勁地臆想著。隨便吧，最好甩門出去，不要再來了……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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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並沒有感覺到怒火在空氣中翻騰的跡象。氣氛依然靜謐，在他們都不說話後，病房裡只剩下監測生命徵象的儀器依然盡責地發出平穩、單調而緩慢的滴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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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條承太郎繞過床尾走到他面前，在椅子上坐下，神色中絲毫看不見往日常掛在臉上的不耐煩和慍怒，「你剛剛做了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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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地在枕頭上點了下頭，瀏海因為這個動作而蹭亂了，幾綹頭髮翹了起來，擋住了他一隻眼睛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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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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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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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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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飄盪著法皇蒼白斷肢的水裡往下沉落，在那條瀰漫著過分濃郁的玫瑰香氣他曾伏倒在地嘔吐的街道中不斷逃跑，四肢綁著絲線在迪奧靈巧的五根手指下揮舞著畫筆僵硬地跳舞。迪奧，迪奧，迪奧，他的夢裡都是那個死人，那個死人的聲音如影隨形，邪惡又親暱地對他說：我們來做朋友吧，花京院君。接著一隻指甲尖銳的手伸來輕而易舉地穿透他的腹部，黑暗中那雙發光的紅眼睛近乎俏皮地眨了眨，綠色嘴唇掀開，吐出毒液般甜蜜得發膩的聲音：沒有人救得了你，我的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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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陷在迪奧所在的無邊無際的黑夜裡，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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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條承太郎撫摸他的臉，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又哭了。他不知道這是他甦醒以後第幾次哭泣，他控制不住，淚腺彷彿擁有自己的獨立意志，他努力憋住聲音，還是從那片掌心底下洩露出了濕潤的細細的嘶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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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時候他都在，醒著，睡著，他都在那裡。」他的聲音嘶啞模糊，「我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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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他已經擺脫迪奧的操縱，戰勝了恐懼，可是到頭來，他終究沒躲過，永遠都是活在迪奧陰影下的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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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止的眼淚沾濕了空條承太郎的指尖，空條承太郎耐心地用拇指拂去他臉上的淚水，動作輕輕的，眼裡也泛著淡淡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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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我也很害怕。」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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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羅的街頭在他眼前緩緩浮現，他回到那裡，在光線暗沉的血色天空底下邁開雙腿狂奔過一個又一個騷亂的路口，和一個又一個驚慌失措的人擦肩而過，最終來到毀壞的水塔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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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好像才搞清楚了迪奧的能耐──迪奧不止能讓人心甘情願地臣服於他，還能易如反掌地破壞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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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水塔中流出來的水漫延到他的腳前，宛如冥河橫亙在他和花京院典明之間，他踏過那層淺淺的水，前進的每一步卻感覺都像是在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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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渾身濕淋淋軟綿綿的花京院典明抱下來，臂彎中滿是冷去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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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就像他忽然陷落入時間被暫停的世界中，支撐著他走到現在的安心感轟然倒塌，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在他體內成型，吸納了他全部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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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月十七號，太陽從深藍色的海平線上燦爛升起、把天空染成一片金黃時，他們沒能一起迎接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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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想像沒有實現，他的身邊沒有花京院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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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奧差點就把你從我身邊奪走了，但是當我把你抱起來的時候你還在呼吸，你撐到上了救護車、撐到進了醫院、撐過了手術，一直到現在。你是個很堅強的人，花京院。」他笑了一下，「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頑固的傢伙。就像在阿斯旺的時候，明明眼睛受傷，但你還是很堅持跟我們一起去開羅一樣；或者像是在那之前，當我們在香港、新加坡、印度、巴基斯坦的時候一樣，你沒有任何抱怨，腳步堅定，只要轉個頭我就能看到你……那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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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京院典明直直地望著他，仍掛著淚珠的睫毛下的紫色眼眸裝滿了毫不知情的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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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你是很重要的人。」空條承太郎壓低肩背往他更靠近了一點，同樣專注地凝望著他，口吻認真：「旅行時我每天都很緊張，但是跟你在一起的時候輕鬆不少。要不是你的話，我早就半路發瘋了吧？所以在阿斯旺的時候我不是真的希望你退出，我就是很害怕……會發生這種事。我不想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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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並不後悔，承太郎。」好半晌後，花京院典明回答。話音落下時，他覺得有什麼東西咻──地一聲回到了身體裡，把他內在的黑暗都點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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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星星回來了吧？他感覺到新一輪淚意湧上，但是這次並非出於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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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星星一直都在，星星從來沒有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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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比眼睛受傷時更加盲目，瞎眼至此。他見證過光，不是嗎？在他身邊，一直有道光芒。他望著空條承太郎，潸然落下的淚裡帶著忘卻信仰的慚愧，比起畏懼迪奧，他不是更該記得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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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承太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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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道歉。」空條承太郎露出微笑，「比起對不起，我更想聽其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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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京院典明破涕為笑，哽咽而虔誠地說：「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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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條承太郎俯身輕吻花京院典明的嘴唇，他的綠色眼眸、低沉聲音都微微顫抖，全身上下每一處都充滿了失而復得的激動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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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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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貼著花京院典明的唇瓣溫柔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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