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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道上的生與死》

        伯納德此刻正坐在飛行器的駕駛艙中。

        時間緊迫,所有計劃都在倉促間進行,伯納德不確定其他人的部分完成了多少,他只知道,一旦這次他失敗了,那此前所有人的付出也將前功盡棄。背負著如此巨大的壓力,伯納德別無選擇——他一定要奪得第一。

        十分鐘前,他打暈了一位飛行駕駛員,拿到對方身上的鑰匙,成功混入比賽的隊伍當中。他的目標是這場比賽的至高獎勵:最終獲得冠軍的參賽者,可以在有限條件內向總公司提出任意一項請求,只要符合規矩,其內容將立即得到執行。

        賽道位於地下,經由廢棄的鐵道改造,總長超過三十公里,其中彎道錯綜複雜,哪怕以當今的技術,最快完賽的紀錄也需將近十五分鐘。然而對這些世界一流的駕駛員來說,影響比賽的永遠不是賽道本身,而是其他同樣危險的駕駛員。

        指示燈亮起,所有人幾乎同時發動引擎。伯納德雙手緊握著方向盤,他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顯得有些蒼白。終於,在顯示綠燈的那一刻,近百台飛行器如脫弦之箭般噴射而出。

        很快地,在第一個彎道,比賽出現了變動的契機。寬度有限的鐵道只能容納兩台飛行器併駛而行,這說明了,如果不想乖乖按照順序前進,那除了冒險變換高度,在彎道發動突襲便是最好的機會。

        「17號和23號選手超過損害臨界值,啟動自衛模式,喪失比賽資格。」

        伯納德看著眼前兩台飛行器在空中擦撞,火花濺射的同時,失去控制的機體以慣性朝向兩邊墜落。其中一台飛行器閃避不及硬生生撞了上去,伯納德則在驚險的過程中,差之毫釐地改變了方向,傾斜著機身從縫隙間巧妙穿出去,迎得了所有觀眾的喝采。饒是如此,他依舊被這突發的狀況驚了一身冷汗。

        伯納德並不是從小訓練的機師,他的家境也不允許他這麼做。他之所以學會駕駛飛行器,全部要歸功於他的師父。因為那次偶然的相遇,他才有機會駕駛這些嬌貴且他絕不可能賠得起的機器。他一度迷戀過這種風馳電掣的速度感,享受過人群的歡呼,但他終究不能夠、也並不屬於這裡。

        不過就在他以為自己早已放棄的時候,時隔兩年,他又一次握緊了方向盤,衝刺在這充滿刺激的賽道上。看著顏色各異的飛行器、山呼海嘯的人群,一切都恍若舊夢。

        「4號選手成功奪得領先!目前距離終點還有二十五公里,他能否把這個優勢維持到最後呢?」播報的主播激昂地大喊著。

        伯納德專注在賽道上,精準地控制著方向盤,他並沒有把油門開到最大,而是透過精巧的挪移,來降低轉彎時不必要的減速。透過這樣的方式,他成功超越了兩名在轉彎時破綻過大的選手。此時操控面板的右上角顯示著他的名次,十二名。

        「我們來關注一下這位25號選手,適才他精彩的閃避想必大家都還印象深刻。25號選手是來自聯合特區的貝爾.丹寧,以極快的直線加速與剛猛的風格著稱…咦,這看上去和資料的內容不太符合…」播報員停頓了一下:「看來這位先生隱藏的很深啊。現在看來,他的風格與資料上寫得正好完全相反——爆發力不強,但微操與靈活性可說是所有參賽者當中的前幾名。說不定這位選手會成為這場比賽的黑馬。」

        與所取得的關注度相反,伯納德對於當前的情況並不十分樂觀。兩年未曾訓練的弊端終究顯露了出來——如果是以前,他自認有七成把握擊敗在場的所有對手;然而現在他已經沒有這樣的自信了。那些最頂尖的技巧之所以妙到毫巔,便在於其精細到一絲一毫的特性,不過也因為如此,一旦出現偏差,結果就會是天翻地覆。現在的他還有辦法做到嗎?他不確定。

        「…首位選手還剩下一半的路程。然而差距並未被拉開,後面的選手們仍有極大的機會反超。」

        伯納德想起了以前師父告訴過他的話。「飛行器比賽撇除技術以外,最重要的,一是安全,二是冒險。」耽於安全的人不可能勝利,一味冒險的總有一天會失敗,只有顧忌安全、同時也不惜冒險的人才會是常勝將軍。伯納德以前是這麼理解的。

        他的師父是個了不起的人,至少在伯納德心裡一直都是。哪怕他其實對他本人知之甚少——他不清楚他的過去,也不懂為何如此了不起的技術會默默無聞;老人的晚年生活並不美好,但他似乎也無意改變,至始至終伯納德只有對方講述飛行器駕駛技巧時,才能在那雙眼中看到幾絲熱情的光芒。而正因他從未吐露過與自身有關的人生經歷,那寥寥的幾句話,對伯納德而言也就愈發顯得重要。

        前方的飛行器在連續高強度的爆發、剎停下已然冒起一陣白煙,伯納德可以確定這台飛行器必然會於賽後報廢。這是一種可恥的浪費,在他看來,這些一味追求速度的人並未真正理解飛行器,或者說,他們不曉得飛行器本身的價值。

        單以直線加速而言,外表呈圓盤狀的飛行器遠遠及不上三角流線型的飛機,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最初製造飛行器的初衷,是為了在地形有限的情況下,取代飛機進行偵查,所看重的便是它在短距離靈活挪移的能力。而能夠在這點上做到更進一步的人,才有資格被稱為高手。

        伯納德不是他師父唯一的徒弟,但他相信,如果有誰能夠在這場比賽中突圍而出,那個人一定是自己。也因此,他責無旁貸。

        前方有一個九十度的轉彎,以前面那人之前的做法,此時他必然會降速,伯納德決定在這裡超過他。他半閉起眼睛,回想過去每一次練習的情景——下一秒,他輕踩煞車、急轉方向盤,飛行器因為這突然的變化在空中快速地轉圈,並仍藉著慣性朝向前方飛去。眼看就要撞壁,此時橫移的轉動化作變向的動力,飛行器以一種詭異的弧線穿過彎道,在幾乎沒有減速下持續前進。

        「25號選手又一次驚人的操作!他已經一路殺進前十了!」播報員驚異地喊道。「馬上就要來到賽道最刺激的部分——讓我們來看看,這次又將有幾位選手選擇『荊棘之路』?」

        研究過這場賽道的伯納德,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荊棘之路」。在賽道的後半段,會分散出兩條岔路,主幹道平直寬敞;另一條道路則距離較短,是可資利用的「捷徑」。然而若因此便認為第二條路線具有優勢的人可就大錯特錯了——該道路作為當年未曾開放的備用鐵道,不僅拓寬不符合標準,連設計上也存在缺陷;如今外型更寬大的飛行器想要穿梭其中,危險程度自然可想而知。所以這是名符其實的「荊棘之路」。

        「2號選手轉彎了…後面跟著5號選手!他們必須趁著這個機會反超…還有25號選手!他也選擇了荊棘之路。」

        進入岔道後,原本相對容易的部分也開始變得困難。壓低的頂部使得伯納德必須將機身更貼近地面;窄小的位置甚至需要微幅傾斜才得以前行。伯納德集中精神,注視向前方不遠處的兩名競爭者,他深知自己不能掉以輕心,對手的能力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因為編號代表的並不只是順序,同時也是種子序。種子序的背後,都是由一次次比賽的勝利奠基而成。特別是這兩人伯納德剛好都認識,他們分別是2號「紫電一閃」帕梅爾,與5號「冷血殺手」喬魯諾。

        帕梅爾在各項飛行器比賽中混跡多年,圈子裡基本上沒有人不認識他,「紫電一閃」就是他的成名絕技——在彎道以近乎鏡面反射的光線軌跡前進,速度則如同雷電般不減絲毫。伯納德看過無數次帕梅爾的比賽錄像,也看過其他人模仿這項技巧,卻始終無人能做到他那般簡潔俐落。

        至於喬魯諾,多數人對他的評價都不算正面。他以精於搶位著稱,技巧方面樸實冷硬,少有可看性;然而在伯納德眼中此人或許比帕梅爾更加棘手——喬魯諾對行徑路線的把握極其精準,操作上更是鮮少破綻,想從背後超過他本就是極端困難的任務。尤其此刻受到賽道所限,更讓這個選項變成了幾乎不可能達成的事情。

        伯納德閃開路旁突起的巖石,和喬魯諾保持著三米左右的距離。他並沒有輕舉妄動,因為一旦失敗,喬魯諾透過尾端的撞擊便能輕易使他的飛行器失去平衡,進而墜毀,這是他用慣了的陰損招數。

        不過伯納德依舊盼到了機會。前方有一個凹進去的區塊,似乎是以前供工人們臨時休憩之用,雖然整片區域面積不大,但卻是目前看來少數適合切入的位置。兩台飛行器一前一後飛過,伯納德眼看喬魯諾未做出反應,當下心頭一喜,準備加速切入……。

        「啪」的一聲,伯納德猝然抬升減速,然而儘管他躲過撞擊,仍不免因摩擦牆壁造成了些許損傷。是剛才喬魯諾隱約的右傾,讓他瞬間意識到這是一次針對他的陷阱——一旦他真的選擇從右側的空隙穿過,那他將不可避免地被喬魯諾頂撞到牆壁上,從而也將因此失去比賽資格。

        重回軌道的伯納德變得愈發謹慎。他按捺下急躁的心情,不再注意喬魯諾的表現,只是穩定地專注在賽道上。一公里外,便是這場比賽的決勝點——那是當年隧道發生坍方的位置,主辦方在挪開落下的巨石後,形成了延續數百公尺的開放空間。在這片區域裡,一切卡身位的技巧都無法成立,只能透過純粹的速度來一較高下。

        不過喬魯諾很顯然也知道這一點。而對此他的反應是——加速。

        伯納德忍不住笑了,也是,作為排名前列的高手,喬魯諾又怎會缺乏正面對決的自信。但是比起對方,他更相信自己會贏。

        儀表板上持續亮著綠燈,這代表引擎尚在安全負荷的範圍內。作為繁星科技開發的最新機型,fk310可以說是市面上最好的飛行器之一,比過去伯納德所使用的每台練習機都要好上太多,他相信自己的技術不但會得到充足的發揮,而且還能比以前做得更好。

        引擎功率開始超負荷運轉,儀表板上的綠燈已經變為黃燈,發出警示的聲響。不過伯納德想藉此超過喬魯諾依舊不太可能,同樣的機型、搭配喬魯諾對路徑的精準計算,他僅僅只能在速度上做到持平,而眼見寬闊的路段即將抵達盡頭,突破封鎖的機會也逐漸渺茫起來。

        不過這時伯納德想到的是,三年前他剛拿到地區冠軍、內心志得意滿的時候,本來期待能得到師父的讚賞,沒想到迎面而來的只是一大盆冷水。他心裡不服氣,然而當時師父是這麼說的:「靠別人失誤得來的勝利沒什麼好驕傲的。一流高手不會犯下那些錯誤,想要超越他們,就需要更精妙的技術。」

        更精妙,也就更危險。

        那時他雖然情感上不接受師父的解釋,但他知道師父說得對。在平常的自由賽中,他開著自家的破飛行器,必須費勁工夫才能與那些豪門子弟堪堪持平;同樣的,名氣不足的他,也不可能與成名的前輩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想要以下剋上,就必須比其他人付出更多,包括努力,也包括承受危險的代價。

        但是……他想起師傅至始至終嚴厲的目光。現在的他,是否有能力讓師父展露出笑容呢?大概變得更困難了吧。

        然而,這次他無論如何都要試試看,他要去衝擊最高的巔峰,冒著粉身碎骨的風險,為了死得不明不白的師父,也為了在天上的他能夠看見,自己沒有辜負他多年來的教導。

        伯納德的飛行器開始陀螺式旋轉,在全力競速的時刻,這無疑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因為這麼做不只危險,還將不可避免地放慢原先的速度。不過喬魯諾不敢掉以輕心,一旦對方不顧一切地撞上來,他們兩人都不會好過,儘管此時全神貫注的他並沒有更多餘的心力去應對。

        眼看雙方距離僅有不到一米,喬魯諾不禁暗自咬牙,他沒想到剛才那次暗算,竟會引來對方這般玉石俱焚的舉動。他內心已經放棄了這場比賽,然而就在隧道內縮之際,他聽到背後與牆壁碰撞的聲音,還來不及喜出望外,下一秒,伯納德的飛行器就出現在他的前方。

        與喬魯諾充滿疑惑不解的震驚不同,此時外頭全場已然陷入震撼的情緒當中。播報員有些結巴地訴說著:「這、這是拐子李的絕技,『碰壁加速』!透過極其精妙的計算,在近乎奇蹟的情況下躲避墜毀、重新提速……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個被視為不可能有第二人能夠複製的技巧,今天竟然又一次重出江湖!而且使用者還是個名氣不高的選手!」

        在說了這許多以後,播報員才從原本的激動中放緩過來:「給不知情的觀眾科普一下,拐子李是飛行器界已故的傳奇選手,二十年前,他如同彗星般脫穎而出,成為無人得以並肩的第一高手;然而沒過多久他便急流勇退,成為所有觀眾心目中永遠的傳奇。沒想到他的技術竟然後繼有人,實在是……」

        伯納德並不知道播報員說了些什麼。雖然飛行器裡也有廣播,但他沒有打開,唯恐自己會因此失去專注。而在剛才那個當下,連他自己都不確定是否會成功——他只是在賭自己的運氣足夠好,因為師父說過,在飛行器上他有著無人能及的天賦。

        ……這才是冒險的真正含義。並不是安全與危險的折衷,而是在最關鍵的時候,賭上比賽的勝負——勝利就代表成功了,但也僅限於這次。下次會不會成功,誰也不曉得,除非再賭一次。

        賽道還剩大約五公里。留給伯納德的機會不多了,而前方還有一台亮紫色的飛行器,駕駛人正是帕梅爾。然而此時對方做出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舉動:他壓低飛行器的身位,在上方露出一個可供穿越的空檔。這時伯納德發現飛行器上亮起通訊的信號,他按下了接聽的按鈕。

        「你不是貝爾.丹寧。」另一邊傳來帕梅爾的聲音:「你是伯納德。當我聽到有人用出拐子李的『碰壁加速』,我就知道那人一定是你。幾年前聽到你因為心臟問題被迫退圈的時候,還感嘆過從此少了一個對手;我不知道你這次是因何回來,打算靠這場比賽做什麼……但想必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趕快超過我吧,記得不要輸了。」

        「……謝謝。」

        沒來得及感動,關掉通話,伯納德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賽場上。此時主賽道領先的是4號選手,只要能在離開荊棘之路時超過他,就很有機會順利拿到冠軍。根據儀表上路徑的計算,如果一路全速不發生失誤,他將能夠以三十公尺的些微差距領先對方。

        不過歷經剛才的幾次操作後,他已經能感覺到胸口此時正隱隱作痛。先天性心臟病,這是導致他必須離開飛行器賽場的原因;雖然已經預想過,但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狀況,他終究離開這裡太久,高強度比賽所造成的刺激和耗損都比他想像中來得更加激烈。

        但勝利近在眼前,他絕不可能就此認輸。「千萬不能慢下來,只要現在撐過去……」他在心裡默念著,強忍著心臟要從胸口跳出來的感覺,眼前也逐漸開始變得模糊,只有手裡的方向盤依然緊握著。

        終於,荊棘之路來到盡頭,前方的道路重新開闊起來。伯納德鬆了口氣,他可以不必再保持著高度謹慎,只要……。

        「砰」,來自背後的撞擊讓伯納德的臉狠狠撞在方向盤上。他忍不住乾嘔一聲,短暫的頭暈目眩讓他一時失去方向,背後的4號選手便於此時趁機超越了他。在頭部和心臟的雙重夾攻下,伯納德的身體陷入僵直狀態,難以動彈的情況下,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台灰黑色飛行器與自己愈離愈遠。

        他不能輸。他有不能輸的理由,那是一切價值的總合,是他活著的意義。如果不能給死去的師父一個交代,那他的後半生也將在無盡的後悔中渡過。

        伯納德咬破嘴唇,用毅力控制住僅存的力量,原本處於搖擺中的飛行器重新回到了正軌。不過落後的路程難以追回,在如此糟糕的狀態下,想要不被拉開已經相當勉強,而現在的他根本無計可施。剩下不到兩公里,這讓他不可避免地感到絕望,難道就要這樣結束了嗎?……不,還有最後一個方法。

        他曾聽他師父說過,當年有一位與他不對頭的同行,為了勝利經常不擇手段,而其中就有一招名為「神龍擺尾」。雖然聽上去正經,但其實是相當陰損的招數,先將飛行器底部的尾桿磨斷一邊,接著倚靠旋轉的離心力,將斷裂的尾桿射往前方的競爭者。

        像這種犧牲速度只求傷害對手的做法,他師父將之斥為「無視運動家精神的異端」,認為這已經違背飛行器比賽追求速度與技術的初衷。然而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隨著時代的演進,像那樣公然以傷害對手為目的的手段雖然仍舊是少數,但碰撞和搶位的發生卻已經變得習以為常。越來越多人將此視為「對抗」的競技,而不再只是比拚速度的競賽。

        如果放在以前,伯納德會選擇尊重師父的操守;但現在,他更需要的是勝利。

        飛行器每和牆壁發生一次碰撞,就會濺起一長串火花。像這樣重複做了幾次,他與4號選手的距離已經拉開超過二十公尺,前方終點也近在眼前。而這時尾桿的連接處終於斷了,懸浮在半空中搖搖欲墜。伯納德不再猶豫,方向盤全力一扭,斷裂的尾桿就朝著前方4號選手的飛行器噴射而去。

        在千鈞一髮的剎那,那台灰黑色飛行器彷彿預知了背後的危險,突兀地向上抬升,險險避開了後方的襲擊。緊接著,在萬眾矚目下,衝過了不遠處的終點線。

        「最終由4號選手獲得勝利!25號選手由於一時大意,只能飲恨屈居第二,但還是感謝他帶給我們的精彩演出!相信從今天過後,所有人都會記得貝爾.丹寧這個名字!」

        伯納德喘著氣走出座艙,無助地跪倒在地上。一切都完了,師兄弟的努力全都白費了,如果得不到總公司的支持,那之前蒐集到的所有證據根本無用武之地,因為他們絕不可能獲得公平的審判。想要幫師父報仇,這是唯一的機會,而現在他已經錯過了。

        「冠軍選手,請提出你的條件。」一個低沉的中年男聲透過廣播傳送到在場所有人的耳邊。

        「我要求總公司徹查拐子李死亡一事的真相。」

        伯納德猛然抬起頭,看向最前方那台灰黑色飛行器。

        隔了大約五秒鐘,中年男聲做出回覆:「可以。條件成立。」

        伯納德朝著前方走去,終於,他看見了那位4號選手。這時他愣住了——那是一位蓄著鬍鬚的中年人,伯納德並不是驚訝於他的年紀,而是因為他認識這個人,他曾在報紙上見過他的臉。眼前這位鬢髮已現斑白的長者,就是那位和他師父不對頭的選手,「神龍擺尾」這個招數的創造者。

        「現在你不好奇自己為什麼會打歪了吧?如果真的被你打中,我大概可以直接宣布退休了。」他笑著說道。

        「你為什麼要幫……你們之間明明沒有交情才對。」事實上他們師兄弟並不是沒有求助過師父的朋友,但仇人家族的影響力太過龐大,這些努力終究都化作無用功。以至於失去飛行器執照的他,還得透過這樣不光明的招數,來獲取哪怕是參賽的權利。

        而至於眼前這位前輩,他們幾人是至始至終都沒有考慮到他。

        「因為正義。」

        「正義?」伯納德懷疑自己聽錯了。這真的是那個,創出「神龍擺尾」這樣陰損招數的前輩嗎?

        「殺人有罪需要受罰,死者有冤必須伸張。這是比金錢和慾望都更重要的事情。」長者嚴肅地說。

        伯納德點了點頭,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縱有滿腔感謝,此刻卻無從出口。

        「好啦開個玩笑而已。老對手出事了,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飛行器這個圈子,來來去去都是那些人,我一個老傢伙混這麼多年也乏了。沒有他的那些比賽,就算拿到第一好像也差了點意思。」

        「如果想表達感謝的話,記得在你師父舉辦葬禮那天通知我。當天我一定到場。」

        伯納德點頭答應。此時此刻他的心情是複雜的,既覺得感激和敬佩,但同時也有些五味雜陳。不過無論如何,事情總算有了好的收尾。

        今晚夜空中群星閃爍。這是一天中最絢爛的時刻,伯納德脫下身為職業選手的制服,與那個曾經的自己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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