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POPO時光膠囊】夏天要來了。

      「夏風老師,夏天要來了啊。」蘇盼清站在天台,此時正有風吹過。

      風裡有寥寥蟬鳴、一絲燥熱,急躁難耐的颳過,一點兒也不溫柔,酷似叛逆期的少年,強勢地預告下個季節的到來。

      姜渢雙臂搭在水泥圍牆,聽見蘇盼清的話,一向深沉的瞳仁閃過一道光,還來不及讓人捕捉,便消沉在她一慣的冷漠。

      蘇盼清對於她的沉默不答早就習以為常,自然的繼續接話:「每年一到夏天您就失蹤,您真的好神秘啊。」

      姜渢對蘇盼輕的話置若罔聞,收回手臂,抬手壓低鴨舌帽的帽沿,「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啊,老師再見。」蘇盼清對於她一句道別都沒有就離開也不陌生,這麼多年過去,她對姜渢除了一些細碎的了解,其他壓根兒無從知曉。

      「夏風」這兩個字有在關注文學的人多少都聽過,但關於夏風本人卻幾乎沒人知道。

      他的作品陰暗、殘忍,人性的醜陋面在他筆下毫不留情的展現,今年年初的新作品還掀起不小的風波。

      這小半年關於他的傳聞愈發離譜,可夏風本人似乎從來沒在意過,任由謠言擴散,如同現在,轉身就上了飛離A國的航班。

      姜渢連行李都沒有準備,全身就只有一個後背包,還是掐著點上的飛機,極其寡言。

      直到飛機飛離地面,那些大廈、路燈全變成零星的點,姜渢才摘下口罩,看著窗外,聲音輕的落不著地:「夏天又要來了。」

      十幾個小時,姜渢告知乘務員不需要供餐,一路上都閉眼休息,乘務員也不好打擾她。

      姜渢夢見十七歲那一年了。

     

      海邊、夏日、少年。

      凌晨一點,大風刮疼姜渢的臉,她卻感覺不到似的,一言不發的盯著海平面。

      少年就坐在她旁邊,執起一塊石頭,往海的方向扔。

      一塊、兩塊、三塊。

      「大半夜的,你就在這裡丟石頭?」姜渢忍不住出聲,打破詭異的氣氛。

      少年挑眉,又丟了一塊。

      「總比什麼話都不說,乾坐在這邊好。」他站起身,玩世不恭的笑:「我啊,就是看妳一個人,長得漂亮,才陪妳坐在這兒。」

      姜渢沒說話,撿起一塊石頭,垂著眼睛,若有所思地撫摸它的紋路。

      夏天曜張口,正要說些什麼,只見女孩趁其不備,手上的石頭朝他扔過去。

      「欸!」他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說:「妳就這麼朝我扔過來?」

      「嗯。」姜渢難得彎起嘴角,「我就這麼朝你扔過去。」

     

      飛機落地前一小時,姜渢醒了過來。

      她向乘務員要了一瓶碳酸水,食指不規律地敲著瓶身,掐著點在抵達前飲完。

      暘島時間凌晨一點,姜渢叫了輛計程車,報了地點後將手機開機。

      剛啟動,電話就響了。姜渢正清醒著,看見紀錄裡電話打了好幾通,漫不經心地按下接通。

      「喂?是……夏風老師嗎?」電話那邊的人有些不可置信,語速不自覺加快:「我們是得新報社,久仰老師大名已久,就是想問問關於今年新書……」

      說了一通,姜渢抓到重點——《夏》的邱曜,最後死了沒有?

      她空了兩秒,再回答時聲音特意壓低:「死了,但沒死透。」

      沒等對方反應過來,她逕自掛斷電話。

      二十分鐘過去,姜渢路上又重新回想到少年,接續機艙的夢。

     

      「姜渢,夏天要來了。」夏天曜敲著汽水的瓶身,狀似漫不經心地問:「妳有什麼打算?」

      姜渢翻了一頁書,眼都沒抬。「能有什麼打算?」

      「怎麼能沒有?」他邊擰開瓶蓋邊和她聊,玩笑道:「像我啊,就打算再去一次海邊,看看能不能再邂逅一個美女。」

      少女皺起眉頭,與他對視。

      「你有什麼大病?」

      夏天曜輕笑出聲,難得沒有反駁。

     

      如果姜渢知道那天夏天曜的反常是因為自己真的說中,她絕對一巴掌下去,搧的夏天曜。

      她看著靠在病床的少年,眼神犀利,像是恨不得把他揉作一團,又或者揉進今天的風,吹過她的身體,融進自己的血骨。

      「夏天曜,你有病。」半晌,她只吐出這一句話。

      「嗯,我真的有病。」這種時候他還笑得出來。「而且還病得不輕。」

      夏天曜笑著比了個耶,姜渢瞪他都沒有收回。

      「姜小渢,我剩兩個月。」雖然笑著,他眼裡的笑意盡數歛去,再開口時喉結滾動,聲音略有苦澀:「我們去海邊吧,世界上的任何一片海,我們去哪算哪。」

     

      他們走過好多海,腳踩沙子或石頭,在夏天結束之前。

      凌晨四點,夏天曜牽著姜渢冰冷的手,踏著浪花,臉上還是姜渢熟悉的笑容。

      兩個月的時間快要到了,姜渢感覺喉嚨痛到說不出話,說出的話又乾又啞:「夏天曜,你知道如果沒有光,這個世界就只剩下黑白嗎?」

      夏天曜目光緊隨姜渢不移,嘴上沒有說話,牽著她的手卻收緊了力。

      他們凝視對方,夏天曜率先移開視線,望向摸不著邊的海洋。

      今天沒有月亮,但遠方燈塔的光似乎照在少年一邊側臉,輪廓在姜渢心裡刻畫一遍又一遍。

      「可是啊,我第一次見到你,世界好像就有了顏色。唯獨你,我看不清。」

      「因為你就是那道光。」

      那是少年在生命的最後,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夏天曜走了。

      不是夏天要走了,是夏天曜,走了。

     

      姜渢望著海平面,想念到一個段落。

      今天依舊沒有月亮,海面卻波光粼粼,她耳邊有風吹過,連帶熟悉的、漫不經心的提問。

      他就這麼朝她吹來。

      「姜小渢,什麼叫『死了,但沒死透』?」

      姜渢抬首,烏黑的雲朵緩慢飄動,那是風的形狀。

      月亮露了出來,有光。

     

      夏天從來沒有走、至少夏天曜從來沒有走過。

     

      意思啊。

      大概是每當一陣風吹過,我就知道是你在和我說話,於是你在我心裡永遠鮮活,從未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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