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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日记 只要我想到你,文字就在脑子里不停不停地流出来

只要我不写字时,只要我想到你,文字就在脑子里不停不停地流出来,像一口漏了蜂蜜的锅,看着液体不断从锅里流到案板、地板上,却无能为力。赶紧从橱柜里翻出什么把它们接住是一种办法,但我正在游泳池的深水区头也露不出来地半生不熟地划水,也可以说是挣扎,就像我大一那年的游泳课考试一样,只是没有一个穿着红色Polo衫的可爱教练老头拿着长长的竹竿随时准备捞我。

可一旦我面对电脑,或者笔记本(情况更糟),就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不对,好像不是这样,我可以写很多。是我害怕自己捕捉不到大脑飘忽的思绪,怕自以为是带着秋天颜色从天空飘下的枫叶只是破破烂烂粘粘乎乎的廉价雪糕包装袋,我怕灵光在动笔的瞬间消失,我怕自以为能称得上是才能的东西只是垃圾,所以干脆不开始,不是选择不开始,而是无法开始。我被死死黏住了,我可以一股脑把那些杂念都丢进大风大雪里,但是我还是没办法在产生念头的时刻立即去拿起电脑,尽管它离我只有两不,最多三步的距离。就像此刻开始写,也不是我可以决定的。文字不停地在大脑里被加热膨胀,快要把我不大的脑袋撑破,除了让它们从手指尖流出来我别无选择,脑袋被撑破了就会死。

“《鳄鱼手记》看到“两只垂死的兽无法互舔伤口”,还剩下三十多页;邱妙津明明是个难记的名字,我一般记不住书名和作者名,但是看过一遍竟然就忘不了;《奥兰多》还剩二十页,但这最后二十页我怎么都读不下去了;邱妙津和伍尔芙都是自杀,《时装时刻》的作者好像也是自杀,叫什么来着…是香港时尚圈和黄伟文齐肩的女性,她和邱妙津都在书里提到了马丁靴;外婆在客厅里一边看着革命剧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祷告的画面,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开始讲起的她的苦难史,我们没有人可以真的理解她,只觉得不耐烦,我看到她的孤独一圈一圈地晕开,她孤零零地坐在水中央……”   到这里我终于再也没办法忍耐已经持续了半天的颅内文字熵增,头痛欲裂,赶紧抓过电脑,连只有绿色菜叶的糊弄晚餐沙拉也省略。

当然不止这些。更多更重要的我记不起来了,因为那些只是纯粹的凭空出现的想法,没有任何具象的符号当作抓手。多可悲。能在我这个已经愚钝,或是始终愚钝的大脑里留下的大多都是符号,可被消费的符号,滚烫的箴言却只能从我的皮肤滚落,掉到不知道哪里去,在皮肤上留下红色的疤痕。只祈祷,等到再过一些年岁,偶然挪动沙发、桌子或者床,我可以再次偶遇它们,拾起它们,牢牢地抓住它们。

原谅我的喋喋不休,谁让上一句话还没敲完下一句话就又涌出来,这争先恐后像哺乳期奶水一样流出来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印出一大片潮湿,到底是我过剩的自我意识还是对你压抑的感情?(我不敢称之为爱)到这里你一定会嗤之以鼻,以上大段的文字里,哪个字与你有关?不都只是我自己吗?我知道。但你通过以上文字或许也能看出,我是个很难主动开始的人。我被自己的怯懦、或者是像抑郁一样的精神疾病牢牢粘在原地,动一下都要耗费我全身的力气。大脑剧烈的活动已经让我疲惫不堪,想要开始却无法动弹的内心斗争更让我觉得失去力气,只想倒头睡去。

废话了这么多,只是在宣泄我带着一点卖弄的倾诉欲罢了。总之,因为我不敢,即使是在自己的日记里都不敢随便诉说感情,所以在诉说之前要做那么长的铺垫,以至于没力气开始正文,或许永远都不会开始,或许是我知道正文有多么乏善可陈,甚至不如铺垫精彩。

想象着那篇稿子发了,你发消息对我说写得好。那个时候我能说出什么呢?我脑子里只有一句I   miss   you在打转,我只能想到Therese(查了豆瓣才写对)给Carol打电话说I   miss   you的那个场景。或是大脑一片空白,或是太多以至于像茶叶太多堵满了茶壶口以至于茶水一点也倒出不来,突破了那条线之后我好像始终不知道如何和你相处,尤其是在线上,我自己也还不晓得为什么。

关于线上展览的论文也写不出来(苦笑),你、论文,我27年生命力最难的两者好像被一根老化的脏兮兮的电线串联起来了。现代人的悲哀。

我感到羞愧。我打着给你写信的噱头为自己被狠狠扼住的喉咙发声。我真的感激。因为你我才能说出这样的这些话,否则我只能写下稀疏雪花一样的只言片语。你会不会觉得你变成了某种宅男的充气娃娃之类的东西?写下这句我脑子里浮现出充气娃娃画得敷衍的、跑出嘴唇形状的口红和大波浪卷发,和万圣节我扮演的朝鲜女主播一样。把自己逗笑了,你一定不介意。我不了解你,正如你不了解我。

2023.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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