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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

即使過了很多年,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年夏天。

      太陽無比耀眼,像在紀念這一刻。

      我記得那年微風輕輕撫過大樹的枝幹,它被風吹得搖頭晃腦,有如輕飄飄的羽毛般,自得其樂。

      有的被風吹過的樹葉,緩緩的掉下來,有的卻牢牢的固定在上面,猶如畫得一般。

      「誒誒!你知道嗎?夏天從樹林中,傳來蟬響亮的鳴叫聲。牠的壽命不長,大約二星期到五星期,藉著震動腹部,發出悅耳的鳴叫,吸引雌蟬來交配,就死了。雌蟬不會叫,她把尖硬的產卵管插入樹幹產卵,生命也結束了。蟬卵過冬後,孵化,爬出樹幹,鑽入土中,靠樹汁維生。若蟲在漫長的土中歲月至少一年,美國「17年蟬」要在地下17年,才鑽出地面,爬上樹幹。這時候,牠的危機來了,隨時可能被小鳥、螳螂、螞蟻吃掉,牠要選擇初夏傍晚或晚上,「金蟬脫殼」羽化為成蟬,再以短暫的成蟬生命,交配繁殖下一代。」男孩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笑著說道,他笑瞇瞇的眼珠有如玻璃珠般,透亮,映照出他眼中的世界。

      把剛剛看到的圖鑑遞給了旁邊床綁著側辮子的小女生。

      兩位看起來都差不多快十歲歲,是一個該在陽光下活蹦亂跳的年紀,應該要像鳥兒般自由飛翔的年紀,就算大風捲過也不放棄。

      「哇!禪居然把牠的一生全都貢獻在夏天了!」女孩清脆的的聲音感嘆著,微微笑著。

      「對呀,我也想變成禪,我也要在好大好大的太陽下,發出好大好大的聲音!告訴全世界我的存在!誒嘿嘿嘿嘿……」男孩不由的感嘆著,他高舉雙手不停的筆劃著,跳下椅子,跑到窗戶邊。

      筆劃完後,他開始不停的咳嗽起來。

      我急忙走過去。

      「小心一點,這樣很危險的,要是我不在這怎麼辦。」我急忙拍著他的背,拿來呼吸器。

      我是這兩位小孩的看護,平時負責他們的生活起居。

      小女孩是腳不方便。

      小男孩是呼吸道問題。

      父母都長年在國外工作,可以算是富二代,工資當然高,所以我才做。

      「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小男孩好了些後說道「謝謝璐璐阿姨。」

      還配上了一個甜甜的笑,臉頰旁的兩個淺淺的酒窩也出現了。

      我嘆了口氣,摸著他的頭,清笑到。

      「沒事就好。」

      我無意中看見旁邊的時鐘。

      「璐璐阿姨,你想變成什麼呀?」小女孩用甜美的聲音問道。

      「嗯……我嗎?小鳥吧~」我也沒多想,就隨口說了,就只是記得有人曾經說過“正是因為我們不會飛,才會嚮往天空”所以做小鳥可以自在的飛翔。

      哈,12點34了,該吃午餐了。

     

      我匆忙下樓處理他們的午餐。

      「今天午餐……吃……咖哩……?嗯哼~吃咖哩好了」我哼著歌開始做咖哩。

      叮---叮----

      旁邊連接著樓上電話的電話響起。

      我接起。

      「喂,怎麼了」

      「璐璐阿姨,今天吃什麼呀!」清脆的女童聲音傳來。

      女孩叫玖苡

      男孩叫路傑

      啊對了,我叫璐衍,27歲的單身女性…從我有記憶以來就沒有看過父母,將玖苡和路傑視為家人看待。

      「小玖呀,今天吃咖哩喔」我用頭跟肩膀夾住電話,邊笑邊說著。

      另一端傳來嘻嘻碎碎的講話聲。

      「聽到了嗎!吃咖哩喔!」

      「哇!真的嗎!」

      「嗯嗯!」

      「我好喜歡咖哩呢!果然人不會一直都不幸!」

      我暗自嘆了口氣。

      真好,小孩子他們眼中的幸福就是那麼簡單,可能是真的經歷了太多不幸吧,父母從小就在國外,也不能跟其他同齡人玩。

      「雨雨阿姨沒事了!我先掛咯」

      嘟-----

      「……」

      拿起菜刀做咖哩,我哼著歌繼續做咖哩。

      不久後我端着三碗熱騰騰咖哩上樓了。

      「阿母~好好吃啊,臉頰…快融化了~」玖苡甜美的聲音說著,一臉享受。

      「對呀!超好吃的!」路傑也開心的說。

      吃完咖哩他們開始睡午覺,安靜、和平彷彿不會有紛擾般的生活。

      我那時事多希望時間停在這一刻。

      ---夜深後---

     

      那個男孩呼吸道問題突然惡化。

      醫生說是因為身體問題,大概活不過一個月。

      父母急急忙忙跑了回來。

      那一天剩下的都不記得了。

      好像有人抓個我,好像在爭吵什麼事。

      只記得醫院冰冷的椅子,吵雜的聲音,哭泣聲還是咒罵……

      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

      我靜靜看著這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我想不起來,也不想想起。

      我將一切的錯怪在我頭上,是我害的。

      路傑的死是因為我……是我害得……都是因為我……

     

     

      「雨雨阿姨,你在想什麼?我沒事喔!」

      我好像看見了他甜甜的笑。

      笑著對我說   。

      「這不是雨雨阿姨的錯哦,所以不要傷心,還有喔,就算我死了……也不可以哭喔!我希望可以的話璐璐阿姨,可以……一直開心」路傑哽咽的聲音居然讓我不由得想哭,他玻璃珠般的眼眸,雖然好看、透亮,但也像玻璃珠般空洞、虛無。

   這個要求很為難我呢……但我可以努力一下。

      也對,過去無法更改,未來也無法預測,我們因該更珍惜眼前的時光……

  

           不知道幾年甚至幾十年後的今天。

      夏天呀,一個對我來有一點陰影的季節。

      我清晰的聽見蟬叫。

      我從來沒有覺得能聽見禪叫,是這麼好的事。

      「雨雨阿姨!你聽到了嗎!是蟬叫喔!」

      對呀,是蟬叫,是他嗎?我在心裡想著

      不知道,但我覺得因該是。

      因為那是我第一次聽見這麼閃亮的蟬鳴。

      「雨雨阿姨!是小路嗎!」

      「可能哦。」

      我輕笑,童年的夢是最脆弱的,即使放著不動,總有一天也會自己碎掉,所以才需要有人保護才行。

     

      我一定會永遠記得,這年的蟬鳴。

      如此閃亮的蟬鳴。

     

      這讓我想起某年有人問我夏天的聲音是什麼?

      也許以前我會說海浪的聲音,夏日煙花的聲音,微風吹過的聲音,大樹搖動的聲音……

      但現在的話我會回答。

      是蟬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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