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常聞人曰，“民族的即是世界的”這一句說詞，隨之興起之乃是一些非洲、南美、澳洲土著之飾物及織物，更甚者竟有人引其為自然之藝術。於此余實不明瞭，未開化之民族何來文明，無文明又何來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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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社會，余以為進入了一個審美過峰後之頹勢階段。於討論前，吾儕需明辨一重要區別，即雅與俗。雅之本意為周之國體，待周東進，一統中原，則雅亦隨統一而推廣，成為一種國學，其在地理上為廣，時間上為久，以後逐漸將一普及面大，淵源留長之物稱之為雅。與之相反，即地域性窄，流傳時間短之物稱之為俗。如以此標準來衡量目前之世界，則西人之古典音樂、古典派繪畫、莎士比亞劇作等，國人之絕律宋詞、水墨丹青等，皆可稱之為雅。緣其傳播面廣，如莎翁之劇人人皆知；緣其流傳時間長，如《詩經》已然逾三千年，此皆為雅之頂峰也。按國人之傳統則應保持之，於此保持之基礎上推陳出新，如一球入水中，不斷翻滾，露出球不同之方面，而又向四處遊走，變化無窮，然其終為一球，本性未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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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近代，由滿清入關始，吾族封閉過甚，恰逢西人鼎盛東來，國人咋與此變，覺西方之物無一不精，無一不巧，而本國之物幾無一是處，故盡隨西人而去。然西人之傳統於吾族不似，其乃專注於直線也，不斷前進，不斷努力，即使窮途，亦鑿牆開壁而進。故在西人於文藝復興後，雅學以呈強弩之勢，而西人固求突破，便有了音樂上之不和諧音，繪畫上之印象直至抽象之畫派等。然須知不和諧為美哉，如不美何稱藝術乎？難道敲盆砸鍋之聲就可稱之為音樂，隨意點線即可稱為畫作否？抽象本為主觀之斷，主觀之美豈可為普世之雅？故言，西人之藝術亦老也，然於此情況下，國人依然學之，做水墨，行五言，曰守舊；做抽象，行兒語，謂創新。抽象至雲裡霧裡，編排至無規無矩，白話至倒漿賣水，於今即是藝術，此為雅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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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種過程行至今日已超過半個世紀，各類俗技已陸續出將入相，此輪則至未開化民族了，拿其大紅大綠，鍋碗瓢盆稱之為藝術，即使印加人吼兩嗓也能使世人震驚。因此余不得不再重申，何為藝術？雅之、美之為藝術也。如果非洲之巫舞為雅，那其為何不早廣於世界；如果藏民之裝飾為美，那為何不早遍於中原。歷經千年而困之一隅之物，到吾儕而雅之、美之，簡直滑天下之大稽。誠言之，非洲之木雕難道比米氏之大衛更美；羌民之器物難道比青銅、瓷器更美？顯然否之。然既不美又不雅之物為何崇之？回至原點，按西人之法，必向前推進，不推進，毋寧死，然藝術推進之結果未嘗不是末路。國人當悟此理，復回傳統，改直為曲，曲至頭尾相連，以成源源不斷之勢。固本而求新，秉性而逐理，則可再創建案新體，韓柳古風也。前事已矣，望吾儕自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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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光單閼三月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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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於吳涇玲月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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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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