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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評鑑(一)

『醒不過來的人,會慢慢地開始吞食自己的記憶。』

「叩叩。」

在層層疊疊的書籍與煉金工具後是厚重的天鵝絨窗簾,被窗簾所遮蓋的窗戶傳來的聲響吵醒了趴在書桌的埃爾希。淺金色的短髮遮住了部分視線,她將鬢角掠到耳後,收拾起一片狼藉的桌面,打開窗戶發現一隻烏鴉站在外頭,嘴裡還啣著信封。

埃爾希從烏鴉的嘴裡接過來信,順了順牠因為長途跋設兒有些零亂的羽毛,又拿出幾條麵包蟲放在窗邊,這才不疾不徐地從書桌的一角掏出刻有歌德家家徽的純銀拆信刀。「唰」地一聲小刀劃過紙張,將信封規矩地放在書桌,沒有去注意到封蠟上的印記來自當時最大的魔女協會。

『親愛的   第十一席:

百年不見,協會希望這封信可以送到您的手裡。

當您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代表又到了評鑑的日子,為了確保評鑑與鑑定的公平性,以及避免任何意想不到之事發生卻無法對證,協會誠摯的邀請您參與這個重大的日子,一同見證晚輩的成長。

本次評鑑將持續三個人類月,我們提供最好的住所以及飲食給您與您的侍衛,並贈與來自卡特羅絲王國的寶石一袋做為酬謝。

魔女協會   評鑑全體   致上』

看到最後,埃爾希的眼神明顯有幾縷的迷茫。今年是......第幾個魔女年了。學習記憶相關的術法在魔法界被視為禁術,因此每一個學習這類法術的魔女都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埃爾希也不例外。

做為交換,在決定要學習的時候,魔女協會的前一個法術繼承人探查了埃爾希的記憶,並為她編織了一場夢境。如果她無法在規定的時間內醒來卻依然堅持學習,埃爾希將逐漸喪失自己的記憶,並且陷入越來越漫長的沉睡之中。

在她七歲那年被家族賦予能力,開始魔法之路的時候,她跟一個貴族的少爺相遇了。然而魔女是不能與一般人類抱有過度深刻的情感,在那次考核中埃爾希並沒有醒來。

被第一百五十四任的第十一席強行喚醒之後依然堅持要跟著前輩學習,埃爾希順理成章的成為了下一任的第十一席,在魔女評鑑中擔任起監督與回溯真相的角色。她的外貌永遠定格在十五歲考核的那時候。

腿上的重量拉回了埃爾希飄遠的思緒,不用多想一定是沐淺,她將信紙收回信封裡抱起腿上毛絨絨的小狐狸。沒有多說什麼,埃爾希把臉埋進沐淺的肚皮,淡淡的花草香竄入鼻腔,是舒服的雪松木混雜茉莉的芬芳,不用想她一定又跑去調香室裡玩耍了,裡頭正在調配新型的安眠香。

「呼嚕嚕......」被埃爾希這般抱著也沒有反抗,沐淺發出舒服的哼鳴,任由自己的「主人」埋在自己懷裡撒嬌。不一會她變回人形,頭頂著一雙大大的耳朵晃悠,蓬鬆柔軟的尾巴垂落在埃爾希的手邊,一手拿起方才被放回去的信件仔細地端詳,一手慢慢地拍著埃爾希的後背。

魔女協會啊......「姐姐想去嗎?」跟著埃爾希少說也有幾百年,這不是她第一次收到魔女評鑑的通知,從最初的好奇,到現在只有平靜如水的冷淡,以及眼底那一抹,沒給主子看見的嫌棄。

沐淺打從心裡討厭這樣正式的場合,姐姐之所以會陷入沉睡都是他們害的!明明都要忘記了,都想不起來了,為什麼要讓埃爾希看見!為什麼要讓她再哭一次!

然而做了選擇,就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不論是埃爾西出席評鑑,還是沐淺跟著埃爾希簽訂契約,都是她們自己的選擇。

「不想去。」枕在沐淺的腿上,埃爾希小聲抗議。魔女評鑑就是一個無聊至極的會議,去驗證百年來的魔法學徒是否夠資格成為一名正式的魔女。

然而評鑑內容嚴苛,時常會出現為了讓自己通過考核,不惜代價去傷害他人的學徒。雖然說考核全程都有審核官看著,可人數眾多總有遺漏的時候,而這就是第十一席存在的意義。所有參與評鑑的學徒都會簽訂密約,同意第十一席在發生問題的時候無條件探查所有嫌疑者的記憶,不得反抗。

悶哼著不情願地從座位起身,埃爾希將讀物歸位,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桌面後從紅木製成的豪華公主床底下拖出一個快跟她一樣高的行李箱。「姐姐抱抱!」看見埃爾希在收拾衣物,沐淺也不搗亂,重新變成狐狸的模樣跳上她的肩膀,毛絨絨的大尾巴垂到埃爾希的胸前,腦袋靠在她的臉頰邊輕蹭。「姐姐這次要帶什麼?一樣是水晶球、香囊跟香爐嗎?」

沐淺不僅是埃爾希的氣約靈獸、隨行護衛,更是她最得力的助手。相處時間超過了幾個世紀,對於什麼場合要帶什麼物品已經掌握的瞭若指掌。

埃爾希伸手揉了揉小狐狸雪白的腦袋,微微的點頭,背著她走向調香室。

歌德家是出了名的有財有權,不僅在魔法界,在人類的世界也是。全家十二個孩子每人都有所特長,排行最尾、最受寵的埃爾希也因為如此,只要是魔法相關的東西都被哥哥姐姐們拉著學了一點。

推開與零三、零五共用的調香室,撲面而來的暖意及香味讓埃爾希舒服地瞇起了眼,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小狐狸已經跳下肩膀,朝著更裡面的儲藏室。寬大的實木桌上放著好幾套的實驗器材架,其中一組的蒸餾已經完成,酒精燈也已經熄滅,埃爾希拿起燒杯,又從旁邊挑了兩株薰衣草、半把接骨木,這才準備著手調配新的安眠香。

與零五在市面上販售的香薰不同,埃爾希的安眠香只有她自己可以使用,其他人若是不小心吸入了,後果不堪設想。為了避免又一次陷入那個夢境醒不過來,埃爾希的安眠香會加入有提神作用的艾草,薰衣草跟雪松木味道清淡,屬性溫和,這款安眠香屬於比較溫柔的喚醒法。

將接骨木與薰衣草一同磨成粉末,加入玫瑰精油攪拌,最後全部倒入坩鍋與艾草萃取物一起熬煮,起鍋後加入些許雙脫醛乙醇攪拌,最後裝瓶靜置。與此同時,沐淺抱著一籃子的瓶罐來到埃爾希身邊,討好地靠在她的手臂上蹭著。「姐姐你看,你最愛的白水晶球、窺探過去的海藍寶,還有上一個人類年調製的吐真劑,我沒拿錯吧?」

埃爾希點了點頭,把小狐狸連著籃子一起抱在懷裡回到自己的臥房。途中遇上了零柒,哥德家的情報部負責人,有時也會代替身為家主的零號出席一些場合,雖然不常見面,但是比起零號,埃爾希更傾向對零柒撒嬌。

「拾壹,你要出門?」零柒的目光投向埃爾希懷中的小狐狸,一看這打扮,埃爾希不出意外都要出遠門。

埃爾希任著這個很少見面,卻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哥哥揉亂頭髮絲,像只貓兒一般瞇起眼兒:「我收到了魔女協會寄來的邀請函,又一百年了,法爾哥哥。」埃爾希見到零柒,或者說希斯普雷法爾,的機率微乎其微,做為哥德家的情報管理處負責人,大部分的時間零柒都待在外頭,除非他本人願意,不然很少有辦法可以連繫上。

當然,埃爾希是個例外。她是希斯普雷法爾最疼愛的小妹。

聽見埃爾希這樣說,希斯普雷法爾連忙追問:「在哪?」好看的劍眉微微皺起,似乎對於埃爾希這次出門不是很高興。

「薩嵐迦帝國,哥哥。靠近北海聯幫。」埃爾希一說出口,希斯普雷法爾的語氣立刻冷了下來:「薩嵐迦?你確定嗎?」不是質疑埃爾希,只是最近有些消息傳來,他並不希望自己這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妹妹被牽連進去。

這麼明顯的語氣轉變埃爾希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哥哥,是哪裡又有消息了嗎?」雖然長期昏睡,但是這不妨礙埃爾希對希斯普雷法爾的信賴。

「是。」希斯普雷法爾說道,同時伸手一揮,土黃色的半透明地圖在三人面前展開,「薩嵐迦與北海聯邦交界的兩個黑幫打了起來,烽火連天,民不聊生。」隨著指尖在地圖上落下,當地的情況如彈跳式視窗直接在眼前展現。這是零柒的能力之一,將聲音的載體做為媒介,只要那個地方有人在聽零柒創造的音樂,他就可以透過玻放音樂的載體查看即時狀況。

物體的擁有者應該是躲在一個角落,四周都是遮蔽物,可視範圍被大幅侷限,隱約可以猜到壅有者應該是躲在一群遮蔽物中,僅有的視線範圍也是隔著一塊布料,模糊可見滿地的鮮血,以及地上恣意躺倒的橫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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