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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黓攝提格臘月廿四日讀《因為懂得,所以寬容——張愛玲傳》後感

《因為懂得,所以寬容》這是含女士瑛寫《張愛玲傳》之副標題,主賓結構不是很清楚,不知是誰懂得誰,而又是誰寬容誰。如果說是含女士懂得張先生愛玲,所以於先生的一些缺點一併寬容,那余認為含女士根本不懂得張先生。余一直認為只有正宗的上海人才明白張先生,只有老卵的上海人才懂得張先生,Eileen就是Eileen,不寬容任何人,更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寬容。

作者含女士,余不甚了解,因此Google了一下。結果很意外,當然作者是查無此人,這在大陸並不奇怪,意外的是余此2019年吉林出版集團版,盡然比電子版少了一章、五節、一表。這簡直莫名其妙,此出版社節約成本之為?此書定價卅八元,不算便宜,難道多個二三十頁,即入不敷出,不可思議。余妻有不同之見,其言簡體網上可查出全書,而2019年正習先生努力重歸社會主義之年,故此書之刪減,必出版社有意為之。余愕然,乃細研其缺失之處。從大處言,刪一章為《太平洋的風》,主要敘述張先生在美國之生活,從中可見先生之窘迫,並無觸及大陸,且八小節並未全刪,留第一節《背著故事行走的人》,言其離開上海,求學香港,可謂承上啟下之節。又保最後兩節,《我的心是一座小小的孤島》,《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言其在美之工作及最後的日子。編者把此三節編入上章《花至荼䕷》,於其章名後加“葉落彼岸”四字,作終章。“花至”、“葉落”亦算對仗,可見編者煞費苦心,只為去此一章。章下五節,各表如下:《另一面鏡子》言其從香港至美,從友鄺文美處投靠總角炎櫻,又提及其在香港時曾出版英語作品《秧歌》;《漸行漸遠漸無書》言張先生訪胡先生適之,又其與炎櫻愈行愈遠之緣由;》人生何處不相逢》則詳言先生與胡先生之短暫交往,及胡先生對先生《秧歌》之肯定,後以小說般之場景重現與胡先生之最後一面;《寂寞開無主》,為描寫張先生與賴雅之情感;《聚散兩依依》,乃敘賴雅之死,及當時張先生之生活狀況。從此五節中,余唯見到一個落魄作家在美國之生存故事,投親、訪友、覓愛、堅守,沒有見到任何冒犯或妨礙大陸之處,如非鑽牛角不可,則唯有大陸不喜之胡先生及大陸未發表之《秧歌》,然此何等年月也,相比於余2009年北京十月文藝之《小團圓》前言中宋先生淇言:“台灣官方意識到張先生是第一個反共作家,此為在台灣出名之有利條件”一語,溫和不止百倍;而最後一表更是年譜必備,故刪減之由,要麼大陸官員智商確實捉急,要麼出版社資金確實捉襟,然皆匪夷所思。

回至正文,作者以模擬張先生之行文,用散文之格律平鋪了先生一生。於余第一次讀張先生生平之人頗為友好,其過濾事件,僅以重要、浪漫之故事來敘述,確減少了不少枯燥,然亦犧牲了不少事實,聞寫張先生傳記之人不在少數,有機會定尋來對讀。張先生生平中有不少關鍵之際,不同的選擇都會影響先生之發展,如赴港求學、邂逅蘭成等等,然最重要之抉擇在於離開上海。為何不言離開大陸,先生一生寡情而無正義之感,唯在其語句之中對一物反覆觸及眷戀之情,那就是上海,這個如戀人般的故鄉。因此香港淪陷,與其無關,大陸淪陷,亦與其無關,唯上海才是其戀戀不捨之地,終於上海淪陷了,如果說日人在文化上與吾等同宗,那這個新政府在文化上可稱之為蠻夷。作者在《背著故事行走的人》這一節中,用一句話概括了這一段故事,“20世紀50年代初的上海已經不是她記憶裡的上海了”。在大陸文字獄的情況下,余可以理解作者雖千言萬語不可吐之無奈,但仍對讀者有點不公。故余故技重施,將在後補寫一節,叫什麼好呢?余與張先生有一樣之出走經歷,雖然方向不同,但對上海之感覺相信是一致的,我們這種分別不是為了遺忘,而是為了永遠保存我們記憶中的那個上海,那個“髒與亂與憂傷之中,到處會發現珍貴東西”的上海,這可以稱作《分別的永聚》。這也回答了很多人之質疑,為何在先生最潦倒之十年----85年至95年,其仍然堅持不回上海,因為無論這個城市是否現代化,是否比肩歐美,是否給予她美譽,都不是她記憶中那個有麵包香的地方了。

有人感言“張先生實在可憐,如此有名之作家,在美國的生活卻如此困苦潦倒,如在大陸,光景必然不同,可惜可惜”。余言汝等必八零九零之後,於大陸系統化消除記憶後之一代,汝等祖父一輩料不會言此,然其中一言乃確如其事,“如在大陸,光景必然不同”。余試舉一浙江族人之事,以示對比。蘇先生青,本名馮和儀,字允莊,20世紀40年代與張先生齊名之海派女作家,代表作為長篇小說《結婚十年》。其父畢業於哥倫比亞大學,1921年搬遷至上海,她與張先生熟識,當年正是其邀請張先生一起去營救先生並不認識之胡先生蘭成,而有後來之因緣,最後兩位小姐竟然跑到了周先生佛海家,亦可見兩人之膽色。況當時的她已任編輯之職,比之張先生更加獨立。鼎革之後,其對新政府抱有希望,且自費學習俄語,以近當時之蘇俄理論。然五零年,其透過朋友,先後投稿卅二篇散文至港之《上海日報》,但因為政策卻收不到稿費,且為此被公安約談。五五年,其因涉及“胡風反革命集團案”被捕,關進上海提籃橋監獄。五七年因一句“罪行不嚴重”而釋放。五九年加入紅旗錫劇團,先前之入獄經歷影響了她的個性,處事變得極為小心謹慎,不復昔日風采。六六年文化革命開始,其被批鬥是必然之事,據鄰居言,其常被迫脖子掛著大牌子在自家門口罰站,大女兒和二女兒與其劃清界線。晚年多病,然令其煩惱之事,不是死亡,而是一元之出診費不可報銷。她很想再讀一次她自己之著作,然遍求不得。八二年其過世,兩年後政府以一紙《平反書》了結了她半生之苦難。八十年代後期,其小女兒把她的骨灰帶到了美國,也是西海岸。也許,這兩個友人會在某片海域再次相聚,這可能是唯一的幸事了。大家在這個比較後,認為傷害出現了嗎?引用一個學者說過的話:“在大陸這種情況下,一百個張愛玲都被碾碎了。”余言:“只要所謂的新中國依然存在,離開大陸絕不會是最壞的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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