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劣質??二則

1

真實在朝我奔跑。在那以前,我拿著望遠鏡在看他,我拿著鏡筒的手在顫抖,視野的圓孔飄忽的像是浮躁矛盾的氣球,一端還沒離開大地,另一端已經急躁飛向天空,我深知氣球擁有兩個不同的靈魂,分別掌控著割裂的彼此。就如同我也知道另一個割裂的我在看我,在我無從認知到的視界也拿了望遠鏡觀察我。

她看見我,我看見真實。而真實誰也不看,拔腿狂奔。他跑向我,但又沒有理由。他的面容迫近,喘氣像是貼在耳邊般吵鬧,他的肌肉脈動像是鐘擺⋯⋯

真實消失了,從我的望遠鏡中。轉瞬間我的下巴劇烈疼痛,感覺失重,身體騰空飛起。

不用眼睛看,我也能理解發生什麼事情。無疑,我是被真實迎面揍了一拳。

我弱小無助可憐,毫無抵抗,戒備謹慎也絲毫沒有發揮作用。身體重重摔倒在地,後背啪嗒一聲砸在地面上像是早餐從吐司上掉下來的藍莓醬。我也是藍莓醬,從舒適蓬軟的吐司床上摔下,從眨著天真可愛的眼睛的藍天上摔下。我的後背被重力策反只能緊緊吸附在地面上。疼痛像蠟作的翅膀融化,蠟滴重新凝結在我的皮膚上。我的背在灼燒,我也在大地上頭受刺眼的太陽烘烤,陽光要燒掉我的身體,讓風把我的骨灰隨便吹走。

我仰躺在地,真實的腳在我的頭旁邊,用力踹了我一腳。我吐了出來,乾嘔出的胃液黏膩。像藍莓醬腐敗後滲出的汁水。

這毫不合理。我眼冒金星地思考,但我其實什麼都沒在想,腦袋在陽光底下融化,變成一攤高熱的水。

我的望遠鏡在暴力對待下摔的粉碎,拿去維修就要被敲詐高額維修費。既然自己的不能使用,只好用點方法討好處。

打個商量。

我對著虛無的空氣說。我知道她在觀測我,但這是我第一次試圖對話。我裝作表情虛弱,語氣無助,音調可憐,不知道這樣她會不會比較同情我。雖然以結果證明拿著望遠鏡根本毫無用處,這跟我依然要敲詐另一個我手上的望遠鏡沒有關聯性。既然她也是我,那麼我要拿自己的東西就沒錯。我一點罪惡感也沒有。

妳的望遠鏡能不能借我?

啪。

空氣中憑空掉下一根萬花筒,她比我預想的還要好說話好多。

我撿起萬花筒,沾滿塵土的手指立刻讓萬花筒染上凡俗的味道。這根萬花筒跟我的望遠鏡八竿子打不著,可是他們身上那種平庸、乏善可陳的生活味道,那種工具的無趣的味道,馬上讓他們變成長相一模一樣的雙胞胎。

我顫巍巍拿著萬花筒,眼皮顫動著閉起,剩下一隻眼睛看著真實。這個角度,我只看得見真實的腳趾,我張大眼睛去看只能見到真實有幾根腳趾。整個視野裡都是真實的腳趾。

我的世界只剩下腳趾。我數著一根兩根、三根⋯⋯我繼續數。神經質,振振有詞。我欲振聲大喊,但開口前,我想起一些瑣碎的記憶:卡繆曾對我說……

真實是什麼?真實是誰?在我弄清楚我的意識中為什麼出現另一個我以前,我優先選擇解決比較不觸及核心的課題。真實就是不加矯飾嗎?什麼是修飾?我修飾了另外一個我嗎?當我成功定義真實的客體,我就會察覺真實就是我無法控制的修辭過後的我。我把這界定為反客為主!我在變形,成為另一個我,另外一個我無論效能好不好,都會取代現在的我!今天的我殺死昨天的我,明天的我殺死今天的我,我們為了避免倫理問題,就把一切歸功集體主義。說實話,我認為這個考慮實在很精妙。

但我還是想大喊出聲,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在死去以前,我想發表自己不能被掩藏的、偉大的重要發現。

我厲聲大叫。

薛西弗斯有四十根腳趾頭!

2

我常常買書,很多書疊在桌子上櫃子上,會不會看不知道,購物衝動始致的空虛還是覺得空虛,無聊也還是無聊。我的生活無趣,日常的興趣就是看youtube。好巧不巧,今天的網路又特別差。我百無聊賴地等影片跑,但它始終用360p畫質淅瀝呼嚕演著我看不懂的東西。螢幕的圖像斑塊散發微弱的光,反照在我臉上,映出無趣兩字。

無聊也好巧不巧出現,他從窗台探身,用力給我打兩巴掌。

我給他打吐了,趴在地上哭。我說你能不能滾,你別出現,我想好好坐在電腦前快樂看youtube。

無聊聞言喜孜孜地說,我跟你一起看。我迫於其威懾無從拒絕,所以我們擠在狹小的桌前,一起湊在螢幕前看影片。

拜他所賜,我沒任何影片覺得有趣。

不帶腦子的事做多了人就會丟失腦子,智障的東西看多了人就會變成智障。同等道理,在如今的世道下(我堅決認為僅有這一個理由)我的腦袋無可避免地在進水,我抱住自己的頭痛苦呻吟。印斯茅斯的海水倒灌到我的精神世界裡,我要喪失理智了。海裡的怪物會把我的腦漿吃掉……

你說話顛三倒四,突然就要開始說故事。無聊側頭撐臉看我演戲,說:你為什麼最近這麼喜歡搞童話故事。

我暫停入戲,理性分析:這不是很好玩嗎?而且主要是我最近看了好看的童話故事,不過是拙劣的在模仿罷了。

模仿,模仿是什麼?那是誰?我忽然連這個詞彙的意義都要弄不懂。

你不能再擬人了!無聊對我大喊。這個時候他因為終於也受不了這麼慢的網速關掉了我360p的影片。我氣得想要錘爆他,我手上沒有武器,只好拔下滑鼠。我試圖藉此威脅,拿滑鼠充作我的利刃。

但無聊還在跟我斤斤計較,他大聲斥責:你懂嗎。一個擬人,那姑且稱作突如其來但貧乏無趣的轉化。這個把戲已經很缺乏新意了,兩個擬人、三個……那就是劣質的複製。

我神經質地堅持,這不是複製。這是普普藝術。

幻象。我抓著滑鼠,線垂到地面,我直直指著他,情緒高昂地演講:你是幻想,或者說,低劣的幻想。幻想沒有錯誤,但不經修飾的幻想,那就是粗濫製造的醜陋物品。你與夢境不同。夢境,潛意識給她美麗、朦朧的形體變造、意象加工,你讀不懂夢的原型,自然而然認為她高深、神秘、又隱藏喻意。但是一旦你理解自己的夢在做什麼,你立刻就會覺得她無趣!你把她身上若有似無的薄紗粗暴扯下,結果發現她的裸體醜陋幻滅……

無聊摀住耳朵大聲說我跑題了。但是我正說的盡興。我覺得自己忽然理解了宇宙的真理!於是我興奮地捉住無聊的手,告訴他:有個方法可以讓我們兩個看起來不像小丑或是發神經病的瘋子!

無聊問我你想幹嘛。我說你改個名字吧,改個名字你就深奧了。

我要叫什麼名字?他問我。

我叫你唐吉訶德。這樣一來我們的對話就顯得很有深意!

唐吉訶德於是擁有了這個名字。我還給了一個設定是我們是那種一起幹蠢事做壞事的朋友。

唐吉訶德說,這麼簡單就能成真嗎?不需要再做點什麼來佐證嗎?

我想了想,拿我拔下來的滑鼠線在他面前轉。

我誠懇地問他,你覺得這樣看起來像風車嗎?

回作家的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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