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與死亡最近的距離

自殺有幾種方法?

馬瓊‧埃里米森站在冷冽的路口想著這個問題,他盯著眼前交通路口,車輛從他面前緩緩開過,這速度就連老太婆都能輕易閃過。幾年前政府大幅修正交通設計後,站在路中央只有被按喇叭的份。所以說,因為車禍而死亡已經是不可能的事。

他嘆氣,拉了拉防風外套,繼續沿著街道行走。此時的奧斯陸已經進入年末,商家在外頭掛著繽紛的聖誕裝飾,放著令人頭疼的聖誕歌曲。馬瓊不是不喜歡聖誕節。他愛死了。只不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現在的他,一心只想找個輕鬆方便的手段去死而已。雖然有些國家已經有安樂死的措施,但安樂死還是要花大錢。這不是很蠢嗎?想死還要花錢?這世界還能蠢到什麼地步?

繞了整個奧斯陸一大圈,本來想找個方便自殺的地方,卻發現這裡生活實在愜意,死亡的意志很快地被輕鬆自在的氛圍給淡化。每一個街區都是一個小型公園,大概這就是挪威人的人情風格。要是他有藝術天分,可能會在路邊擺上畫架,畫出一幅描述愜意的北歐風光的驚世之作。只可惜他沒有,他除了成天胡思亂想以外,就只剩張嘴能說人短處。

肚子發出沉悶的咕嚕聲,既然都要去死了,何不先來點最後的晚餐?

他看上一家看上去衛生及格的餐廳,一進門,濃郁的焦香味撲鼻而來,馬瓊很快地把自殺的念頭拋在腦後。他很快地點了份燻魚和黑咖啡,他飛速地將盤上的食物掃光。滿足了生理需求後,他捧起熱咖啡走到外頭,開始思考他的計畫。

道路的對面就是奧斯陸歌劇院,在它的另外一側則是峽灣,從水路可以直達北海,甚至到大西洋去。那片海洋是古代維京人的掠劫之路,可說是挪威人的起始點,生命之源。從它孕育出了朗納爾、金髮哈拉爾的偉人,直到現在挪威能在北海雄霸一方,在海岸邊矗立一棟現代風格的美術館,讓約會的市民邊看海邊熱吻。

而這也是他選擇結束生命的地方。

雖然天空灰濛濛一片,也沒有下雪的跡象,但今年的聖誕節特別冷,吹進城市的海風就能把人凍成冰棒。如果現在去跳海,沒幾秒鐘他就會失去意識。奧斯陸歌劇院一直以來都是很受歡迎的觀光景點,死在那邊肯定會上新聞版面。隔天早上他就會被人發現,快的話還能趕上午後新聞。

完美,真的是太完美了。

於是他踏著愉快的腳步,沿著道路來到美術館後方的十字路口,那裏有座橋。只要站在橋梁上,閉上雙眼,往下一跳,一切就結束了,他的人生迎來完整的句點……

但寒風之中,他見到一名女子站在橋樑上,一臉哀傷地凝視著河道。

她身穿一件亮麗的寶藍色洋裝,身上披著一件長大衣,在寒冬之中除了參加晚宴的人會這樣穿以外,馬瓊依稀記得皇宮附近有舉辦聖誕晚宴,但從這過去也要一段距離,她何必站在這?難道是在等人?

不過此時,馬瓊注意到她光著雙腳,鞋子被踢到一旁去。她光著腳,踩上橋邊的鐵製欄杆,雙手立定在外沿處,現在只要她雙腳一蹬,很快地就會投入橋下那一片黑暗。

馬瓊心中的警鈴作響。他記得沒錯的話,女孩子如果要告別世間,有些人會先做過打扮,才去自殺。

這女人打算搶走他的自殺地點。

不,他僅存的榮譽感不許這種事情發生。因為只要他和女人一起在同一個地方死去,明早的新聞全都會變調,從悲情男子轉換成殉情的情侶,但他完全不認識這女人,他沒必要分享佔據檯面的空間。

這地方是屬於他的!

但馬瓊得想個辦法,阻止她跳下去。只要這女人一翻過橋梁,他就只能再尋覓其他地點。

馬瓊吸口氣,慢慢靠近那名女子,他輕咳幾聲,讓她的注意力轉移開。

女子轉過頭看著他,她的臉依舊死氣沉沉。

一臉厭世的模樣……

但他得繼續說話,讓她打消主意。

「呃……聖誕快樂,這天氣待在這會著涼喔。」

「無所謂。」

糟糕,我自認為自己已經夠厭世了,但這女的每一句話都不給人接話的空間。

馬瓊此時很清楚,這女人可能是憂鬱症,而且是那種重度憂鬱,大概是那種吃了十幾年藥都治不好的那種人。換句話說,死意堅決。

不,她要不要死關我什麼事。這是我先佔到的位置,管妳有沒有憂鬱,都要給我排隊到明天以後。

於是他說出了那句話。

「我其實被妳的樣子給吸引到,所以我才來和妳說話。」

馬瓊瞪大眼睛,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本能上只能說出這句話。但說實在的,這女人身材真的非常標緻。

「喔?」女人將身軀轉到馬瓊面前,「你常做這種事嗎?在路上搭訕人?」

「當然沒有。」馬瓊深吸氣,好讓自己不會渾身發抖,「該怎麼說?聖誕節不就是團圓的日子嗎?但我人在異鄉,孤零零的在外頭閒晃,希望能找酒吧擺脫鄉愁,想不到我就看到妳出現在我面前,彷彿就是聖母降臨,妳就是我今天的救贖。」

「你會不會說得太浮誇了?」女人微笑,接著又恢復成原本哀傷的臉龐,「我這人完全不上教會,跟那種地方毫無關聯可言。」

「在我眼裡,妳就很美。」

她咧嘴一笑,「你可真夠直接。」

很好,她現在不跳河了。

但馬瓊很快地遇到下一個困境,就是他幾乎不曾和女人搭訕,腦筋一片空白,他要說什麼?妳是誰?妳住哪?妳的三圍?不對,這些問題不是太失禮,就是太無聊。要是讓她無聊下去,她遲早要從橋上跳下去。他很清楚他沒有時間遲疑,得盡快擠出什麼話,抓住她的注意力才行。

「所以妳能告訴我,妳在寒冷的聖誕節一個人待在橋上做什麼嗎?這不是個欣賞風景的好地方。」

「你不喜歡嗎?」她靠在橋邊,「一個人站在這吹著海風,聽著遠處的聖誕歌和人群的喧嘩聲,雖然是在城市裡,但感覺自己就像是待在一個泡泡內,沒人會注意到我的存在,但又能感受他們傳達那種人情的溫暖。」

馬瓊點頭,「我知道那種感覺,我不太喜歡。」

「怎麼說?」

「我做過一次,但卻被路邊的小妹妹笑,她說我是孤僻大妖怪。」

女人突然笑出聲來,「的確,你需要刮點鬍子,衣服的皺褶也太多,也該換了。」

「真的嗎?」馬瓊拉起衣衫觀看,但他還是覺得沒她說得嚴重。

「但你現在在路邊搭訕女孩子,卻沒有整理衣著?」

馬瓊本能地想要反駁。但看著她的表情,不像是鄙視他,反而像是在戲謔他。

於是他繼續說:「但看來我今天我很幸運。現在我遇到一個美麗的女孩子,而她正好對衣著有專研,似乎我能和她一起度過這個孤單的聖誕節。」

「喔?但……」她話說到一半,像是把話給吞了進去。接著她說:「好啊,你有什麼打算?」

太棒了。

於是馬瓊提議到剛才他去的餐廳,負責接待的大媽一臉狐疑地盯著他瞧,大概是在想這傢伙沒多久前來,怎麼又跑來光顧?但她還是很敬業地替兩人帶位,沒有多問奇怪的問題。

他們坐進卡座,雖然馬瓊還吃得下,但他只有點了杯黑咖啡,而女人則是點了瓶啤酒。當下看到女人點啤酒時,馬瓊心底有些後悔,現在這處境是他過去難以想像,阻止人自殺?他可沒這閒工夫。但他得盡可能避免這女人在今晚去自殺,他可不希望他的計畫被打斷。

女人將啤酒一口氣灌了半瓶,接著發出心滿意足的嘆息聲。馬瓊盯著她看,她的外型非常出色,他以前從沒想到自己能夠約到這樣的女人一起吃飯。但重點不是這個,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和女人相處。

得想辦法讓這女人到隔天早上為止,都不會從那座橋上跳下去。他看著那瓶啤酒,也許它就是個契機。

「所以……妳怎麼會來奧斯陸?」

「看海鷗。」

「海鷗?不是到處都有嗎?」

「我原本住的地方比較北邊,看到馴鹿的次數比看到海鷗的次數還要多。」

一陣沉默。

該死,要怎麼接話啊?

此時接待大媽正好經過,馬瓊向她伸手要了瓶啤酒。

「我也要一瓶。」女人跟著說。

「妳這麼會喝?」

「還好吧?」她一說完,一口氣把剩下的啤酒給喝光。

女人一臉愜意,而馬瓊則是瘋狂地抖著腳,回憶起過往曾經看過的影劇,但又不知為何腦筋一片空白。要和她說什麼?雖然是搭訕她了沒錯,但再來呢?其他人又是怎麼做的?而且學校沒人教過怎麼和女人聊天啊!這應該編入教材才對吧!

不對!他在內心喝斥自己,我是要阻止她跳海的人,搭訕不是重點,約會也不是重點,只要她不要跳海怎樣都好。

啤酒送上桌,女人開心地迎接她下一瓶啤酒。而馬瓊有了一個計畫。

「看妳的樣子,感覺妳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會喝酒。」

「也還好,只不過啤酒我可以喝上一打也沒問題。」

「要不要來個比賽?比賽誰最喝酒?」

「我們不是才剛見面,就要比喝酒?」

「嗯……妳說的對,抱歉。」

「不過呢……」女子的臉靠向前,不懷好意地奸笑,「如果你買單,我就陪你比。」

「那有什麼問題!」馬瓊毫不猶豫的喊著。

接著女子和大媽要了一大瓶的龍舌蘭,還有兩個小酒杯。大媽雖然沒多說些什麼,但一直用鄙夷的眼光瞪著馬瓊,而馬瓊只能聳肩表示他的清白。

「畢竟這裡只是間餐酒館,就不要玩太激烈的。」女子如此表示。

於是馬瓊與他認識不到一個小時的女子玩著猜拳,輸了就把酒杯裡的龍舌蘭給喝了,直到有人倒下為止。

只不過,馬瓊不會喝酒。

更正確的說法,馬瓊的酒量很差,雖然啤酒他還承受得住,但烈酒他過去只要兩杯就倒了。而這女人,在短短的半小時內就已經喝光兩瓶啤酒,完全是把啤酒當水喝。但她卻沒有發胖,身材還能保持得很好,難道她是外星人?

不行!我是個男人,絕對沒有輸給女人的理由!

然而,經過不到半個小時,馬瓊已經趴在桌子上。

「欸,你太遜了吧?」女人坐在對面抱怨著,手裡還喝著新拿的啤酒。

「是妳太強了吧……」馬瓊難過地扶著頭,不敢相信這女人酒量好得跟個中年大叔一樣。。

「那你要不要招了?」

「什麼?」

「你不是想搭訕我吧?」

「妳是偵探嗎?還是福爾摩斯啊?」

「哪有女的福爾摩斯?而且這也太明顯,沒人搭訕完就要和女孩子比賽灌酒,自己還不怎麼會喝,就連大媽都在同情你了。你看她在你背後搖頭嘆氣。」

「我才不要讓妳挫敗我的信心。」

「所以,這位陌生人,你就這樣大發慈悲地請路邊的女孩子喝酒,再怎麼說我也不敢相信這種事。」

「廢話!」馬瓊口齒不清地說,「這世界爛透了,沒半個好心人。妳也一樣,想喝免費的酒。」

「你啊,以後可別和女孩子喝酒,她們一定會討厭你的。」

「我跟女人沒有緣分啦,」馬瓊趴在桌子上蠕動,「女人就是賤!說一套做一套,拿錢又騙人我說會在一起,結果到最後我什麼都沒了。」

女人沒有對他的話做出回應,只是靜靜地將啤酒一飲而盡。

「我要走了。」說完,女人從椅子上離開,往門口的地方走去。

「噫……等等。」

馬瓊連滾帶爬地從椅子上跌下來,但他還沒來得及走出門,大媽擋在他面前,向他伸手。

馬瓊發出低吼,將錢包裡的鈔票全塞給她。

「給妳,不用找了。」

女人頂著寒風往外走,但沒有厚重的衣物,讓她沒辦法走得太快,也讓馬瓊得以追上她。

「等等,別走!」馬瓊在後面對她喊著。

「我不走要等你羞辱我嗎?」女人邊走邊說。

「妳是不是要回那座橋,不要回去!」

「為什麼我不能回去?」

女人停下腳步,瞪著馬瓊看。

「呼……」

馬瓊喘著氣,要是他還清醒,他大概不會做的這麼徹底。

不過他已經醉了,也沒有什麼好羞恥的。

「那是我選的地方,如果妳要跳水,請妳選其他地方。」

此時她皺起眉頭,眼神充滿了怒意。

「喔?你想跳海啊?」

「對。」

「你早就知道我想跳海。」

「那副表情,還有那副裝扮,就連馴鹿都知道妳想跳下去。」

女人輕蔑地哼聲,「你就是那副見不得人好,所以沒人愛你,才要把你的錢都騙走。」

「妳懂什麼?」馬瓊靠近女人,準備隨時將她撲倒。

「你是個白癡。」

女人也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她衝向前,一腳踹向馬瓊的大腿。要是他沒喝醉,大概這點攻擊對他來說不太影響,不過喝醉的當下,他已經重心不穩,女人隨意的攻擊就將他給擊倒。馬瓊整個人向前撲倒,整張臉撞向水泥地,讓他痛得哀號不止。

妳這狐狸精休想阻止我。

馬瓊連滾帶爬地起身,用他踉蹌的步伐追趕女人。女人輕鬆地走過好幾個街口,但因為她腳上穿著高跟鞋,速度不會太快,讓馬瓊有機會趕上她。他從一個路燈移到另外一個路燈,宛如在風暴中前行的登山客。他似乎還看到旁邊有個小孩一臉詫異地盯著他看,他的家長則是用手掌遮住他眼睛。

他們倆人總算抵達了橋梁上,命定之死在等著他。不過這一次卻有個女人擋在他的命運之路上。而那女人已經接近圍籬邊緣,只差一步就跳下去了。

妳休想!

馬瓊向前撲倒,將女人撲倒在地。

女人趴在地上,放聲尖叫,然後用手肘向後猛擊。馬瓊的側腹連續吃了好幾記肘擊,感覺痛楚在腎臟間炸裂開來。但他仍不肯放手,將女人壓在地上。而人群也漸漸圍觀,其中也有人高喊叫警察來。

女人使盡力氣地推著馬瓊,「你給我……放手……」

「我才……不放手……」

正當他們在苦苦掙扎時,警察很快地趕到現場,試圖將他們給分開來。

然而馬瓊完全沒有意識到警察已經抵達現場,他用手向後方亂揮。在旁人眼中,儘管他的力道不大,但擊中的部位卻讓警察的臉整個變形。

於是在不到一個小時後,他們倆人都被帶回警局,銬在長椅上等著做筆錄。

「真的有夠衰的……」馬瓊低語,手不斷搓揉臉上的瘀青。剛才揮拳惹來警察一頓痛打,直到他完全酒醒為止。

「我才衰好不好?本來我這個時候已經在大西洋上游泳了,現在卻被銬在這裡,真多虧你啊!」

「好說好說,如果你選個其他時間,也不會淪落到進警局的結局。」

「你別再說話了,我聽到你說話我就一肚子氣。」

「還氣?我他媽的可是救了妳一命。」

「說得好像我欠你似的。」

「喂,安靜點!」一旁的警察隊他們倆大喝。

兩人一同靠在椅背上,同時間嘆氣。

他們陷入沉默,馬瓊也沒心情再和這女人吵架。聖誕節的計畫已經泡湯,如今他不能在這神聖的日子沉眠在河道裡,也不能登上隔日的社會頭條。以前他向那個背棄他的女人所下的誓言,也無法實現。

你總有天會看到我死在這座城市,全都是因為妳!

聖誕節,象徵團圓的日子,是他和那女人告白的日子,也是和她分開的日子。

多麼諷刺。

還記得當初,她連忙打包行李,說是要和姊妹去義大利度假。後來才知道,她和一名男子在那邊早就訂定了婚約,而馬瓊只不過是她出差途中遇上的豔遇,好讓她能撫慰她在北國寂寞難耐的心。

而他現在,卻因為想自殺和陌生女子打架,甚至進了警局。

我到底在幹嘛……

「欸。」一旁的女子對他輕喚著。

「幹嘛?」

「你為什麼想自殺?」

「你在尋我開心嗎?」馬瓊不屑地問。

「我只是無聊問問而已。」

「沒誠心的話我也懶得說。」

「是喔。」

一陣沉默。

馬瓊問:「妳又為什麼想自殺?」

「你不說還要我說?」

「你們是幾歲啊?」一旁的警察看不下去,也跟著附和,「你們各自說自己的故事,這樣夠公平了吧。」

「我以為你會以警察的身分阻止我們談這種事。」女人如此回答。

「我明天就要放長假了,你們就算一起跳下去,也輪不到我寫報告。」他指著自己極為暗沉的黑眼圈,「對了,你們說這些我不會記錄,我不想寫太多無關的東西。」

女人像警察白了一眼,但那名警察則是繼續寫著他的東西,對她的諷刺不理不睬。

馬瓊嘆氣,「那我先說吧。」

然後,馬瓊向女人道出他過往一年的經歷。從相識、約會、訂婚等等,雖然沒有太多細節,但大體上故事的概要都有陳述出來。而女人聽完則是托著腮,仔細聽著馬瓊的故事。

她聽完後頻頻搖頭,「這女人真垃圾。」

「嗯,我一直在想,當初要是沒有認識她,我現在也不會繼續留在奧斯陸,可能就回我老家去了。」

「不過你也真蠢,她要什麼你就給什麼,也太疼她了吧?」

「我怎麼知道她只是純粹想找個伴解悶而已,我根本就不知道女人在想什麼。」

「還不就那樣。吃飯、睡覺、打炮,有閒錢就四處玩。說的好像女人都是什麼外星人似的。」

「隨便啦,輪到妳說妳的故事了。」

接下來女人娓娓道來她的故事,從她學生時期,認識了一名來自奧斯陸的男子,到後來她陷入戀情之中,毅然決然地離開學業,打算未來和那名男子度過餘生。就在她發現她懷孕的時候,那名男子突然音訊全無,甚至通訊軟體上也將她給封鎖住。

馬瓊聽著她的故事,一臉錯愕。

「怎麼?你想說什麼?」

「根本就是肥皂劇的劇情……」

女子狠狠地踹上馬瓊一腳。

馬瓊痛得大喊,「喂!這裡是警局!不准動粗!」

「喔,我什麼都沒看到,也都沒聽到喔。」一旁的警察無精打采地附和。

媽的,我一定要投訴你。

「嘖,好吧,我總算知道妳想自殺的理由了。」

「滿意了嗎?」

馬瓊點頭,「男人就是垃圾。」

「垃圾不分男女吧?」警察抬起頭來插話。

「你閉嘴啦。」銬在長凳的兩人同時對著警察破口大罵,不過警察再次趴倒在桌上,不理會他們的抗議。

「不過呢,」女人看著馬瓊,他發現女子的眼神不再憤怒或是憂傷,反而有些平靜,「先說聲抱歉,但聽到你的事之後,我心情好很多了。」

「因為找到同類?」

女人點頭。

「我也是。」馬瓊嘆氣,但這一次比起原本滿身怨氣,現在反而有一種解脫的感覺。「我現在開始覺得,比起去跳海,我更想躺在床上睡到自然醒。」

「我也好累……」女人閉上雙眼,「我們也太蠢,為了跳海打架,還被帶來警局,這種事如果上地方新聞我肯定會笑死。」

「其實我在追妳的時候,還有小朋友看我醉醺醺的樣子,還問他媽說我是不是在跳街舞。」

女人大笑一聲,「這個梗你得學起來,以後說給你喜歡的女孩子聽,她們一定會很喜歡的。」

「以後嗎……」

「以後的事再說吧。」趴著的警察突然應話,他起身將他們倆人的手銬給解開,「你們可以走了。」

馬瓊皺眉,「就這樣?不用偵訊還是什麼嗎?」

「不用,我不想寫報告。而且被揍的那個人活該,他自己用卵蛋去碰拳頭,給他一點教訓也好。」

馬瓊和女人彼此交換眼神,彼此心裡都覺得這人實在有夠靠不住。

十分鐘後,他們倆站在警局外。外頭已經開始飄雪,點點的雪花從天而落,天氣還是相當冷颼颼,馬瓊不由自主地顫抖身體,現在他很想回到住處,窩在暖爐邊睡覺。前方的車站發出鈴聲,廣播告知末班車要出發了,看來今天他得繼續待在奧斯陸。

女人向馬瓊問:「你住哪?」

「火車站的另一頭,靠近宮殿那。」

「我住另外一個方向。」

「那看來我們就要在此分別了。」

「別說的多麼不捨,我們也才認識沒多久。」

「更何況我連妳的名字都還不曉得。」

兩人相視而笑。

「那,再會了。」

「掰啦。」

兩人同時背對離開,往道路的兩端走去。

「對了,」女人突然在馬瓊背後喊著,「聖誕快樂,你可別去死啦!」

聽起來滿是嘲諷的語句,現在馬瓊耳裡,卻感到一絲溫暖,像是朋友之間打鬧時所說問候語。

馬瓊也對著女人大喊,「聖誕快樂,妳別太早死啊!」

路邊的情侶正好聽到馬瓊充滿激情的詛咒,驚恐地凝視著馬瓊,而他只是聳肩回應。畢竟對他來說,這不過是朋友之間的致意。

「所以呢?最後你和那個女的還有下文嗎?」

馬瓊和同事靠在吧檯邊,一邊擦拭著吧檯一邊聊著天。從他那天自殺未遂後,已經過了將近一年。如今,他在那家有著大媽接待的餐酒館擔任服務員,薪水普通,但也還算過得去。至少現在和其他女孩子有往來。

「我打算下次約她去看電影。」

同事口中女性,是馬瓊在餐酒館遇到的常客。在他放棄自殺後的幾天後,他便去應徵工作,重新回歸日常生活,試圖把過去損失的補回來,像是錢、典當的車子之類的。

時間過得越長,他也逐漸放下自殺的念頭,反而覺得那是段荒謬的歷程。不過那名女子他也再也沒有看過,那段時間他不時會去注意那一座橋,心想會不會有一名女子站在欄杆旁,惆悵地凝視著通往大海的河道。所幸他沒有再看到同一幕場景再現,只有留下屬於他自己的回憶。

「辛苦你啦。」下班後,女孩滿臉笑意地迎接他。

「還好啦,晚上想吃什麼?」

他們一搭一唱,往他的住處前進。此時馬瓊眼角餘光注意到旁邊有人正盯著他瞧。轉頭一看,那個女人牽著另一個男人的手,她的長相似乎有些眼熟,但卻想不起在哪見過……

馬瓊突然想起了去年的聖誕節。

馬瓊微微地向她點頭問好,而她也以微笑回應。

「你怎麼笑得那麼開心?」女孩皺眉,似乎也注意到有個女人在盯著他看。

「我只想,」馬瓊頓了一下,「活著真好。」

馬瓊將女孩抱在懷中,心裡充滿了暖意。

回作家的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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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2022-06-04 23:36 透過電腦版 回應
感謝你的支持~
2022-06-09 21:09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