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他有雙像深海般深邃的藍眼睛

      那人有雙像深海般的藍眼睛。湯姆想著。

      他居住的村莊不大會有外人來訪,原因無他,就是偏僻。就連附近城鎮賣的地圖都不見得會標出來,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怎麼尋到這鬼地方的。

      這破地方除了有座小山坡勉強能一覷海景外,別的什麼也沒有了。要旅遊也不可能選這,湯姆是真不知道那人圖什麼。

      那人一來這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畢竟實在是稀客。況且那人的氣度不凡,像是個王公貴冑,只是身上的衣服和他著實不搭嘎,又破又舊的。

      長得再好看有什麼用,還不是個手頭拮据的嗎,湯姆不屑地想。

      那人說他和朋友走散了,想在這借住幾日修整,順便等他朋友來尋他,正問著哪裡有旅店可住。

      這村子人少的有跟沒有似地,平時也沒旅客會來,自然是沒有旅店可住。

      就算有,湯姆也不認為那人住得起。

      村長向那人帶著歉意地說明,那人微睜圓眼睛表示理解,可眸裡還是淺浮著些微地失望。

      「我家最近要幹農活,缺人。如果你能幫上忙,我家可以借你住。」

      「真的嗎?」那人驚喜地說,「那當然沒問題!實在是太感謝了!」

      那人伸出手,看著和善又溫柔,微笑說:「我是諾亞。」

      語氣聽著挺誠懇的,可湯姆就是覺得這人沒看起來那樣老實。

      這讓他想起城鎮裡虛與委蛇的奸商,只想著騙他們的錢。

      可他卻還是伸出了手,回應道:「我叫湯姆。」

      /

      諾亞要借住的時日不長,就兩週。

      湯姆起初得知時還有些惱怒,兩週連個草都除不完,而他卻還得替那人打掃房間和教些基礎事項,這交易根本就是吃力不討好。

      說到底自己一開始為什麼會答應他!

      湯姆氣憤地想著,一定是被那人給蠱了!

      在回家的路上,湯姆不止一次想反悔,卻也沒顯露出什麼。反倒是諾亞不知怎麼看出他心裡的念頭,像是在說些閒話地道:「湯姆先生家裡是在種些什麼呢?我做過些基礎的農活,應該是幫得上忙。」

      湯姆有些詫異,他覺得這人的氣質不像是會幹粗活的,可再重新審視後也覺得合理。畢竟窮嘛,再累再髒不都得咬牙幹下去。

      「馬鈴薯。」湯姆冷漠地說,他沒想為這人多費口舌,活會幹是一回事,幹得好不好又是一回事。要是這人幹得不好還不是得重教,湯姆的力氣要留到那時再用。

      諾亞看出了湯姆無心與他交談,也就閉上了嘴,乖乖地像個外地人參觀起村子了。

      /

      諾亞的活幹得比湯姆想像中還好。

      饒是湯姆也不得不認,還好當初有收留這人,不然這季的農活就做不完了。

      諾亞的優秀效率使得湯姆對他另眼相待,對待他的態度也友善了不少,甚至還邀請他參與兩日後的晚會。

      「晚會?」諾亞問,「是有什麼特殊的慶典嗎?」

      擱在平時湯姆是鐵定不會回答諾亞的,話說完他就走了。可今非昔比,他好好地解答了諾亞的所有疑問,還提醒他記得要帶一份禮物,晚會上要進行交換禮物,這是晚會的傳統。

      湯姆沒有告訴他,其實晚會的傳統還有一個,只是發生機率實在太低,就也沒和諾亞說。

      諾亞喔了聲,垂下了眸,似是在思考。

      湯姆沒見過諾亞這模樣,一貫地禮貌,眸底卻沾染著從未見過疏離和冷漠,和平時判若兩人。他可是村子裡數一數二愛和人套近乎的,熱情聒噪地很。

      或許這就是外地人的心思深沉,在人願意以真心相待後反而主動拉開距離。

      而他不過是個鄉下的粗鄙俗人,自然不了解。

      只是這種感覺真的很糟。

      湯姆嘲諷地心想,還帶著點難以察覺的失落。

      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那種。

      /

      諾亞之後還是答應參加晚會。

      說是晚會,其實午後就開始舉行了。只是不知諾亞早晨在忙些什麼,來得倒挺晚。

      明明就免掉他今日的農活,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湯姆向著其他村民解釋自己也不知道諾亞的行蹤後,暗想著。

      「抱歉我來晚了!我找不到上山坡的那條路,我真的很抱歉!」諾亞急忙忙地跑來,氣喘吁吁地大喊。

      不得不說諾亞確實挺厲害的,要是其他人遲到,村民們還不得碎嘴個幾句。而諾亞作為外地人,才來沒幾日,倒是和村民們混得好,甘心等他。

      村長見著人到齊了就宣布開始,還不忘叫諾亞把禮物放到前頭,晚些時候要進行交換。

      諾亞放禮物時身邊圍了不少小孩,嘰嘰喳喳地找他說話,眼神還不斷地往他手上飄,就想知道他帶了什麼來換。

      「不准偷看。」諾亞笑罵道。

      語畢,他將禮物藏得更緊些,不讓那些孩子們瞧見。

      孩子們欸了聲,改出別招。開始介紹著禮物是這家姐姐的,那份又是哪家女孩的。

      諾亞一開始還愣了下,怎麼都給我介紹女孩子帶的禮物?可稍微思忖後,他也就一笑置之。

      他躲開那些孩子們的糾纏,跑去找站在角落的湯姆喝酒閒聊。

      湯姆見著諾亞又成了之前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彷彿之前那些疏離冷漠像是錯覺,而這人本就是這般溫和好相處的。

      諾亞想和湯姆敲杯,卻見著對方有些閃躲,倒也不強求,勾著微笑轉而對著海面敬了酒。

      「你們這裡的海真乾淨。」

      「畢竟又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有病,跑來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海當然乾淨。」

      湯姆有些喝醉,說得話比平常多了不少,也更不客氣些。

      諾亞呵了聲,他知道湯姆醉酒了,也沒對這句話做回應,只是自顧自地敲了湯姆的酒杯,低聲。

      「消逝於落日餘暉,願使靈魂歸化至海。」

      諾亞覺得湯姆不會聽到他說的話,就算聽見了也沒關係。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等艾瑞斯來了,他就會離開這了。

      湯姆舉著酒杯佇著,聽著諾亞的話不禁抬頭望著天空。

      湯姆覺得他說得應該是句古語或者詩詞之類的,整句話只聽得懂什麼落日啊海啊的,其餘的一概不通。

      可落日⋯⋯現在明明還是大太陽。

      湯姆有些迷茫地想著,太陽旁的天空也挺藍的。

      怎麼諾亞的眼睛不是如晴空般湛藍,而是像大海一樣深沉呢。

      要是他有雙如晴空般湛藍的雙眼就好了。

      /

      黃昏時村子守衛來報,道又有個外地人來了,說是來找諾亞的。

      諾亞一聽隨即跳了起來,說要去找他。可想了想還是算了,便請守衛帶他過來,還不忘給守衛幾串他剛烤好的肉聊表心意。

      此話一出,村子的人就知道諾亞要走了,村長索性順便替諾亞餞行。這段時間他幫了村子不少忙,還替村民們修了井,他們都挺喜歡諾亞的,要走還真有點捨不得。

      湯姆就這樣站在一旁沒說話,他本來就沒多醉,過了這段時間早就醒了。

      他看著諾亞被眾人簇擁、看著營火升起、看著他的朋友來找他。

      諾亞很高興,打從心底的那種。

      湯姆不自覺地想著諾亞來到村子這段時間,到底有沒有像這般真誠的笑過?

      似乎是沒有。

      他來了這麼久,湯姆總覺得諾亞是個假惺惺又虛偽的人,可他又是真心實意地在幫助大家。

      湯姆搞不清楚諾亞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他太奇怪了。

      從一開始就沒拿出真心要和大家相處,卻又掏心掏肺地幫助每個人,就算是為了留在村子裡,他的目的也早就達成了。

      到底為什麼要偽善成這樣?

      湯姆沒得想太久,晚會的高潮就開始了。

      村長在前頭說明著規則,無非就是那些傳統,湯姆早就都會背了。規則是說給那兩個外地人聽的。

      拿到禮物的人要給禮物的原主人一份祝福。

      若是有人是互相拿到對方的禮物,除了祝福外還要跳一支舞。這是大地女神賜予的緣分。

      村長還邀請了諾亞的朋友一同加入,不過他以沒帶禮物為由婉拒,只看著諾亞玩。

      輪到湯姆挑禮物時已經沒剩幾個了,他抽到的挑選序號太靠後,就也憑著眼緣隨意拿了個木雕。

      那木雕一看就知道是新手刻的,有夠醜。

      放在家裡避邪用吧。湯姆想。

      村長見大家都拿到了禮物,便宣布進行下一個階段。

      湯姆等著那個醜木雕的主人來找他,連祝福都想好要說什麼了,在感覺到有人站在他身旁後,就吐出一句:「祝你手藝日漸精進。」

      「噗。」那人笑了下,隨即道歉說:「我為我的質疑感到抱歉,但你確定這是個祝福?」

      這聲音是諾亞。

      「你雕的?」湯姆挑眉,原來這人還有不擅長的事,他還以為諾亞什麼都會。

      「當然是我,你沒看這手藝多精湛。」諾亞笑道:「那可是我的家徽呢,你可要收好。」

      湯姆心道這東西醜到怕是你家的人也認不出來。

      「祝福你福壽雙全,順頌時綏。」

      語畢,諾亞還舉了自己的那份禮物起來,確實是湯姆送的水晶石。

      其實材質並不怎麼樣,只是打磨得圓潤,一看就能知道是用了心的。

      湯姆喔了聲,毫無猶豫地說,「聽不懂。」

      「⋯⋯願你一切安好。」

      「謝謝。」

      「不會。」

      周圍的空氣被湯姆弄得有些尷尬,他只得找個話題打破僵局。

      「⋯⋯怎麼會選這個?」

      諾亞把水晶石放在眼前轉了下,說:「最長久吧。」

      「什麼?」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理由?

      「食物會腐敗、花朵會凋謝。」諾亞說,「就連我給的那個木雕總有一天也會朽化,只有你的東西不會。」

      湯姆不解,「東西長不長久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啊。」諾亞說,「記憶是不牢靠的,要有點東西做證據。」

      他說這話時嘴角是上揚的,可湯姆注意的是他的眼睛。

      諾亞沒有笑,就和平時一樣。

      湯姆默然,內心滾過了許多要說出口的話,最後卻只化成了一句:「不想笑幹嘛笑?」

      湯姆更想問的是,不喜歡幹嘛要記著,還死不讓自己忘記?

      他真的不懂外地人的彎彎繞繞,也不懂諾亞的一言一行。

      諾亞的笑容就這樣僵在唇邊,想放下來,可愣了一下後還是繼續掛著,說了句沒有呀。

      湯姆嗤笑了聲,不想和他說話。

      太不真誠了,說出來的話沒幾句可信。

      村長沒想到今年居然有兩個人互相拿到了對方的禮物,興高采烈地拉著他們去營火那跳舞。

      這是大地女神所賜予的緣分。任何一段感情都將受到祝福,不論是親情、友情或是愛情。

      只可惜一個意興闌珊,一個佯裝興奮,倒使得這舞看著不倫不類了。村民們瞧著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卻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兩人相對無語,湯姆不想說話,也不想聽諾亞說話;諾亞覺得湯姆不會想和他交談,就也不發一語。

      晚會就這般悻悻然地結束了。

      諾亞和艾瑞斯決定連夜啟程,村民們雖然挽留過夜,可耐不住兩人意志堅決,只得告別。

      送行的人不少,湯姆是被村長硬拉著去的,理由扯了一堆,無非是你們已經是朋友了、女神賜予的緣分等等。

      諾亞笑瞇著眼對著湯姆揮手,道:「我會想你的。」

      騙子,湯姆想著,滿嘴謊言的騙子。

      湯姆呵笑了聲,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有些不耐地揮了揮手,目送諾亞離開。

      離開的那人有雙像深海般的藍眼睛,還有著與之匹配的深沉心思。

      送別後再也不會見了吧。湯姆暗道。

      諾亞是個好人,只可惜他有雙像深海般深邃的藍眼睛。

     

      —————————

      待辦事項:

      1.報告×6

      2.到下輩子也唸不完的書×N

      3.《梨花巷》

      4.華賞

      然後我跑來寫短文,不務正業的最高境界。

      最近梅雨季,各位出門要記得帶把傘,但可以的話最好不出門。

      謝謝大家看到這裡,希望各位平安快樂。

回作家的PO

回應(2)


我們真的太有默契了!!!
之前跟你說過
我去年寫了一本跟迷霧有關的短篇小說
我的男主角名字就叫做諾亞!!
看到這篇短文裡的諾亞時
覺得超級親切超級巧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故事看完了
感覺說話的故事看完後
都會讓人感到深深的雋永
一股淡淡的惆悵

我的報告也超級無敵多(x9)
九份報告超級可怕的數字
而且還偏偏遇到雷隊友(哭

祝你課業一切順心喔~~
我們華賞再見~~
2022-05-17 13:33 透過電腦版 回應
喔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會笑死
不可能說這麼有默契吧
真的好想看那一篇文,越來越好奇
我的報告則是寫完一篇還會再生一篇出來
大概是永動機吧_(´ཀ`」 ∠)_
雷隊友快快退散!
桃每次看完都會給我好棒的回饋,
真的好謝謝你!好期待華賞再見!
2022-06-03 01:38回覆

其實還有一段,
只是放在正文中覺得奇怪,
但不寫出來總覺得有事沒說完。
就放留言區好了。
2022-05-13 22:55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艾瑞斯騎在馬上,朝著諾亞說:「我以為你不會想再看見海。」
「其實還好,」諾亞說,「那個湯姆,就是收留我的那個。」
艾瑞斯嗯了聲表示自己有在聽,示意諾亞繼續說下去。
「他和莉亞很像,刀子嘴豆腐心。因為他,我總想起莉亞。」
「他還是整個村子裡唯一發現我不喜歡這的,其實挺有趣。」
「那你喜歡他嗎?」艾瑞斯問。
諾亞垂眸思忖後搖了頭,艾瑞斯追問了他。
「因為他的眼睛,」諾亞說,「他的眼睛太乾淨了,和那片海一樣。」
湯姆是個好人,只可惜他有雙澄淨如海的藍眼睛。
2022-05-13 22:56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