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假如逢缘

(一)

她没想过会和他重新遇见。就像本来破碎的玻璃花瓶,放到视频中倒放,是能拼好的一样。

公司新找的项目,领导器重她,派她和甲方去签合同,顺便带些好话。

要是能够收揽大客户之后的业务那更好。时间定在今天晚上,H城中心的西餐厅。

她问过领导为何不是去他们公司签,领导回了一句:“接头的人今天刚刚回国,案子比较紧急,就安排在西餐厅了。”

想来是看中我们公司的宣传推广,她心中有底了。等这次签合同成功,估摸着上半年的奖金能竞争竞争。

西餐厅她并没有来过,老家离H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不在一个省,但都是南边。一个人独自在大城市,中心消费高的地方,连和朋友们的聚会都会特意避开。因为贵。

推进玻璃大门,就有个小姑娘笑盈盈地迎接她:“晚上好,女士是有预约吗?”她温柔地笑道:“有的,721桌。”

“这边请。”服务员领着她往里走,到处富丽堂皇的装饰晃的人眼花缭乱,每一桌上都点着古典蜡烛,顶灯皆是复古的模样。她穿着牛仔裤和短袖,与这儿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没想到尴尬的是,离721桌还有五十米的位置,她瞧见那男的穿着西装,正在仔细地查看开瓶的红酒。

她哪有想这么多,现下后悔,当时下班要是回去换一套衣服就好了。人从地铁里出来不久,还夹着汗臭味,早上喷的宝格丽香水已经被掩盖过去了。

服务员微笑道:“就是这儿了女士,菜单在这儿,有需要按铃就可以。祝二位用餐愉快。”她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小姑娘说的话她只顾着点头了。

结果。

等她正眼看见对面坐着的人,惊讶溢于言表。对面的人也正好看她,手中的红酒差点脱手。“严柚予,真的是你啊。”他惊叹过后,是微微点头,把两个人的酒杯都倒满。

果然尴尬之后有更尴尬,没有什么比起签工作合同碰到前任更尴尬的事情了。还是个很被看好的项目。

她僵硬地笑笑:“嗯,是我,叫我小严就好。”

设计好的推广和话语在这一刻仿佛被搅的浆糊,一团乱,不知从何说起。更主要的是,她并不想和他说什么话,甚至觉得有些恶心。

几年前,她和他坐在路摊边吃烤串。有全是淀粉的烤肠,点了一份的生蚝,还有几串蔬菜。那时候他俩还都是学生。

这样说并不确切,应该说他是重新复学的学生。“黎凌,新学校还不错吧?”她歪着头问埋头吃东西的男孩。男孩笑着回答她:“宝贝,很好很好。”

两个人认识完全是因为偶遇,大一的时候是严柚予第一次到外地读书,家长没空,所以独自带着三个大箱子,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

黎凌在地下通道的楼梯处,帮她把两个重箱子拎到了地面。为了表达感谢,严柚予主动提出交换联络方式,缘分是从那时开始的。

温柔的男孩子和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一个辍学的服务员和在校大学生,在聊天和出去呆在一块的三百二十天中产生了爱恋的火花。

就像世人觉得不可能在一起的白天和黑夜,跨过社会的定义,在熄灯的餐馆门口缠绵交织。意味深长的吻,冬日暖烘烘的拥抱,他们在一起了。

(二)

记忆就像面前的蜡烛一般恍惚,严柚予看着隔着蜡烛的那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她和他有太多故事了,只是都不重要了。

“由我给你介绍我们公司的作品,这是具体的,你可以先看看。”工作还是要做的,这个可牵扯到自己的奖金,马虎不得。严柚予端着职业微笑,把文件夹递到他面前。

黎凌点点头,接过淡蓝色的文件夹。里面详细写了广告公司几年来接的大单子小单子,广告营销部分的成果,以及与公司签约的保证。

比如长期合作有什么优惠,长短广告的营销机制等等。他看的很仔细,她却不敢再正眼瞧他。怕好不容易赶走的记忆卷土重来,占领脑中所有其余的想法。

过了十几分钟,黎凌严肃的表情才舒缓些,柔和道:“关于电脑市场的广告投放,我们一直看你们公司做的很不错,虽然老板是说签半年试试,但作为副总,我是准备签三年。你看怎么样?”

准备好的话都不必再说了,严柚予不可思议地确认:“现在签三年吗?”她话一问,他便肯定道:“是的。在确认你们公司前,我们已经做过很多广告公司的数据调研了。你们想法很前言,和当下的热点能很好的融合,所以只会越做越好。”

她拿着合同书,笑而不语。怎么的她像个客户,他像是乙方。又怎的仿佛他在夸自己,和曾经相似且夸张。

“黎总,谢谢你信任我们公司。你们的电脑向来都是销量领先,广告推广带来的收益绝对没有问题,”把书面的地方改为三年后,她又把合同递了过去。“这些是具体的合作部分,还有经费以及违约部分,你可以仔细确认再签名。”

餐食刚好上来了。“先吃饭吧。”黎凌示意她用餐,绅士地她很陌生。

和分手那天的他很相似。真正的矛盾是家庭想法的差异,严柚予是单亲的家庭,她从未想过结婚,但黎凌的家里希望他能早些结婚,生个孩子,才算完整的家。

黎凌向来很乖巧,当年辍学大概是他做过最出格的事。所以在他俩还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和老家那个女孩子的相亲。

只是他身上各种优点,爱干净,说话有礼有节,学会做计划,是和严柚予一起之后慢慢改正的。

那个女孩子爱上他了,没有疯狂追求,而是和他的父母,亲戚朋友不断的接触,即使后来知道严柚予的存在,依旧毫无退缩的征兆。

当严柚予知道他无法拒绝那个女孩,就是因为怕没法和家里交代的时候,冷静地和他提了分手。谁都有难处,放手或许他的选择就不会那么困难。

甚至告诉自己,或许没有谁会因为你不信结婚,就真的和你恋爱一辈子。她把所有联络方式都删除了,除了他的微博。

因为他微博不常上,是带着他一块做任务开的号。在一起五年,梦境一样的一碰就碎了。那段时间她觉得他好糟糕,软弱替代了温柔,没主见代替了会体谅人。

后来听说他结婚了。严柚予自己之后又谈了几个男朋友,只是,都像工作伙伴,谈不上什么爱。争吵和冷淡比快乐多。有时候就会拿着酒瓶麻痹大脑,想起大学蹦蹦跳跳的日子。

可是,现在呢,被社会的寒风刮得连心都热不起来了。“对了,等合同签完,你还有其他事情吗?”黎凌切了一块牛排,停下动作,突然问道。

严柚予还在想措辞,不料被他抢了先。但问出口的时候,她是无比的冷静:“我是没事,但黎总刚回城里,回家陪陪老婆吧。”

黎凌语塞了。牛肉放进了口中,他慢慢咀嚼着,大概半分钟,他重新开口:“去年离了。”语气比上一刻的严柚予更为冷却,但又夹杂着些许解脱。

“啊...噢...抱歉。”严柚予惊叹的话,化为一句道歉。她无法描述心境,复杂蜷成一团。阴阳怪气地拉开距离,结果反而直接被打破了。

黎凌举杯摇晃,微微摇头道:“不用,现在可以聊聊了吧。还是,你...”你现在是不是有对象。他想问,最终顿住。

(三)

问这种话,似乎很不合适,虽然其实是礼貌。但对于她,他觉着有些怪异。“聊聊吧,好久没见了。”她没拒绝,接受了下来。

她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你要确定能签这个合同。工作优先。”黎凌赞同,放下刀叉,核对每个部分,和他们公司给的样表和资料好好比对。

甲方,乙方,内容详细,价格与当时的商议。她吃完最后一口,坐着等他。停顿的时间,不知何处来的温馨感包裹住了她。

从前骗自己说不过尔尔,没听他的说法,逃避地消失。之后还不是哭的像个傻子,又不好意思打扰。

合同签好了。

她拿过来,看见大大的“黎凌”两个字,合上放回了包里。“合作愉快,黎总。”仪式还是要有的,她主动伸手与他握手,对方也没有扭捏,“合作愉快。”

两人沉默了一会,相视笑了起来,不知道对方笑什么,忽然觉得很释然,很放松。“最近过的如何?”黎凌问。

“还可以,这不是出来谈生意了。哦,如果是感情方面,单身有一两个月了。”她答的很全面,直接不用对方接话了。

黎凌止不住笑,道:“你放松之后的样子还真是没变,那不如我说说我吧。”他跟她简略地说了他的婚姻旅程。

果然是和那个女的,大概谈了半年多,家里促成的婚姻。他对她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没感觉。不过,那女的太碎嘴了,而且喜欢唠叨。

若是黎凌从未出过村子,倒可能和她长久,但事实就是,黎凌是念大学的人。辍学后他重新读了大学,学的东西和这个女的没有任何重叠。

除了琐碎和痛苦,还有他发展的限制,全家希望他在镇上工作,他想在城里。谁不知道父母的不容易,黎凌也知道。

只是,没人再接住他的压力,没人会在他悲痛的时候,告诉他:哭了也没事。即使周围都是口口声声说爱他的人,可事实是,独自一人。

严柚予听完,觉得可惜。“现在不怎么回去了,反而轻松。”他一笑而过,是真的,觉得过去了。

“我谈了帅哥,好几个哈哈哈。还有一个说要送我豪宅,但是,新鲜感过去就很无聊。”她总结了之后的爱情,略过了细节。

黎凌想要开口,不过严柚予制止了他,手里举了一个小玩意:“我学会抽烟了,发愁的时候,会。”

电子烟。蓝莓口味的。

他认出来那是什么后,说道:“我记得,你不是闻到烟味会吐。”

黎凌。我那时候看见你和她,我就会想吐,很想很想,所以我远离了。可是后来,觉得其实想吐的东西,会不停的怀念,会离不开,会上瘾。

曾经的曾经你会抽烟,我逼着你戒烟,因为你爱我,没再见过烟。

可我放不下过去,到今天也是。不知道是不是爱,只是真的会很想念。不过,还是会明白你不会在。

“会,但久了就不会了。习惯就好了。”她把心里话都塞了回去,隐喻地说道。

反过来他劝她,注意身体。

她回道:“一定。你也是。”他不再含蓄,直接说:“我们可以加回微信吧。”

严柚予扫了二维码。最上头的时间显示八点零五分。“有空再聊,前面忘记了,家里有条小狗,要带它出门遛遛。”她抱歉地说完,起身收拾她的包包。

他没挽留。“再见,对了,之后删我,至少告知我一声。”但提醒了一句。

她想了想,点点头。既然重新见到了,特意避开显得幼稚。

遇到的缘分即使和餐厅各处的蜡烛一样,烧干了烧尽了,服务员也会换上新的。

重识,未必比错过差。玻璃门上的铃铛敲响了,严柚予知道,踏出这个门,并不代表着永远的离别。

或许还能再吃一次烤串。

作者简介:一位向往烟火气的女子,喜欢文艺与现实的碰撞擦出火花。

回作家的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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