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

孟晚死了，死在一個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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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舉行得很快，像是急匆匆的要把關於他的東西都清理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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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曉站在孟晚的棺材旁邊，看見他手裡抱著一瓶只剩一半的伏特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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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和他一起送去火化。」葬儀社的人說，「那是他生前唯一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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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死前沒有立遺囑。」余曉仍舊盯著孟晚手裡的酒，一邊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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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先生是意外過世，來不及立遺囑，他的家屬是這樣和我們說的。」對方一絲不苟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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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他是怎麼死的？」余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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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儀社的人還來不及說話，另一個工作人員上前說道：「不好意思，我們必須進行火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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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曉還聽得見棺材被抬走時，裡面那瓶伏特加匡當作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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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喜歡檸檬汁。」余曉喃喃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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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開之前，余曉見到了白蕊，又想起了那瓶伏特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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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瓶伏特加，孟晚摯愛的、帶進棺材的伏特加，是和白蕊一起喝過的，孟晚總說瓶裝的飲料不可以只喝一半，會有很多細菌。但那半瓶伏特加他放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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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很美好，一個男生為了另一個女生打破自己的原則。如果當時孟晚和白蕊在一起的話，余曉覺得如果那樣，她可能也會羨慕這份感情，如果當時她沒有和孟晚在一起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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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曉不太記得了，孟晚和白蕊天天一起喝酒的時候，自己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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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余曉的記憶中，孟晚不怎麼喝酒，但會常常陪她喝檸檬汁。偶爾喝喝啤酒，但伏特加對余曉來說太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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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余曉來說，孟晚和白蕊一起喝酒就已經出軌了，孟晚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說余曉，你也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喝你愛的檸檬汁。余曉不那麼認為，孟晚喝了自己的檸檬汁，她就不會拿給其他人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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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還是原諒孟晚了，別人問余曉為什麼要原諒，她說孟晚以前很浪漫，會給她種下一棵檸檬樹，天天摘檸檬做成檸檬汁陪她喝，說他們都死了之後，要把身體埋在檸檬樹下，那是余曉聽過最浪漫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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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他們一起喝酒之後，余曉就發現孟晚變得很陌生，他不再陪她喝檸檬汁，說他一直不喜歡酸。浪漫突然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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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曾經陪她喝了好多杯檸檬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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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晚不再幫余曉摘那些檸檬，余曉只能天天坐在樹下等檸檬掉下來，再撿起來榨成檸檬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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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晚答應她不會再跟白蕊喝酒，但那半瓶伏特加卻一直擺在空曠的酒櫃裡，那裡面沒有其他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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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把檸檬汁放在裡面嗎？」余曉問孟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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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孟晚給酒櫃添了一把鎖，鄭重的對余曉說：「果汁和伏特加不一樣，不能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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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曉覺得孟晚是在說，他們不一樣，不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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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結束後，白蕊攔住余曉，給了她一把鑰匙，「孟晚說這是酒櫃的鑰匙，我想他不需要了，給妳吧。」白蕊遞給余曉一把小小的紅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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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曉瞥了一眼，她沒想到連酒櫃的鑰匙孟晚都給了白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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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余曉後退了一步：「酒櫃放不下我的檸檬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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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後，余曉把那棵檸檬樹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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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祭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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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晚的母親來找過余曉，想跟她聊聊孟晚，但余曉張著嘴，一句關於孟晚的話都講不出來，就好像過去的日子被啃食乾淨，她只能給孟晚的母親一顆乾癟的檸檬，那是孟晚最後一次摘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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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麼死的？」余曉問孟晚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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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晚的母親遲疑了一下：「那天晚上，他見著了一彎月亮，手指著月亮，於是耳朵被割掉了。失血過多，隔天清晨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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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曉坐在檸檬樹砍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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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記得我，孟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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