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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燈籠與廢園古井

「大紅燈籠高高照」是1991年張藝謀導演,倪震改編自作家蘇童「妻妾成群」這一部震驚坎城威尼斯,叫好又叫座的電影。內容主要是描述在民國初年陳家大宅裡,四個太太們勾心鬥角,明爭暗計,最終三姨被扔到井裡,四姨發瘋,二姨得勢的故事。這樣的傳統宮鬥橋段,對國人而言一點都不新鮮,相對於現實社會甚至有疏離感,但是我們從小說原著和改編電影不同的意象表達,以及對故事重點的處理,可以看出有趣的對比,以及藝術與市場的考量。

電影基本上是忠於原著的,有些對白甚至直接照搬。但是關鍵的主題意象:大紅燈籠,和原著強調的意象:廢園古井,卻是大相徑庭。

電影裡頭以紅色的燈籠造成的震撼感,代表男性慾望理所當然的燃燒,以及點亮了誰誰就幸福的霸氣。而原著強調的是,姨太太們冒著背德風險,去滿足自己基本慾望的時候,卻被扔到古井裡當冤魂,還被冠上個含羞自殺的惡名。換句話說,電影裡面強調大紅的燈與火代表男性的氣勢,小說裡則以晶剔的井與水強調女性的悲哀。

電影裡頭四姨太假裝懷孕爭寵被識破封燈,失意酒醉後說出三姨太偷情的秘密,造成三姨太的被迫上吊。而三姨太死後,夜半房間內卻大放光芒,在裡頭演唱京戯的鬼故事,其實是四姨太跑進去點燃了紅燈籠,痴呆地聆聽三姨太的的京劇唱片。這兩段情節,前者緊湊後者恐怖,的確可以招來觀眾的眼球,但是電影卻把大少爺和四姨太之間暗潮洶湧的情愫,以及將要繼承家業的大少爺的同性戀傾向加以淡化。

整個故事姨太太們之間的勾心鬥角,如果換成是唐太宗的玄武門之變,我們可能會覺得理所當然,一點都不稀奇。這就是對男性和女性截然不同的刻板印象。

倒是陳家的家道衰落,大少爺做生意出師不利以卵擊石,對母姨們明爭暗鬥的懼怕與厭惡造成同性戀,而唯一可能和四姨太的發生的感情卻又大逆不道,祇有在生母的嚴密監視之下黯然褪去,這其實是我們所看到蛇蠍宮鬥的表象之後,沒察覺出的真實悲劇。

西洋神話有一個弑父戀母的Edipus王子的悲劇,蘇童「妻妾成群」這部小說帶來的應該是一個厭女戀姨的王子家道衰敗的悲劇。但是「大紅燈籠高高照」卻並沒有照亮這個部分,在五姨太報到的時候,整個故事就在大紅燈籠的背景加上京戯的唱腔中結束,似乎暗示歷史會一成不變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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