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似曾| 之一

「爸,我出門一趟,陪何嗣一塊兒上銀行辦點事,也順道去換些錢回來,今早都快把零錢給用完了。等會兒就回來呀!」江岑提了個包準備出門,不難察覺她今日的打扮和平時有些差異。

這趟出門呀,估計是去約會。江岑她爸低著頭替客人打包藥材,視線卻偷偷瞥向正踏出店門口的女兒。

那個年代的感情仍是宣揚不得。遠渡重洋的外來文化正悄然地影響著中國的社會,但這個看似文明、開放的社會,實際上依舊被中華文化的舊觀念束縛著。學著洋人談什麼自由戀愛,是年輕人的本事。老一輩的總看不慣。所以談感情只好暗地裡偷著來,不做出些逾矩的事總也就無傷大雅了。

「哎,知道了!藥鋪有我跟妳媽顧著,放心去唄。早些回來!」

何嗣是隔壁街當鋪的二兒子,現在也算是半個當家的。何家大兒子跟著軍隊上戰場打日本鬼子後就再也沒回來過,小兒子才出生不滿周歲便夭折了,就僅剩下這個二兒子。不過好在留了個孝順又懂事的,至少能處處幫著、顧著這個家,何家年邁的老爺子才能免於大把年紀了還得自個兒扛著這重擔。

那男孩是不錯,待咱家ㄚ頭又很是周到,就也沒這必要去阻攔他們些什麼了!年輕人的事,他們自個兒打理去!

江岑她爸看著女兒欣喜出門的背影,如此想道。

初秋的南京空氣仍有些濕黏,但已開始可以感受到些許涼意。空氣中參雜著花香、汽油味跟街邊小吃的味道,複雜但熟悉。江岑大步大步地往前邁進,看上去像是在趕路。

「等很久了嗎?」江岑緩了緩呼吸,一邊整理因跑步而飄散的髮絲。

何嗣伸手拭去江岑額角上的汗水:「不礙事,我剛來。」

但江岑卻緊張地向後退了一大步,倏地拉開和何嗣的距離:「大街上的,惹人說話!」

何嗣見狀便微笑著將手收回。

「那咱們出發吧!」

街上的人煙和我剛回南京時相比,多了些,也平靜安逸了些。打日本打了八年啊,終於打了場勝仗。但現在仍時不時能聽到從南京機場那兒傳來的飛機聲,每每都會令我想起在對日抗戰時不幸捐軀的哥哥。

他大我約莫八歲。當年和日本開打時,我不過十三,二十一歲的他毅然決然加入空軍。

他太年輕了,還有大好青春呀!

對日抗戰打了五年後,戰況依舊膠著。國民政府也一直不斷的徵召新兵投身戰場。那年何嗣剛滿十八,前些日子才收到他哥哥陣亡的通知,這會兒,國軍又找上門來。何嗣一被帶進部隊,何叔就著急地想辦法要保他回家。估計也是見了些官、塞了些錢,來來回回折騰、拜託了好幾回,才終於讓何嗣平安歸來。

我知道哥哥過身後,爸媽總盼著我能幫著家裡的藥鋪,但我和何嗣卻考上了聯大。他們不想讓我放棄這機會,我亦然。即便那時的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南開大學因抗戰的關係在昆明成立西南聯大,時局不算安穩,兩老還是由著我和何嗣到昆明念書。

江岑偷偷瞄了身旁的何嗣一眼,淺淺地笑著。

那抹笑容多的是慶幸。

當年多虧何叔的幾番波折,我和何嗣才能一起到聯大念書。在昆明有他陪著,安全些,心裡也踏實。

「江岑!」何嗣一聲大喊後,將江岑一把攬進懷裡。「想什麼想出神啦?喊妳都沒聽見,一股腦兒的往柱子走,幸好沒碰著!」

「抱歉,真的是沒注意到。」江岑害臊地低著頭喃喃,臉頰泛起一抹紅暈。

兩人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路上的行人們都正在看著,於是趕緊分開來。

「說起來⋯仗都打完了,又能回學校去了唄?」何嗣尷尬地搔了搔頭髮說道。

江岑點點頭,語氣稍顯羞澀地回:「是呀,大概九月中就得回昆明了吧!得把握這些日子了呀,否則又要等到過年才能再回家了。」

那時候爸媽又老些了吧?南京還會是現在這個模樣嗎?

何嗣和江岑靜默地凝視著彼此,很有默契地笑了。

至少我們還在彼此身邊,日子嘛⋯就隨它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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