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碰!

    碰碰!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又是那個聲音,楊倩受不了的拿著枕頭摀住頭,內心無聲的吶喊著。因為失業再加上沒有收入繳不出房租,楊倩一個月前只能搬回南部的老家,一邊在快餐店打工一邊認命地找新工作。天花板傳來的敲擊聲持續著,楊倩終於受不了抄起身邊的掃把往上就是一陣亂戳,嘴裡大罵著:

    「楊善堂!你這隻死肥豬,不要再吵了!現在是半夜欸,你不能小聲一點嗎!」

    楊善堂是楊倩的親哥哥,自從離開家以後楊倩已經五年沒再見過作裝潢師傅的哥哥了。楊倩和他的感情並不是太好,楊善堂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父母過世以後,他更是變本加厲,沒有工作的日子幾乎都關在這間房子裡喝酒還找酒女來家裡狂歡作樂,楊倩還記得自己睽違五年打開這個家門的第一眼是滿屋子的垃圾、發霉生腐的廚餘還有大白天也猖狂在滿屋子亂跑的蟑螂老鼠……而他那個破百公斤的哥哥只穿著一條內褲全身都是酒臭的躺在被髒衣服淹沒的沙發上呼呼大睡……

    被楊倩的怒吼聲叫醒的楊善堂在知道妹妹回家鄉的原因後,只是譏誚的說:

    「大都市的飯碗不好端嘛。」

    但也沒有怎麼為難他就讓出了一樓的空間給楊倩使用,他自己就住在二樓。兩兄妹成了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卻互不關心的房客。楊善堂只有在出門的時候會經過一樓走廊而楊倩則是不會到二樓去,在徹底打掃過一樓以後,楊倩就發誓絕不去二樓因為她不敢想像二樓髒亂的程度。楊倩每天看著楊善堂進家門就是渾身的酒臭,三不五時身邊還會有一個眼神跟他一樣渙散的酒女,兩個人會一起上二樓大聲笑鬧然後徹夜狂歡。但最讓楊倩感到崩潰的是每到半夜就會從樓上傳來的敲擊聲,那個很像用拳頭槌牆的聲音會響徹楊倩在一樓的小房間,吵的他整夜無法入眠……

    那個碰碰碰的聲音在楊倩用掃把反擊以後就沉靜下來了,夜重新回歸安寧。楊倩煩躁的走去浴室想要沖個澡,一打開門就被站在鏡子前濕髮覆面的女子嚇了一大跳。他驚叫了一聲,女子也被嚇了一跳,鏡子前的女人驚恐的撥開眼前的長髮,楊倩才發現是哥哥今天晚上帶回來的酒女,卸了妝的蒼白臉上沒有眉毛看起來有說不出的詭異感。

    「X!要進來是不會敲門喔,是要嚇死誰!」酒女對站在門口的楊倩飆了粗口,就推開她大搖大擺地走上二樓樓梯,楊倩看著浴室的地板上全部都是頭髮,黑色細長的毛髮沾了水在地上畫出各種不規則的圓弧,排水孔的上方還有一坨沾著不明棉屑的髮團堵著水流無法排出。楊倩回頭對著二樓大喊:

    「洗完澡是不會收拾一下嘛?頭髮都堵住水管了啦!髒死了!」

    但二樓只傳來男女的鬨笑聲,沒有人走下來的感覺。楊倩只能認命地收拾滿地毛髮的浴室,從排水孔拉出那團糾結的長髮時,也拉出藏在底下更多發出惡臭的陳年毛髮垃圾,他一邊在心裡罵髒話一邊只覺得欲哭無淚,清理完浴室沖了個澡,楊倩無力的躺在床上,耳邊又傳來乒乒乓乓的敲打聲,但她已經累的沒辦法反擊了,就這樣昏沉得做著噩夢到天明。

    楊倩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麼跟楊善堂變成這般水火不容的了,她只記得應該是在范禎瑩離開以後吧,她是楊善堂的初戀情人長相普通卻有著一頭烏黑亮麗的飄逸長髮,和電視上洗髮精廣告的女星一樣,輕輕一撥長髮就會像水瀑一樣絲柔滑順的款款傾下,哥哥最喜歡就是她的長髮,甚至迷戀到幫禎瑩姐綁頭髮,她還記得曾經看過楊善堂幫同居女友范禎瑩梳頭髮時那一臉癡迷的表情。

    「變態。」是當時楊倩對自己哥哥的想法。

    後來范禎瑩移情別戀和楊善堂大吵一架後就連夜搬離了楊家從此音訊全無,失去禎瑩姐的哥哥變得行屍走肉魂不附體,楊善堂把自己整天關在房間酗酒,也不工作,就是一個人躲在二樓不出門,漸漸地家裡開始多了很多髮質超棒的昂貴假髮,喝醉的哥哥會撫著那些頭髮喊著范禎瑩的名字然後把眼淚、鼻涕和嘔吐物都擦在上面……家裡的地板、浴室全部都是這些被毀壞的假髮,散落的髮絲遍布整間屋子,楊倩連在家都可以感覺到那些飄浮在空中的細長頭髮沾黏到自己的皮膚後引發的搔癢感。幾次向哥哥抗議未果的他終於忍無可忍趁著一天楊善堂不在,他把家裡所有看的到的「頭髮」通通塞進大鐵桶內拿到後院一把火全給燒得一乾二淨。

    回到家的楊善堂發現自己的「寶貝」全被妹妹燒掉,氣得掐住她的脖子,那力道之大之猛,讓楊倩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的恐怖,掙扎中的她拿起手邊唯一可以摸得到的電話往楊善堂頭上就是一陣猛砸,他還記得楊善堂被他發狠的砸了個頭破血流,瑟縮在客廳的電視旁邊哀求他住手,楊倩甩開已經四分五裂的電話機,轉身回房收拾行李就離開了家門,從此沒有再回來……

    「所以那個變態現在不買假髮直接找酒女嘛,噁心死了。」楊倩自言自語的說著,楊善堂帶回的酒女長相品質都是參差不齊,但清一色都有著一頭閃耀的黑色長髮……然後掉髮掉的比假髮還誇張!正當他想的出神浴室那一地的黑髮時,店長就走過來對著他說:

    「欸,楊倩,有警察打電話說要找你。」

 

    警察?楊倩在心裡打了個問號,但還是到櫃檯前接電話

    「請問是楊倩,楊小姐嗎?」電話那端說

    「我就是啊,請問有什麼事?」楊倩不是很自在地回答。

    「你哥哥楊善堂今天早上在酒店和人發生衝突,頭部有撕裂傷和身上多處擦傷目前在急診室,請家屬盡快趕來。」

    楊倩心不干情不願的拿出紙筆抄下醫院地址,就跟店內請了假出發前往醫院,到了急診室只看見楊善堂裹著紗布的臉被打得跟豬頭一樣腫,手上、腿上全部都是瘀青和擦傷。睡著的他發出如雷的鼾聲,渾身酒臭的龐大軀體一翻身就會壓得急診床吱吱嘎嘎亂叫。警察和楊倩確認身分以後,就告訴他楊善堂因為在酒店騷擾上班的小姐,被圍事的小弟狠狠地教訓了一頓,警察到場時全部的人一哄而散,只剩下渾身是傷的楊善堂躺在地上抽搐。

    「騷擾?酒店的小姐不就是要被騷擾的嗎?」楊倩不置可否的說。

    「欸欸,楊小姐妳這樣說就不對喔,酒店的小姐也是人,他們也是可以對不合理的對待說不的。」警察先生糾正了他。

    「所以他的不合理對待是什麼?」天知道他根本不想知道。

    「你大哥要剪人家的頭髮啦。」

    「剪頭髮?」什麼東西?!

    「小姐是說你大哥喝酒喝到一半突然拿剪刀出來說要剪他的頭髮當紀念啦,小姐被嚇壞了啊,就叫圍事的少年ㄟ來了。」說話台灣國語的警察先生一邊回憶一邊露出看到變態的表情。接著醫院的人就來了,他們告訴楊倩病人可能有腦震盪的關係需要住院觀察一周,就讓他到櫃檯辦理住院的手續了,楊倩手握著筆一邊寫一邊發抖,他有一個禮拜可以不用跟這個變態大哥共處一室!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在心裡開香檳放煙火,等到辦完所有手續要離開時,他看著躺在床上仍舊睡的不醒人事的楊善堂,希望他可以住久一點,最好在他找到新工作搬走以前都不要回來。

    楊倩一個人在房間裡看著深夜節目一邊享受沒有哥哥的寧靜夜晚,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他的眼皮也越來越重,突然間!

    碰!

    咦?什麼聲音?楊倩睡意全被剛剛那聲巨響給嚇跑了。然後就像在回應他的問題一樣,天花板再度傳來一陣: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楊倩當下只覺得毛骨悚然,楊善堂不是在醫院嘛?怎麼還有聲音?難道有小偷?他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正要摸黑開燈之際,突然浴室的門磅的一聲打開了,從門後閃出一道黑影用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衝上二樓。楊倩被嚇的坐在地板上,啊!真的是小偷嘛?還是那天那個酒女還在家,因為他在黑暗中隱約可以看到飄動的髮絲。楊倩給自己壯了壯膽,就拿著掃把和手機往二樓走去。二樓只有楊善堂的房間一間,父母過世後他就將整個二樓的隔間打通成一個大房間,然後一個人住在樓上,也不讓楊倩上來。

    喀擦!

    楊倩在黑暗中終於摸到電燈的開關。但不開還好,一開差點把他嚇死,空無一人的房間內全都是女人的頭髮,有成束用橡皮筋綁好掛在牆上的看起來就像真人的頭髮,但因為失去了養分,全都粗糙乾裂,就像死人的頭髮一樣塞滿四面牆壁、還有很多頂假髮戴在沒有臉的人頭模型上,人頭則一個一個散亂的擺在陳列的櫃子、桌上和楊善堂的床上,地面上許多的斷髮都已經打結變成髮球遍布在滿是垃圾的木質地板上。楊倩被嚇壞了,他退到樓梯口想轉身逃跑,卻在這時被房間深處的微弱光芒吸引住,他像中了邪一樣一步一步的往光點的方向走去,最後停在一個小小的木櫃子前面,櫃子的門緊閉,但從門縫當中可以看到一點亮光從裡面洩出來。楊倩伸出手,

    「咿呀。」的一聲,櫃門被打開了。

    裡面赫然出現了小小的祭壇,壇上有兩個小盤子裡面裝了不知是什麼種類的油左右兩碟各拉出燒得焦黑的燈心,燈心上正點著微弱的火光散發出燃燒動物脂肪的噁心味道,祭壇上有一座牌位,楊倩湊近一看牌位上的名字竟然是范禎瑩!在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就要從喉嚨跳出來了,楊倩回過神立刻就要把櫃子關上時牌位卻突然倒下了,露出後面一團黑色濃密的頭髮,而「應該」是范禎瑩但已經風乾凹陷的臉就這樣深埋在那坨黑色裡,頭顱就像木乃伊一樣雙眼緊閉、剩下兩個凹洞的鼻子下面是歪斜暴露的牙齒。楊倩只感覺到那顆頭顱比紙還薄的眼皮動了一下,自己就這樣不醒人事了。

    等到楊倩再醒過來,他已經躺在醫院裡全身都包裹著紗布,身體有百分之七十都被灼傷。根據警方的說法,楊倩在二樓打翻了正在燃燒的燭台,因為房間內全是易燃的頭髮和木製裝潢,火勢一下就蔓延了。消防隊抵達時差點來不及救出昏倒在地的他,但駭人聽聞的是在燒毀的二樓房間裡,他們發現二樓和一樓天花板間有一個隱密的夾層,裡面竟然藏有七具女屍,經過調查後全都是找不到身分的街友或是逃逸移工,警察研判這些屍體都已經死亡超過數個月最久的甚至已經好幾年了,它們腐爛變型,不自然扭曲的身體暴露出森森白骨趴臥在木板間,這些被害人生前全被剃光了頭髮並受到嚴重的虐待,兇手當然是楊善堂,他將這些無辜的女人以接濟之名帶回家中讓他們飽餐一頓以後就開始施虐並且剪光他們的頭髮,最後楊善堂會把奄奄一息的女人扔進只有不到九十公分高的夾層內活活餓死,而那些可憐的被害者在臨死前都曾用力拍打夾層想對外求救,所以夾層的底部全部都是用拳頭狠力砸出的血印。

    警察還在起火點的櫃子內發現一顆女性的頭顱,經過證實身分正是當時和楊善堂同居的女友范禎瑩……警方將他的頭顱挖出時費了很大一番力氣,因為那頭顱是被楊善堂用水泥半封在牆壁上的,恐怖的是那顆頭顱的頭髮似乎並沒有因為主人死去而停止生長,就像在尋找不見的身體一樣,那黑色如麻線般的頭髮長滿了整片牆壁,甚至沿著壁縫和水管延伸到整間房子都是……

    這起恐怖的連續殺人事件驚動了整個小鎮,楊善堂立刻就遭到拘捕,而楊倩也被當作重要參考人,二十四小時由警察監護著,看著等在病房外大批的記者和攝影機,楊倩只是疲倦的閉上眼,腦子裏面響著那不規則的撞擊聲和無盡蔓延的黑色長髮將自己纏住,拉進最深的黑暗當中。

「終於,可以好好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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