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那片山 Go Through The Mountain

照理來說，山上是不會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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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只有一望無際的雪，軟綿綿的地面，根本站也站不穩，這兒沒有動物，也幾乎沒有植物；連綿的山巒頂，白雪皚皚，雪白的地上長出一顆又一顆的落羽松，山上看不見動物，也看不見飛鳥。沒人到過那，也沒人想過翻過去，因為山腳下與山上無異，就像一塊大棉被罩在了一塊石頭上面，山與周遭的景物一體成形，如同一個白雪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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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娜將重重的行囊背在肩上，把所有衣服都穿在身上，用紅毛衣包住自己的臉，只剩下眼睛周圍一小吋的皮膚露在外面，遠看過來就像一隻特別臃腫的小紅帽正在踏著非常憤怒的步伐，可能是準備要向大野狼復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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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萊娜前頭的，是領頭的母親，母女倆在一望無際的雪地裡走著，但母親卻好像是一本活地圖一樣，總是知道該往哪兒走，從沒迷過路；母親今年也不過三十歲，二十四歲的時候有了萊娜，好不容易把萊娜拉拔到了六歲，終於能習點法術，可惜在這寸草不生的雪地裡，根本找不到給萊娜做魔杖的材料。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們踏上了穿過這片山的旅程；旅行前的記憶，萊娜什麼都記不得，只隱隱約約記得，在她還很小的時候，母親總是用布包將她綑在身體的前方，雖然這應該是個很溫暖的方案，但萊娜卻好像已經忘記那個感覺了，等到她長大之後，母親也從來沒這麼做過了；等她在大一點會說話之後，她總是吵著要母親教她法術，因為她曾經看過母親只做了一個手勢，就把帳篷給收起來，從那時候起她就學著母親的姿勢，想要效法她的動作，但總是屢屢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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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法術之前，得先吃飽。」母親總是這麼說。母親算是個美人，皮膚像雪一樣白，頭髮像燒枯的落羽松的那麼黑，雖然嘴唇已經凍的發紫，但如果氣溫回暖一點點，她的嘴唇就會變血一樣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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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著刺骨的風，萊娜的小手已經凍得發紫，但她認為自己的雙手沒有什麼資格抱怨，因為她的雙腳搞不好已經凍的發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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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時，她又覺得，自己的肩膀才是最有資格說說話的人，她用布包將藥草與法術書包起來，係在肩膀上，雖然母親已經施過咒，讓行囊微微浮在半空中，再雪地上走著高度根本無法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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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娜再想想自己的臉，放大到眼睛周圍的皮膚，又覺得全身上下所有的部位都應該體諒這引路人的辛勞，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沒有任何遮蔽物的部位，冷風從毛衣的空隙穿過她的皮膚，讓她的整張臉都凍得發白；她甚至認為要是有人死在這裡，屍體一百年都不會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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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沒施咒，你會更冷。」母親說，她的頭顱一樣裹著毛衣，聲音變得有些悶，但聲音還是一樣鏗鏘有力，這時候母親的身體強壯的像隻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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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萊娜簡單的應了句，寒冷讓她的牙齒不停打顫，根本沒有心思回答她的媽媽，她努力拉緊衣服，希望能增加這些衣服的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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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這片山，我們就再也不用吃苦了。」母親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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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過山的另一頭嗎？」萊娜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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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去過。」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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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麼知道？」萊娜邊發抖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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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媽說的。」母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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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怎麼知道？」萊娜沒見過自己的外婆，自然沒有什麼禮儀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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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媽媽告訴她的吧。」母親說：「我怎麼會知道我媽媽是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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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根本不知道那兒有什麼，我們幹嘛去呢。」萊娜扛著行囊，根本沒有任何往山上走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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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媽是這麼說的。」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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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媽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啊。」萊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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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說的一定是真的。」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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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怎麼證明呢？」萊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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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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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什麼時候要教我法術。」萊娜決定不與母親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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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法術之前，先吃飽再說。」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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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們什麼時候能吃飽？」萊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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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天，我們會穿越那片山。」母親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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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娜的肩膀明顯的垂了下來。「穿越那片山之後真的能吃飽嗎？」萊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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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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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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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媽說的。」母親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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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媽媽叫什麼名字？」萊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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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媽也叫做萊娜。」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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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為什麼叫我妳媽的名字？」萊娜大驚失色，突然不喜歡自己的名字了，她才不要與一個似乎神智不清的老太婆重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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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媽媽現在在哪裡呢？」萊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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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死了。」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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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一天也會死嗎？」萊娜突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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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會浴火重生的。」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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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可能會是鳳凰，」萊娜說：「如果是鳳凰為什麼要在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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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為什麼呢。」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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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問我，我怎麼會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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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什麼時候要教我法術？」萊娜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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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妳吃飽再說。」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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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肚子一點都不餓。」萊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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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妳並沒有吃飽。」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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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說我能吃什麼？」萊娜問：「這不是讓我永遠不能學法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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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趕完今天的路再教妳。」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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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為什麼非得穿過這片山。」萊娜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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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這片山才有美好光景。」母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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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景？」萊娜問：「光景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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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叢林。」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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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林？」萊娜問。「什麼是叢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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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有樹。」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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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樹嗎？」萊娜舉起手，指著一旁的落羽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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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一樣的樹。」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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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不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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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翠綠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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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綠的樹？」萊娜皺起眉頭：「綠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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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溫暖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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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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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出生的時候，就很溫暖。」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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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是說我是在雪地裡出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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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但那時候非常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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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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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火一樣。」母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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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娜突然停住腳步：「我來過這嗎？」萊娜四處張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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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母親說：「只是這整條路長得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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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原來是這樣。」萊娜不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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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雪山。」母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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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雪山。」萊娜說：「非常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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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你會喜歡這座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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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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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這片山妳就會喜歡這座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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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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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領著萊娜坐了下來在落羽松密集的地方，從口袋裡掏出了魔杖，念起了咒語，將帳篷給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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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娜鑽進了帳篷，雖然一樣冷颼颼，但對萊娜來說，這是她對溫暖唯一的記憶。母親呼喚了落羽松的真名，將果實給招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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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只吃果實，我總有一天會餓死。」萊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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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會。」母親回答，將果實撥開，給吃了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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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萊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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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妳想要學法術，就去摘一根最強壯的松枝給我。」母親突然開口，打斷萊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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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娜衝出了帳篷，完全不顧外頭的冷風，就爬上了一顆落羽松的頂端，硬生生折下了頂端的整段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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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人帶枝摔落在軟軟的雪地上，母親接過了樹枝，將多餘的雜枝給去除，用果實裡的油，塗滿整枝樹枝，接著用突出的數枝尖端，劃破了自己的手掌，將血液塗抹完整枝樹枝，然後將魔杖交給了萊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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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娜接過了魔杖，只見上頭殘留著母親的鮮血與落羽松的果實，她將魔杖抱在胸前，跟著母親念起了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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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力量環繞她的身子，她緊握住魔杖，彷彿這樣，她就擁有了全世界。她那時候並不知道，這座山才能算是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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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娜從有記憶以來就開始翻這座山，翻到了十八歲，終於在這一天，她翻到了山峰頂上，漸漸的她也已經長的和母親一樣高了，甚至因為母親的駝背，她看起來更高出了半個頭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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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們什麼時候翻得完這座山。」萊娜熟練的將果實嚼碎，她問這個問題已經問過不下一千次了，但她還是不厭其煩得這麼問，她早已厭倦了在這座山上不停地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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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天。」母親說，而她的回答也千篇一律，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母親的總用一天，似乎已經成為了並不存在的明天；母親的軀體經過這十幾年來的寒風日夜的風霜，她的身體越發越虛弱，到現在已經需要萊娜背著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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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山之後真的有一片美麗的叢林嗎？」萊娜又提出了她早已問過上千次的問題，她一邊揮動魔杖一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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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是妳外婆說的。」母親緩慢地咀嚼落羽松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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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過那裡嗎？」萊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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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母親說：「但她總有一天也會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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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萊娜放棄了與母親爭辯，她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只覺得母親的精神失常，滿嘴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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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背後一定有一片好光景。」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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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趕緊上路吧。」萊娜站了起來，走出帳篷，揮了揮魔杖，將帳篷給收了起來，接著將行囊綁在自己的肩上。母親已經拿不動任何行囊了，她撿起魔杖，拄著拐杖開始繼續領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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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好久好久的路，萊娜開口問道：「妳媽媽長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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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的……跟妳很像。」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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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會法術嗎？」萊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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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然我的法術是跟誰學的。」母親用低啞的聲音笑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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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妳還會什麼法術。」萊娜問：「除了收帳篷，摘果實，還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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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裡活著，這幾樣就夠了。」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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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還想學。」萊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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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沒有辦法。」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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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法術書妳不能看一看教我嗎？」萊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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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母親說：「我也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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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麼我們還帶著法術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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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術書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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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都是我在扛啊。」萊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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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總有一天會用到的。」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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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永遠都不會。」萊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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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會。」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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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又沒用過，妳怎麼會知道這會用到。」萊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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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怎麼會騙妳。」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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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會。」萊娜說，接著母親整個人摔倒在了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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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萊娜趕緊一個箭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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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娜嘗試扶起母親，卻發現母親的雙腳已經發黑，「女兒……媽媽可能走不動了。」母親虛弱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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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娜蹲下身子，二話不說的抬起了母親的身體，將母親像背行囊一樣，背在了肩膀上，又將行囊綁在了自己的腰間，繼續翻越這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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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娜不停的走、不停的走，母女沉默了好久，只到萊娜開口，「媽，妳也這樣背過外婆嗎？」萊娜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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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過。」母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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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那時感覺怎麼樣呢。」萊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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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重，腳很酸。」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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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覺得妳很輕，我腳一點都不酸。」萊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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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時候也是這樣跟我媽說的。」母親回答：「妳外婆也說了跟我一模一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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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萊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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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與妳很像的人。」母親說：「一樣漂亮，一樣高大，一樣強壯。」萊娜感受到一滴淚滴落在了她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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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也是鳳凰嗎？」萊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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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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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是鳳凰嗎？」萊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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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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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落雪地裡的鳳凰。」萊娜說，她這輩子只做過一件事，那就是穿過這片山，但至今都沒有穿過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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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注定是要飛的。」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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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過這片山我就能飛了嗎？」萊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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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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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妳很確定嗎？」萊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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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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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走著走著，萊娜也開始期待起了山另一頭的叢林，她終於問起了母親山另一頭的樣子：「媽，山另一頭長著什麼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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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片熱帶雨林。」母親說：「那兒有飛鳥，有魚，有海豚，有魔法，還有所有所有我們沒吃過的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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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會暖的太陽。」萊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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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還有很暖很暖的太陽。」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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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裡我可以學法術嗎？」萊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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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可以。」母親說：「到那裡，妳就能學會所有妳想要的法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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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聽水的真名嗎？」萊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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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可以。」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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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那裡到底有多好？」萊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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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就是天堂了。」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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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一定會帶妳山的另一頭的。」萊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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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好幾年，母親越來越虛弱，萊娜只得繼續背著她，直到某一天，萊娜終於來到了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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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娜背著母親往山下衝刺，她幾乎要感受到空氣越來越暖活，她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山腳下那綠色的樹葉，她簡直想都不敢想，萊娜將眼睛給閉了起來，使命的往下奔馳著，吹在臉上的寒風已經變成了暖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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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林就在眼前了，萊娜幾乎已經要開始歡呼，溫暖的陽光撒在了她們的身上，「好溫暖。」萊娜停下了腳步，她感受到了地面已經轉為平坦，也感受到了暖暖的陽光灑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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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已經看見眼前美麗的叢林，她的耳邊迴盪起了沒有聽過的聲音，是海豚，是飛鳥，是水！太陽灑過她的身子，「我來了。」她默念著。這就是天堂吧，她心想，經歷了二十二年的時光，她終於來到了山的另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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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母親的夢想終於達成了，萊娜在心中歡呼著，萊娜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終於完成了她的旅程，穿過了那片山。她睜開眼睛，眼前卻還白茫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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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了那片山，他們並沒有找到叢林，只找到了另一片一望無際的雪地。萊娜晃了晃肩上虛弱的母親，「媽，我們穿過這片山了！」萊娜再度晃了晃肩上的母親，又喊了一聲：「媽！」她伸出手摸摸母親虛弱的身子，以及幾乎潰爛的雙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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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的雪山，光禿禿的山頂，沒有動物，沒有人類，只有遼闊的落羽松森林，以及怎麼下也下不完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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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從她的肩上滑了下來，身體已經動也不動，她那雪白的臉龐已經發紫，雙手已經近乎潰爛，雙眼呆呆的看著萊娜。「媽……」萊娜的眼淚掉了下來，滴在了母親的身上，母親的身體突然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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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娜久違的感受到了溫暖，但她淚卻越留越多，滴在雪地上，將雪地融化了；火焰燃燒殆盡，灰燼之中，出現了另一個女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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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娜伸出手，在被融化的雪洞中抱起了女嬰，拿起毛衣包住了女嬰的身體，女嬰嚎啕大哭著，在大哭中，萊娜緩緩吐出一句話，兩個聲音交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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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天，我們會穿越那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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