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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期間看守所內部觀察 看守所-中國小集中營式管理制度 Part3

在押人員生存狀況:

人數——

資金受限的對應難題是張江看守所內迅速增長的關押人數。

張江看守所是全國最大的看守所,儘管如此,其實際面積只是比普通的中學稍大一些,曾經拓建過兩次以增加牢房監室的數量,容納人數不過是3000至4000多的在押人員。

然而今年關押人數超過7000人,成為近年來歷史最高人數。

張江看守所分為7個監區,前5個監區是男性關押區域,第6監區是女性關押監區,還有為特殊疑犯關押的特殊監區;

每個監區分為南北兩個方位,南區是大型監室,每個監室約60平方米,正常關押最高到30人左右,但實際人數最高達到50人;北區小型監室,每個監室約35平方米,正常關押最高17人左右,實際最高卻達到28人;女監區在押人員數量較少,但大型監室最高超過60人,小型監室也在30人以上。

造成如此情況的原因之一在於負責刑偵的公安局與派出所的警察似乎毫不體諒他們看守所內同行的困境;

在疫情防控剛開始時,公安機關對除了重大或緊急案件外暫停了對涉案人員的逮捕,而之後恢復工作了,為盡快完成前期缺失的指標而大規模逮捕抓人,無論案件大小或與案件相關程度全被帶去看守所;

即使在今年疫情防控期間,他們照樣可以花費公費出差,住4星級酒店來追捕普通的民事案件引起的詐騙案,而看守所同行卻被迫和在押人員一起封閉隔離。

同時去年至今的打黑除惡工程也使在押人員數量增加,不僅是涉黑人員,只要和涉黑人員相關的都可能接受調查並關押看守所,有些只是參與了相同的飯局或稍有認識而已,甚至5、6年前審結的案件牽扯到涉黑所有相關人員竟然都要被重新開檔案處理;

有意思的是今年8月,負責上海打黑除惡的上海公安局局長兼副市長龔道安,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正接受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

他成為繼公安部前副部長孫力軍、重慶市副市長兼公安局長鄧恢林後,今年內第三位受查的警界高官,同時也是自中共十九大以來,上海市首名受查的「大老虎」,也表示著此次打黑除惡就如同曾經重慶的薄熙來以及周永康那樣,為詭異的方式進入收尾階段。

還有個重要原因在於,同樣因疫情防控,檢察院與法院暫停了工作,之後有限制的恢復工作,導致了案件審結和審判拖延,疑犯無罪的得不到保釋和釋放,有罪的因法院未開庭而無法爭取減刑、緩刑或者轉移至監獄;

即使法院令許多簡易庭疑犯都採用了在看守所內視頻開庭的方式來縮減流程,但依舊有大量在押人員因此只能被滯留在看守所中;而當中有不少疑犯兩次延遲開庭,有些短刑期的疑犯在看守所內等到建議刑期只剩一個月才受法庭審判。

關押人員——

在押人員被羈押期間通常分為幾個階段:新收階段,等待結案審判階段,判決後轉移階段。每個階段一般都會轉至個新的監室,所滯留的時間各不相同;而每個在押人員的因案情不同,每個階段被羈押的時間也長短有別。

無論哪個階段,每個監室都混合着不同罪名的在押人員——經濟罪、暴力罪、詐騙罪、黃賭毒以及涉黑涉惡等等,原則上同案犯人是不允許被關在同監室以防止串通,然而人數的暴增使得管教民警對新羈人員的背景調查也變得簡略,同一經濟案件牽扯的不同公司的疑犯也被關在一起;

通常這樣做就和監獄一樣,讓疑犯們關在一起互相交流互相進步,研究出更好的犯罪手法和迴避法律的方法,在看守所處不了多久就能令人變得藪中荊曲,出去後準備合作共同做大做強。

另外有部分三無人員,就是沒有家人送錢、沒有換洗的衣物、沒有辦法向外聯繫的人。他們可算是看守所生活最差的人了,即買不了大帳上的食品,連生活用品都有限,只有靠監室內其他人一起開的公帳或同監室的其他人幫助,儘管看守所規定不得借用衣服或錢財,但是人數實在過多,若三無人員持續增長,不單影響看守所監室內的衛生生活,更會影響看守所管理;

而三無人員可以替他人做衛生清潔的工作或值班來換取食品和生活用品,另有些人讓自己的家人送錢給三無人員來開大帳,將他們每月開完大帳的分出一半給自己,這樣自己即能多開些食品和生活用品,亦能夠幫到別人。

除了這些普通的人員外,還要少部分比較特別,有來往港澳台的商人,因為地方政策變化的原因被逮捕;

有些是上訪人員,每到國定假期或者特別事件突發必定會有大量上訪人員被關押,甚至非法拘留在看守所,釋放後再進行補償,就是為了阻止他們上訪;

另有新疆、西藏等少數民族在押人員,原本要被遣返會原籍審判的,因為疫情防控的原因而被拖延滯留在本地看守所內,他們身穿黃色的看守所制服以顯示區別,方便看守所的管理,而每日飯菜上,因宗教禁忌外加食物縮減,提供的往往僅有一個番茄或是一個雞蛋加上蔬菜,對於禁食豬肉等要求表面上還是遵守的,但由於管理人手短缺便使工作簡化,常會有普通在押人員的肉類混入其中。

不過最為特別的是些大型案件的疑犯,如重大刑事案件,像殺人、走私販毒等;還有涉及國家金融方面,如私吞銀行存款或是非法集資案件。

這些疑犯一般會關入特別規劃的監室,而即便在普通的監室內通常不允許其他在押人員與他們對話,根據知情人士透露,2019年上海證大公司的董事長戴志康被捕後在看守所內就有管教民警規定他人不得和其有接觸,所有對外聯繫必須用信件書寫溝通傳遞。

生活作息——

在看守所的生活作息每個階段基本一致,但是管理要求卻不相同,新手階段最為嚴格,而之後則相對放鬆,且每個監室之間也有不少差別。

在押人員從早上6:30開始起床,部分在押人員疊床被,其餘人洗漱,在洗漱完後替換疊被的人去洗漱;

新收與結案階段的監室比較嚴格,疊被都要像部隊標準並統一放置在床板靠牆前端,轉移階段的監室則只是平鋪在一起即可。

大型監室有兩個洗手台,小型監室則只有一個,於是每天早上水池和水槽前便擠滿了排隊的人,因為7點前要完成洗漱,每個人基本只有1分鐘左右時限,一旦過長後面排隊的和管理人員就會大吼着催促,因此大部分在押人員只能隨便清洗便完成,只有少數關係戶和管理人員能稍微延長些洗漱時間。

洗漱後便坐在床板上的指定位置休息等待早飯,隨後早上供應的熱水從熱水管輸送,用張江看守所特別訂購的塑料圓筒飯盒接水後分到每個在押人員的圓筒飯盒中,無論春夏秋冬都是用這剛燒開的熱水來泡飯作早餐;

等到工作人員將鐵飯盒送至鐵窗外,先由領頭與關係戶挑選後較好的,再由人將剩餘的從前往後傳下,把鐵盒內的米飯和榨菜倒入自己的飯盒內,但由於鐵盒內的米飯與菜的數量每個都有差別,常常因為有人拿到的實在過少而引發爭吵。

早飯後便是休息時間,多數監室把這段時間定為上午集體上廁所時期,一群人排隊在旁邊等待上大號。

接著和監獄一樣,看守所開始學習以及背誦監規時間。

在早上8:30左右,所有在押人員盤腿坐在床板上,面朝前方,由值日員(領頭)監督背看守所監規監紀。除了文盲人員外每個新人進來都要學習背誦9項監規監紀或是24條權利義務,隨後每天集體背誦,直至被關入轉移階段監室為止。

隨後原本張江看守所還需要電視學習或觀看電視新聞,但在疫情期間縮減了管理手法,這些學習內容都被刪除;同樣規定每日上下午放風各1小時以上也難以進行,最初縮減幾個星期才放風一次,之後因為公安部的檢查勉強兩星期一次;

而替代這些內容的則坐板,每天上午至下午的學習時間都變成了坐板,根據張江看守所的規定中間只有醫生負責送藥時或上廁所時可下床板,其餘時間坐板只能盤腿坐好不得動彈;多數在押人員無法得到應有的運動活動,外加之前提過張江的食物供應縮減,有人開始出現營養不良和身體不適,由此看守所內患病人數激增;

這樣的情況延續至4月份,有多名在押人員開始出現不明原因的水腫,此事件不久便由公安部開展檢查,看守所不得已才進行改善,坐板改成在床板兩側放鬆坐立,每天若不放風則在室內允許在板上行走或簡單運動。

跟著中午10:40分後為午餐時間,和早餐一樣,所有人坐在指定位置等傳飯,將飯菜倒入塑料飯桶,有些人繼續為飯菜的多少而吵架。

午飯過後是午睡時間,從11點至1點,7月份則延長至1點半,休息完後同樣是起床疊被上廁所,最後再是學習,整個過程和上午的基本相同,一直到3:40晚飯時,下午的活動便全部結束。

晚飯過後是休息時間,所有在押人員短暫自由活動,有些監室還會組織集體遊戲,如類似狼人殺的桌遊用以消遣娛樂,而對於此看守所是甚少干預的。

跟著是洗澡時間,就像之前提過的,成群的人光著身體,擁擠在廁所和小水池之間,開著冷水,用臉盆和毛巾清洗,而且時間有限,只能簡單的清潔下,到了7月後用水高峰時期都無法正常供水,同時人數又過多,隔天洗澡有時都難;當然領頭和關係戶成員除外,他們能夠使用熱水管放出的熱水用塑料整理箱盛水來洗澡。

等到7點時開始了自由活動時間,張江看守所會播放點播的電視劇,同時也是洗完澡後的洗衣服時間。

洗衣服和洗漱、洗澡都是在同一地方,而麻煩之處在於由於關押人數的增加,洗完的衣服常常無處可以晾曬,原本在正常時衣服可帶到放風場地,但現在放風都大量縮減,衣物自然也不可能帶出去,只能在監室內的鐵欄杆或箱子附近找地方掛著,這種方式難以乾燥衣服,因此至黃梅天氣時段衣服都長時間潮濕。

而有部分在押人員家鄉都在外地,由於疫情防控的原因家人無法來到上海送錢送換洗衣服,運氣好的有同監室的人幫助提供衣服,運氣不好的甚至有時會同一件衣服連續穿上半個月。

監室內還能夠進行遊戲,如下軍旗象棋、看書等娛樂。

新收監室比較嚴格,多數新來的在押人員最初兩個星期極少有能進行娛樂活動的,而在待結案和轉移監室內則放鬆管理,基本都能下棋;而因為書籍是關係戶托看守所管教民警特別帶入的,因此通常不肯輕易借閱給他人,於是普通的在押人員就用購買的大帳食品或是葷菜來換取看書的資格。

但是簡單的娛樂是無法滿足多數在押人員的要求,許多人開始用下棋作為賭博,更甚有人用紙和米飯自製撲克牌和篩子,賭博大帳內的食品或是值班班次;當然從官方來說賭博是明令禁止的,一旦被發覺用具就會當成違禁品收走,可他們往往會想辦法再想辦法製作一套新的來,畢竟在社會中公安機關都沒能阻止他們,何況他們現在已經被關押在看守內呢。

至晚上8:30分休息娛樂活動時間結束,等待準備管教民警展開夜點名,過後便是睡覺時間;

睡覺可謂看守所關押人數上升後最突出的問題之一。

除了監室的領頭和關係戶,他們能睡在前排寬敞的位置,其他人都只能一個個排隊擁擠床板上,無論天氣多悶熱,全部都是交替着人貼人睡下,手無法放下無法轉身,而新來的就只能像帶魚一樣側身躺下,許多人都不敢上廁所去,就怕回來後睡覺位置都擠不進去;

而人數過多致使床被不夠,按照規定看守所是不可盒蓋被子,但實際操作中幾乎不可能實現,經常是3人睡一床被子,同時被子過少使得鋪在板上的往往只有不到1厘米厚的一床被子,睡得人腰酸背疼十分正常,睡覺傷痛的也大有人在。

實在擁擠不下的便要睡到不足1米的過道中,並排睡兩人,前後共睡6人,沾滿了整個通道,而小房間還有人要睡到鐵門旁邊,若是有人要上下床去廁所不小心便會踩到下方睡地板上的人;

因此種種原因睡覺時吵架特別頻繁,不僅僅是同監室的在押人員無法安睡,甚至連管教民警都忙碌不堪,值班民警甚至整晚緊張得注意情況變化,安心不得。

當然除了民警要值班外,監室內的在押人員也要值班,看守其他的在押人員。

監室值班是為了防止睡覺時有突發情況,因此每日中午和晚上各有人值班;根據規定,包含10人以下是由1人值班,10至40人是由2人值班,超過40人則由3人以上值班;原本看守所是分成3個班次值班,加上中午每個班次約4個小時,後改為兩個班次,每班約4個半小時,中午班則令算。

與日常的衛生清潔工作一樣,值班工作也是輪流安排的,除了領頭和關係戶外基本人人都得值班,另外犯錯受懲罰的也要增加值班班次,若是不想值班的人可以找他人代替,除了之前所說的賭博外,還可用大帳的食品或生活用品來交換。

在押人員值班時可以坐著休息但肯定不能睡覺,新收監室不允許值班時看書或下棋,待結案和轉移監室則相對管理放鬆,每個監室以情況不同而定值班要求,但是必須要當心監室內情況,還要留意值班管教巡邏;

就如之前提過的,晚上睡覺時時常有矛盾,爭吵已經是每日必備,打架傷人屢見不鮮,有時連值班人員和領頭都會因此被牽扯受傷。

到了星期六、星期日基本和平日一樣,但早上沒有學習內容,代替的是自由活動時間,民警也會播放點播的電影;而因為公安和檢察院機關休息,提審、會見律師、檢察院結案都暫停,沒有管教民警廣播喊人,沒有在押人員為了案件進展而困撓,於是休息日便成為最為安靜和矛盾較少的時期。

其他方面——

在日常生活的其他方面由於疫情防控的關係與正常時期都有相當大的差異,就連管教民警要做完體檢才能上班(疫情初期進入看守所上班還需要封閉隔離,而在押人員進入和釋放前後15天也必須做體溫檢測)。

同時檢察院與法院工作效率受限,加上原本擠壓的案件致使許多疑犯案件得不到進展,通訊信件也被取消,雖然張江看守所增加了律師會見的次數,羈押在內的人員通過跨監室去詢問被提審的同案犯,或托即將釋放的人員傳遞信息等方式與外界聯繫,但也只有少數能得到消息或回复,多數人只能坐着期待案件盡快處理。

封閉式的蠻橫管理自然不會帶來便利與秩序,打架事件頻繁過度,看守所必須對在押人員受傷情況大規模隱瞞,而關押人數實在過多,傷人輕易不再入刑法加刑;

最嚴重的是對疑犯的精神影響,有部分得不到放風的在押人員每天都對著鐵窗吼叫,從早至晚吼聲不絕,有在押人員將骨頭削尖用以報復攻擊他人,甚至一些在押人員精神失常,半夜開始吵鬧並引起暴力衝突,管教民警要使用鐐銬束具才能制止,當然看守所的醫生並不建議將病人情況上報。

另外女性監室的情況並不清楚,只是據有些釋放的人士透露看來情況亦類似;同時未成年監室也面臨人數過多和暴力衝突壓力,為了進行調整看守所竟將未成年在押人員臨時與成年在押人員關押同一監室,這樣做其實更加危險,因為不少在押人員是有暴力或者猥褻行為的。

應對方案——

為了緩解壓力,各個監室的在押人員與管教民警試過很多方式。少數有關係的在押人員在香煙被禁止後曾企圖運入分解的香煙,然而並不成功;(據相關人士稱在其他看守所以及監獄香煙也被禁止,也無法偷偷送入)

一些監室舉行了象棋比賽或是讀書會等,管教民警也延長了難得一次的放風時間並允許高聲唱歌,但在押人員更喜歡在監室內偷偷唱,有時會唱如同獄歌似的“手裡捧著窩窩頭,菜裡沒有一滴油……”“他來了他來了……”等歌曲。

這些做法或許勉強能緩解一陣,但終究無法解決根本問題,特別是案件判決完的犯人希望能盡快轉移去監獄或其他短刑期看守所,以脫離張江看守所。

同時張江看守所也盡力想向外送走犯人以減少人數,特別要說明的是不僅是張江看守所,上海各個看守所人數都在增加,卻還要分擔部分從張江轉來的短刑期犯人,此舉直接導致他們也面臨着羈押人數迅速上升的問題;

至於監獄方面,因為疫情監獄工廠停工所以減少招收犯人的數量,導致在上海青浦的新收犯監獄犯人難以轉移至正式監獄,同樣即刻變成人數爆滿,最後使得看守所優先選擇向監獄提供10年以上刑期的犯人,便於監獄盡快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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