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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布袋戲師傅的背影

年輕布袋戲師傅的背影

        我是一個在半導體工作的工程師,但是我卻辭去了工作,轉入了傳統布袋戲的行列。  

        聽起來很不合理對吧!那就來聽聽我的故事吧!

        海浪的聲音沒有停過,村里的孩子爭先恐後的跑著,叫囂著:[阿三!阿三!出來玩!我們去游泳!]

隨著同伴們的聲音出現,我偷偷瞧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母親,發現她沒有注意到我,我穿上拖鞋拔腿狂奔,追上同伴們的腳步,一起討輪著要去哪裡玩?那個時候台灣正在流行棒球,我們背起球棒跟棒球游泳到海邊退潮後突出來的小沙丘,一群人就在那裡開始自己的棒球比賽,等到打完後,再背起裝備游回岸邊,看著自己因為游泳而全身濕透的衣服,就怕回去會被媽媽發現,只好一個一個躺在消波塊上面,讓太陽先把正面的衣服烤乾,再翻到背面把全部的衣服烤乾,這樣連頭發都順便乾了,   然後若無其事的回到家,吃完晚餐後,媽媽把衣服拿去洗,發現褲子的口袋全都海砂,當天晚上就賞了我一頓竹筍炒肉絲。

        台灣的颱風也很多,住在海邊的我,聽那比往常更劇烈的海浪聲,看著父兄緊張的檢查屋頂屋瓦有沒有掉落,門窗有沒有綁緊,對於家裡最小小孩的我卻對颱風有著很快樂的期待,因為隨著大量雨水沖刷下來的不只有漂流木還有大量的垃圾,這對一個住在鄉下漁村的孩子來說,那些垃圾簡直是一個大型的玩具店,我可以在那搜尋到各種各樣的玩具,其中最讓我著迷的就是娃娃的頭了,因為那個時候,台灣正流行黃俊雄布袋戲,每天中午我們都準時收看,而缺少玩具的我,就把這些娃娃頭蒐集起來,偷偷跑去做洋裁的阿姨家剪下她正要做衣服的布料,然後再把它組合起來變成布袋戲,我手中模仿著電視的動作,躲在神壇供桌下面,隔著供桌的紅布,我做的戲偶就在木製的長椅中演了起來,等到阿姨發現他要幫客人做的布少了正方形的一塊,立馬就知道是我剪的,少不了被媽媽一陣修理,但這些都不能減少我對布袋戲的熱誠,而我也因為模仿電視中,噴火的橋段,把供桌的紅布給燒掉,還好不是把整個家給燒掉。

            親戚們還有同伴們都知道我喜歡演布袋戲給他們看,所以我都會召集這些孩子們,坐在神明廳的地上,看著我在神桌底下演給他們看,隨著年紀漸漸大了,我到了城市去發展,在鄉下的經驗在城市中根本就施展不開,我看著台北那麼快速的車陣我頭皮都要發麻了,再加上人跟人之前都透露著不信任還有虛假,外加家裡的條件,我也不是考上甚麼好學校,所以頭比人低,一邊工作一邊將學歷給補齊,在半導體業就從基本的產線開始待起,至於那在路上自由奔跑,聽著海風,坐在海邊看的遠處的雷電的日子,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經過了很多年,我也已經步入中年,在公司也爬到中階主管,一天我走到一間布袋戲專賣店想要買一尊鍾馗時,聽見那個老闆有意要擴店,我一聽就突然燃起一股熱情,我跟老闆談了一會,發現開店的成本是我負擔的起後,更加堅定我要開一家自己的布袋戲店,因為這老闆的幫忙,我找的店面後,他們就協助我們裝潢,並且進貨,看著門口金碧輝煌的手工木做戲台,雕龍畫棟的裝飾,真的是滿足了我極大的虛榮心,我傭有一家純手工木製的紅戲台,展示櫃中滿滿的戲偶,生、旦、凈、末、醜、怪至少300~600   尊戲偶在那,也因為我是半導體工程師轉業,所以吸引了一些媒體來採訪我,但是我不想只做這樣,所以我開了布袋戲課程,情商台北的師傅下來教課,在我店的後面隔了拉門就幾張塑膠椅,就這樣開始了我做傳統布袋戲的志業,慢慢有一些知名度,吸引了一些人來拜訪我們,其中就有高雄本地的布袋戲師傅,後來我和文化局合作,那時候街頭藝人剛開始,我去考取了街頭藝人證,並讓布袋戲師傅在文化中心或是新崛江表演,當時很多人圍觀,我看得出來老師傅心中是很開心的,沒有戲台,沒有布幕,就著一張長桌跟觀眾互動。

          合作次數多了,師傅也想要提攜他的徒弟,這天我依照文化局的邀約,帶著年輕的師傅前往指定的地點,這個年輕師傅非常的用心,帶了廣播器具還有裝著戲偶道具的箱子,他一路說著他預備了甚麼樣甚麼樣的橋段,由於之前也合作多次,我也充滿期待觀眾的驚艷和回應,但是到了目的地,我們被安排在離主場很遠的地方,那裏根本就不會有觀眾,我們要演給水鳥看嗎?我看得出來那個年輕師傅臉上錯愕的表情,很不甘願的心情,他不願意演,感覺太糟糕了,我立刻跟文化局的主辦單位反映,但是人不來也不是他們可以掌控的,況且車馬費也都已經給了,在道義上我們本來該依照合約進行表演,由於我只是陪同還要回店裡忙碌,只好看著那個不甘不願的年輕師傅拖著笨重的行李,架設器材,看到他的背影,我可以感受到他的熱心正在一點一點的失去。也許很快就會跟我以前一樣,為了五斗米放棄曾經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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