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四年，烽火，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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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應該在宴會上出現的北方雍王夥同南方靖王，於大魏帝王生辰之日，舉兵起義，上下夾擊，一時之間，繁華的都城宛如空城，逃的逃，散的散，街道一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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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昭皇帝大怒，命禁衛將所有赴宴的朝廷命婦收押入監，而其中，身為雍王正妃的我，被軟禁在後宮之中，日日夜夜遭皇帝皇后親自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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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審問，也就不會太輕鬆，偶爾巴掌狠踹都還是好的，最怕的，便是眾人所說的炮烙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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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本朝的確有更殘忍的拷問之刑，但我是唯一他們逮著的王妃，夫君還是主事者之一，他們怕逼急了我，使得我自殺，斷了唯一的籌碼，他們連想談和的資本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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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妃呢？」青昭皇帝捏住我的下巴，依舊是那個淡淡卻狠戾的臉。「難不成三弟帶走了靖王妃，卻留下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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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唇邊勾起一抹笑，似笑非笑道：「陛下不是也知道嗎？王爺自以前到現在，唯一愛的人只有靖王妃，帶走她不足為奇吧，陛下又何苦拿這件事來羞辱妾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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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正妃可是他自己請命的。」他放開，居高臨下地俯視我。「妳別以為這樣說朕就會放過妳，無論背後的原因是什麼，妳的生死，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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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知曉自己必死無疑，欺騙陛下又有何用，還不如好吃好睡，至少最後一程得走的體面，陛下，您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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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血自我脖子向下滑，紅豔，卻又淒切，青昭皇帝目光幽幽，似在辨認我這話是否有假，當新鮮的血液落地之時，他也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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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他也曾聽到了傳聞，又或許是我的表情太過真切，在最後這段日子裡，我在後宮的確好吃好睡，手鐐腳鏈全數卸下，終於活得像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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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緩緩觸地，我伸手摸向涼透的茶水，想起了我們初見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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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春日繁花異常豔麗，青昭帝王初登基，大赦天下，辦了場花宴，明面上是讓朝廷重臣享樂，暗地裡準備重新分配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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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為將門嫡長女，對賞花吟詩這種頗具氣質的遊宴不感興趣，於是一人在涼亭裡吃茶下棋，倏地，感覺到一道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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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他還不是王，而是還未分封的三皇子，雙手交疊在後，一席青衣襯出他與生俱來的皇家氣度，他目光深邃，盯得我心驚膽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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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他的存在，卻更令人感覺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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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婢女輕扯我的衣袖，我回過神來，不慌不忙地向他行禮：「小女緋紅見過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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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沒對我說任何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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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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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將門之後，自然沒有其他女孩一見鐘情的心思，於我來說，婚事只是一場交易，沒有任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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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昭皇帝登基之後脾性大改，嗜血殘忍，年年對外征戰，民不聊生之際，許多傳言隨之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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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件，便是群臣欲擁立靖王為帝，靖王聲勢大起，威脅到天子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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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是我自小的玩伴，某次他從封地回來，我們見了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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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正妃之位還空著，這次回來，應該是難逃一婚了。」我輕輕擦拭兵器，看他把玩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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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一個少一個，對我來說，沒有意義。」他含笑。「要不，我跟皇兄請旨娶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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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臉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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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的確風流，正妃還未擇選，三妻四妾倒是多到宅第裝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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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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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都知道，即便我們倆願意，皇帝卻不可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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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勢日漸壯大的王，若再娶將軍嫡女，那豈不是如虎添翼，為他入主都城，再添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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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昭皇帝是殘忍，卻不昏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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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第二件，便是雍王與一個九品小官嫡女之間的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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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名為青棠，相貌是都城之最，只嘆父親官職低微，就算想嫁個好人家，也只能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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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怎麼傳的，我不清楚，只知道郎有情妾有意，是難得的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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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昭皇帝果真狡猾，他提了青棠的父親做二品大官，下旨讓青棠成了靖王正妃，把我，分給了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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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請旨我不意外，青昭皇帝既然讓青棠變成靖王正妃，為的就是離間靖王和雍王之間的關係，素來和靖王交好的我，自然是最好宣示他們關係破裂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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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喜歡他，但我沒有一般女子的傻勁，早在我成為雍王正妃時，便已知靖王與雍王暗中預謀想要推翻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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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為我無心，對於雍王和青棠的關係可以毫不在意，只求自己活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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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後來一場春獵讓我嫉妒起青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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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獵時，青昭皇帝特別下旨，但凡有人獵到白虎，便是當時春獵的最大贏家，將重賞一把極為名貴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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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醉心於任何武器，特別是弓，遠遠就可以射中目標，不需要與敵人相距很近，對女子來說，若沒有力氣，是使不上弓箭的，我雖不讓鬚眉，但與男子還是有些差距，此次青昭皇帝賞的這個弓，便是號稱女子也能把玩的，無需使用太多力量，就能將箭射的又遠又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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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女子雖能下場，但獵到的東西並不能納入計數，我無法，只好找靖王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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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夫君嘛，武功可在我之上，妳來找我幫妳得到那弓，是不是太不將我三哥放在眼裡了？」靖王笑得開心，扇子都差點讓他抖到地上，我頗為敷衍地勾嘴，沒附和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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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繼續道：「難不成妳壓根兒沒找過他？傳聞說妳二人貌合神離，我還不信呢，我三哥最討女人歡心了，我還以為妳見到他之後，必定會春心萌動，生死相隨，現在看來啊，這坊間謠傳，有些時候也是挺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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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皮笑肉不笑，往他胳膊上狠狠一捏：「幫、不、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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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我掐的呲牙咧嘴，只能乖乖吐出一個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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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找他自然是有理由的，青昭皇帝願意我嫁給雍王，便是看上雍王不會武功這點，將門之女必定不能嫁給一個能武的皇子，這是自古以來不變的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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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其實能武，且技法在我和靖王之上，這還是我從靖王那裡得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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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靖王曾經告訴他，我已知曉二人聯合之事，雍王並沒有瞞著我私下練兵，而是大大方方讓我和他的軍士切磋武藝，在雍王府，我其實過的也算有滋有味，天天耍刀弄劍，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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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裡亦無其他姬妾，少了我許多麻煩，我猜，大抵是靖王和雍王達成了約定，推翻青昭皇帝之後，讓青棠以旁人的名義，進入府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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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獵那天，我與雍王並肩而行，青棠不會騎馬，和其他女眷一同坐在看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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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雍王皆是一身黑衣，只是他多了幾條燙金紋邊，為他的冰塊臉增添了幾分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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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策馬前來，身後還有其他他麾下的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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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嫂子。」他抱拳行禮，也唯有雍王在時，他才會變得有禮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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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雍王一如既往的冷漠，只是細聽之下，還是聽得出比以往更加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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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青棠的事，還是讓他有些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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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含笑點頭，用一個眼神讓他記著答應我的事，靖王身子顫抖了一下，連忙也笑著表示他記得的，我輕哼一聲，與雍王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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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白虎與尋常虎類不同，喜住河畔，且愛群聚，小虎不抓，只抓成年的白虎，先帝慈善，活捉的白虎才能計數，計分完後便會讓人送回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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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昭皇帝不能下場，便也不管怎麼計分，是以春獵還是照老規矩，白虎只抓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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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直直朝白虎棲地而去，雍王手一揮，其餘下屬跟著靖王的隊伍走，只留下我們二人，我隨著雍王，到了一偏僻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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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佇著一座閉月亭，因在閉月之後會發光而得名，唯有春獵之時，此座涼亭採才允人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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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您可是要在閉月亭休憩？」我偏頭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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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馬，黑衫飄蕩，惹出了一陣風，倒把邊旁的蟲兒給趕飛，徒留花草獨自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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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他伸手遞到我眼前，我愣了一會，還是抓住他的手，穩穩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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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那日的他，有些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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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之後，每思及此情，我壓忍不住上揚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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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我在閉月亭附近自己打獵，留下暗衛在我四周，自己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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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衛隨侍在我左右，他隻身往林子裡去，事後我才知道，他是自己一個人偷偷去獵白虎之王，雖然暗衛可以騙人，但白虎嗅覺極其靈敏，他們躲不過白虎的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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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白虎這種事，自然是人越少越好，這也是他留下暗衛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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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已到，我帶著暗衛和雍王屬下匯合，待我到了本營，雍王已獵得白虎之王，身上並無半點受傷，白虎之王被緊緊鎖在鐵籠裡，朝著我們一群人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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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留意的，卻是他身旁的青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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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宮裝整齊乾淨，髮髻卻稍有凌亂，旁邊服侍的小宮女彎腰低頭，並沒有帶她下去整理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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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靖王視線相交，同樣看出彼此眼中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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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這是怎麼回事？」靖王走到雍王面前，問得卻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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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王爺，臣妾方才獨自散心，忽遇白虎之王攻擊，幸好三皇兄剛好在旁，這才免於一難。」她朝雍王一拜。「謝謝三皇兄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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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警鈴大作，雍王不能會武功，四周都是青昭皇帝的人馬，這一番話必會引起青昭皇帝猜忌，我看向雍王，卻見他氣定神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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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妹客氣了，要不是巡查士兵正好趕到，本王也無法拿下白虎之王。」雍王冷漠地說完，走到我面前。「還得多虧本王王妃給的萬獸毒，量不多，雖不至於致命，但也能讓它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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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凜，萬獸毒我有，但我給的是靖王，而沒給雍王，靖王要幫獵殺白虎，其中一個條件就是這萬獸毒，他平時外出征戰，免不了會遇一些猛獸，我製的毒可讓他免於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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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雍王從何得知？萬獸毒又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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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靖王，果見他聳了聳肩，萬獸毒不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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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我細細思想，青昭皇帝領著妃子們到了，大內官用他極為尖銳的聲音宣布皇帝已到，我們趕緊列好拜見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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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得白虎之王，雍王拔得頭籌無庸置疑，青昭皇帝聽過我製的萬壽毒，並未對雍王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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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內官親自捧著那把名弓到我們面前，我和雍王雙雙跪下謝恩，雍王接過弓後把弓放在我的手上，說：「先拿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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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愣地接過，不知他這句話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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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既然讓我先拿著，那我就先拿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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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完該賞的東西，自然免不了ㄧ頓酒席，我趁著大家把酒言歡之際，偷偷觀察著手上這把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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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工細緻，花紋清晰可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流露出金色的光芒，我伸手挑起弓弦，果然不需要太大的力氣，就可以撥動，弦易拉，韌性夠，就算是女子來使，也能將箭射的高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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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玩著弓，直到雍王身子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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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撐在我身後，一手還握著酒杯，高大的身軀將我籠罩，沒有笑，卻有點溫柔，深邃的黑眸注視著我，盯得我心跳加快，我能感覺到一抹熱氣從我耳後往上，直到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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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臉紅了？」他放下酒杯，手指在我的臉頰上磨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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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我忘了反應，傻傻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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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不曾對我做過這麼親密的舉動，更枉論同我說這種話，對他現下的舉動，我更多的是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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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傻了？」他笑，輕輕捏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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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您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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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他垂下眼眸，眼中再清明不過了。「喜歡這個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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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他的視線往下，瞧了瞧弓，然後再抬起頭小聲地道：「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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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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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懂他笑容裡深藏的情緒，只感覺他放開我的臉頰，坐正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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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直在我身後的那隻手，也悄悄地，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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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麼的，我突然一個念頭閃過，看向青棠，她咬著下唇，模樣楚楚可憐，眼中有淚光閃過，只是被她用酒杯遮擋著，暗中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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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個東西堵在胸口，我有些喘不過氣，收緊雙手，將弓牢牢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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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我怎麼這麼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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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棠在這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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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應該在看台上，卻隻身前往白虎聚集之地，若不是與雍王有約，她又何必不帶任何侍衛，一個人前往如此凶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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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她衣衫凌亂，卻不退下稍整，而是站在雍王身旁，想必也是與雍王發生了爭執，想與他說清楚，才沒時間去換身衣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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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至此，我自嘲般的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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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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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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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一開始便知曉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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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我成為被雍王拿來氣青棠的那一枚棋子，我還是會忍不住，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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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側過身子和雍王說了我不舒服，想先下去休息，他只擰擰眉，然後緩緩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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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他的應許，我像是逃離什麼般，慌亂且狼狽地逃出這窒息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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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一片有月光照拂的地方，屏退所有隨侍的人，一個人靜靜地在這裡望著月亮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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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嫂。」一道甜美的聲音將我的神智喚回，我下意識轉向聲音的來處，是青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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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唇，手指互相交纏，欲語還休，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是我怎麼也學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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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妹，怎麼了？」我嘴角噙著笑，手裡還握著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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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躊躇了一會，數次看向我之後又馬上將視線移開，我本就對她沒什麼好意，她又這般扭扭捏捏，我當下沉下臉，道：「有話直說，若是沒有，那恕本王妃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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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踏出第一步時，她便急聲說：「殿下可否將弓還予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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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在原地，猛然看向她，她已淚流滿面，泣聲道：「臣妾知曉王爺已經將弓賜予皇嫂，但皇嫂您也曉得，臣妾喜歡的人一直以來都是王爺，王爺亦是心悅於臣妾，這把弓臣妾向王爺討了許久，這才讓王爺點頭，以身涉險隻身抓捕白虎之王，這弓王爺早說好春獵結束之後贈予臣妾，是臣妾愚笨惹了王爺不高興，王爺一氣之下才轉贈給您，這把弓或許對您來說沒什麼，不過這是臣妾第一個向王爺討的禮物，於臣妾來說意義非凡，臣妾懇求您，將弓還於予臣妾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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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未想過，深淵之下，是更深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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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時此刻，我才終於懂得，王爺說的那句「先拿著吧」，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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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淚流得越兇，我的心就越發冰涼，無力感襲來，垂著的手顫抖著，連帶的我的身子也開始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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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棠發現我的不對勁，問我：「您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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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扯出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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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怎麼不好，妳試試將心拿出來，然後被人一腳一腳重重地踩踏，那種感覺，怎麼能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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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記我是如何將弓放在她的手心上，也忘了我是怎麼回到王府，回去之後，我還是依舊天天往兵營跑，和王爺相處也與平時無異，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王爺往我這裡送來的所有東西，我都一一收好，卻不會再碰，也不會因此而高興上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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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兵之日，我著淺色的衣服，淡黃偏灰，想著若是要逃亡，也方便隱於塵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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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的前ㄧ日，女眷必須先在宮裡住，這是太后下的懿旨，為的就是防範有人在宴會時起兵造反，只是他們大概不曉得，什麼王妃側妃的，向來都是王爺們能捨棄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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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王中，青昭皇帝最忌憚靖王，因此青棠必須要出面，她一身粉色，站在我的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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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宴席不會開始，雍王早已告訴我，青昭皇帝讓眾人入席的那一剎那，就是他們動手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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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青棠的粉色宮裝出現在我眼前，我便明白靖王並沒有和她說今天起兵的事，青棠是寒門之後，對於宮廷的內鬥並不敏銳，多和她說，只是讓她擔心，一個不小心，露出馬腳了，反倒會增加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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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她跟在我左右，以便我護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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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昭皇帝出現的瞬間，我拉過青棠往屏風躲，周圍殺聲四起，兵刃相接，青棠早已白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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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右手握緊短刀，左手拉住她，一路斬殺，一路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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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著她靠屏風掩護，一直退，意外發現了皇帝休息用的後殿，我想帶著青棠躲進去，卻聽見青昭皇帝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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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援到了嗎？」他冰冷地說，我心中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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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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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留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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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推開後殿的門，扯過青棠躲在暗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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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已經安排妥當，不過......若是和雍王靖王直接對上，恐怕也不一定能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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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昭皇帝冷笑一聲，然後道：「小瞧了朕的弟弟們啊，罷了，先擋著，朕自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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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兵推開門，往另一個方向走，我摀住青棠的口鼻，不讓她有任何聲息，之後悄悄往前殿走，前殿此時已經肅清，大批屍體橫躺在地，血泊一灘又一灘，有的死狀慘烈，連我看了都要皺眉，青棠不曾看過這般血腥的場面，忍不住趴地乾嘔，我沒辦法，抽出我平時帶在身上的絲帕，往她臉上一罩，擋住了氣味，也防她再出聲讓青昭皇帝發現我們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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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屏風移到角落，和青棠躲進去，然後脫下我淡黃偏灰的外衣，遞給青棠，此時她已經緩了過來，癱軟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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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壓低聲音說：「妳把妳的外衣脱給我，接下來妳不要說話，記住我說的每一個字，我等等護妳到門旁，妳壓低身子躲進草叢裡，一直往東南方方向跑，會看到雍王派在那裡接應妳的士兵，妳告訴他妳是靖王妃，他會帶妳離開，出去之後見到雍王，告訴她青昭皇帝有後援，先撤退等我父親和兄長，不要輕舉妄動，記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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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邊流淚邊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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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換上她的衣服，護著她出去，當看到她安全隱在草叢中，才站起身子，回頭望向慘烈的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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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緩緩靠近，我用短刀往大腿一刺，倒在地上，疼痛感襲來，我卻面色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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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昭皇帝負手站在我面前，他身旁的侍衛每一個都把劍指向我，他看了我一陣，隨後抽出他配戴的龍劍，抵在我心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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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紅，妳怎麼會在這裡呢？」他微微一笑，笑得我膽寒，我看向他，平淡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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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短刀指了指腿，沒有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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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憐啊。」他蹲下，視線與我平視。「有點心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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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扯扯嘴角，還是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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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既然妳在，倒是免去朕的麻煩，來人，先把她關進去。」他起身，一揮手，馬上就有人拖過我的身子，順道把短刀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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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不會殺我，他的兵力無法保證一定能勝利，確定出兵，就是一場博弈，勝算不大，留下我，可以拿來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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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不會在意我的生死，可他兵中一大助力就是我的爹爹跟兄長，他們做為雍王留下的後手，被雍王指派留在原地，如果計劃有變，他們必須隨即應對，青昭皇帝不知道他們不在此地，但知道我爹爹素來疼愛我，斷不會讓我性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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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留下，是不讓青昭皇帝隨意出兵，這段時間夠雍王退出城外，等我的爹爹和兄長帶兵會合，一舉拿下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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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臨城下那天，我穿著青昭皇帝給我的大紅衣衫，走到城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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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紅，果然還是紅色適合妳。”他走到我身側，在我耳邊說。“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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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瞥了他一眼，又望向城下的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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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和靖王都在，爹爹和兄長策馬在他們兩旁，青棠沒有出現，看到爹爹在此，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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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青棠已經平安獲救，也把我的話告訴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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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你已經無路可逃，束手就擒吧！”靖王在城下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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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昭皇帝往下看了他一眼，道：“真的不要緋紅了？好歹青梅竹馬一場，這樣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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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氣急敗壞：“你堂堂一朝皇帝，用一個女子來威脅我們，還是不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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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玩我的頭髮，漫不經心道：“諸位丟下妻子，丟下青梅竹馬，丟下女兒和妹妹，朕不知道，你們有何立場說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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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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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下他的手：“陛下，可否讓臣妾和爹爹兄長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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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昭皇帝抬眸，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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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助你守這片江山。“我從懷裡拿出手鐲。“這是我答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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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昭皇帝猛然一愣，奪過我手中的手鐲，他不再淡定，急切地想確定這是否是她的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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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臨死前，給我的。”我盯著他的眼睛。“我本來......不打算守諾，雍王是我的夫君，我愛上了他，助他奪得天下，是我身為他娘子的責任，但既然他愛的不是我，我也無需替他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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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了江山放棄她，可她並不怨你，她知道這片江山是你的心血，走之前，她把手鐲給我，並讓我護你在帝王之位上走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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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一下，我繼續說，“她很愛你，真的很愛你，她臨死前，還在念叨著你的名字，陛下，就像你愛霏兒那樣，我也很愛雍王，他要是登基，必定會娶青棠為后，我沒有霏兒的胸懷，我善妒，我不願看到那樣的情景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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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以來忍著的淚終於在這裡潰堤，我努力平復心中的悲涼，必須把話說完：“我會讓爹爹和兄長倒向你這邊，就算交出兵權，你也無需考慮霏兒與我的交情，殺了我才能讓他們恐懼，往後才不會又有叛亂發生，我答應霏兒的事，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護你一生帝王穩固，是她的心願，亦是我的承諾，你不必擔心我倒向雍王，在他把我當成暫時頂替青棠的王妃時，我和他便不再有任何夫妻之情，所以陛下，請你讓我單獨和他們談談，就當是看在霏兒的面子上，給我一點時間道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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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昭皇帝神色哀戚，緊握著手鐲不放，過了許久，他才啞著聲音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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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後走，留我一個人迎著風，面對千萬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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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的情緒從心頭溜過，距離遙遠，我看不清楚他們的表情，他們也看不見我奪眶而出的眼淚，我閉眼，把心頭的繁瑣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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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我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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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雍王喚我。“妳放心，本王定會護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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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開乾裂的雙唇，緩緩道：“多謝王爺，臣妾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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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不需要！”靖王氣急。“妳那日為何沒有同青棠一起回來？妳又為何身穿紅衣？難道妳真的要與我等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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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我和你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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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過什......妳敢！”他把劍指向我。“妳要是敢，我就殺光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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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雍王看向他，但我沒有理會：“老四，我不愧對任何人，所以也請你尊重我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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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妳也不需要如此！多少人在等你回家！”聽他的語氣，是真的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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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紅，妳想做什麼？”雍王問我，這是他第一次喚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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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我說。“緋紅很喜歡那把弓，真的很喜歡，其實我知道，那把弓從一開始就不屬於我，你喜歡的菜色，我學著做，你喜歡的女人，我替你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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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管得了我的行動，卻管不住我的心，所以當青棠來找我要弓的時候，大概就已經決定好我今天的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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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到底在說什麼！”他突然大吼，我怔了一下，但也僅僅是一瞬而已。“緋紅，妳想當皇后，待我即位後我立刻封妳，妳別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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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刻，他還是不明白我真正要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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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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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謝謝你的抬愛，不過緋紅向來有自知之明，我知道真正該坐上那個位置的是誰，也不想要那個位置，王爺，緋紅只求一件事，待我去了之後，以你正妃之名下葬，緋紅要的不多，什麼嬪啊妾的我都不要，我只要雍王正妃這個名號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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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箭倏地飛來，插上我的胸膛，鮮血噴灑在地上，怵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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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後退了幾步，穩住身子，然後抬起頭，看向射箭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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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青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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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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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道聲音響起，我卻還是能從中分辨出他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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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一口氣，抽動傷口，痛得我直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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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最後，我的性命不是我自己終了，也不是青昭皇帝的雙手親自握著劍刺向我，而是我一直以來，嫉妒著的，可又保護著的人，是她，用雍王送她的弓，將箭頭指向我，然後毫不猶豫地，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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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諷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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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盡一切保護我愛的人，以及他愛的人，但他所愛之人卻在這種時候，殺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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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到力氣在流失，城下已經慌成一團，我深吸一口氣，用我最後僅存的力量大喊：“諸位將士，青昭皇帝殘暴無邊，緋紅望諸位推翻暴政，然後愛民如子，若能做到，也不枉所有犧牲的弟兄們！緋紅在此，替所有百姓，替先走的兄弟，在此謝過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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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一個字自我的口中出去，之後，我便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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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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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場戰爭之後，我的屍身能有幸讓你找到的，那也算是緣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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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見到你的第一面起，我便知道你大概會是我此生，唯一愛的人，只是可惜，你並不愛我，你愛的是青棠，是那個惹人憐愛的女子。我不奢求什麼，也不需要你為我多做什麼，唯一的要求便是讓我以雍王正妃的名義下葬，其餘剩下的，我已安排好讓老四替我做完。你即位之後，若是怕我的家族勢力壯大，那你就降他們的職吧，但請不要傷害他們的性命，他們是在這個世界上，一直愛著我的人，希望你看在我曾救了青棠的面子上，放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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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送我的東西，我都收妥放在櫥子裡，沒有動過，要是青棠嫌棄，那就都丟了吧。我在櫥子裡還放了一盒對戒，是我託爹爹替我尋來的鴛鴦石，我親自拿去打磨，送給你和青棠，做為我無法到場祝賀你們成婚的賠罪禮，青棠是個好女孩，與你甚是般配，那對鴛鴦戒，是祝你們能長長久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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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裡，好像也沒有什麼好交代的，你自己好好照顧身子，別再整夜未闔過眼，國家是重要，但你得先顧好自己，才能顧好國家。也別再誤了吃飯的時辰，不管多忙，飯還是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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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似乎從來沒這樣喚過你，希望你看見了不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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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萇，謝謝你，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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