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Forever

      一陣靜默

      關上門的那剎那,一切都安靜下來了。空氣、時間,腦海像被什麼無形的力量凍結。連呼吸聲也被硬生生關成靜音,我什麼都聽不到,什麼也感覺不到。

      我感覺不到我還活著。

      就這樣,待了一陣子,房內門窗緊閉,連窗簾都拉上了,我沒辦法分辨我到底待了多久。運作的僅剩生理機制。

      我害怕著一切,害怕感覺空氣,那曾是我們共同呼吸過的氣體,每一粒分子都有他的署名;我害怕感受溫度,兩人交織的餘溫,似乎還留在我的體內。我害怕感受,我還活著。

      而他不在了。

      就這樣

      這樣就好。

      什麼都不要想。

      什麼都不敢想。

      碰碰……

      「智障男!你她媽給我出來!!!」

      「乾……」門外面的人怒衝衝喊道「我警告你哦!你在不出來我就破門了!」

      敲門聲持續著,一陣靜默之後。果然聽見阿月持著工具破門而入。

      「靠!你到底在幹什麼!你……」我微微抬了頭。與阿月對視的那瞬間,他彷彿被什麼東西定住了。他雙眼直盯著我,好像看到什麼怪物一般。

      「唉………」阿月闔上門,坐到我旁邊。我們就這樣,靜靜的坐著。

      「我本來是想……」片刻,阿月開口說道「我本來是想,一進門就先把你爆打一頓,在好好安慰你一番。但……」

      阿月苦澀的笑道「哈……沒想到你挺狡猾的……你這樣」他望向我「你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連我都打不下去。」

      我看著他。

      「別用那個眼神看我,你絕對不會想看到你現在什麼鬼樣子   」阿月沉默了數秒「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勸你,我也不是個會安慰的人。」

      「所以我直說了啊」阿月一字一字慢慢的道「我知道……你們兩以前那麼親,不用說你,我們那團的人都不好受。連葉哥啊,他那麼ㄍㄧㄥ的人都抱著我們哭的和個娘們似的。小餅強振作,那天叫餐和店員說要點魯肉湯,貢丸飯。店員糾正他,他還歇斯底里的把店員臭罵了一頓……哈哈,這小子也真是……」他苦笑道。

      「你們兩那關係……你怎麼崩潰我都不意外。但……」

      「你連告別式都沒去,我算代表其他人問一下吧,表演會……要取消嗎?」

      「不!」聲帶因為久沒使用而沙啞。忽然,我空白的腦袋像忽然被刀刃畫破,以前的種種如泉水湧出。他快樂的手舞足蹈的時侯;他鬧脾氣冷臉相待侯候;他失望的哭泣的時侯;他.....羞色的與我交歡的時侯。

      「啊……」眼前一片濕潤,淚一滴一滴的滴下。最終像洪水般,潰提了。

      我哭的很慘,不僅是眼淚。身體上下都在發洩著,不同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一波又一波。悲傷、痛苦把我全身捅的徹底。之前不敢想的,不敢感受的全都襲捲而來。

      「要去……」

      「什麼?」阿月問我

      「展演……」

      阿月愣了愣,最後回答:「好」

      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支撐著我,也許是要幫他完成最後一件事的信念吧?

      我獨自站在熟悉的路口,那是我們練團約定碰頭的地方。忽然間,我不知道我該往哪走,今天是練團的日子,可現在哪還有什麼團可以練?

      習慣是件很可怕的事。

      「欸!走阿!」剎那間,一隻手從我背後搭上來。

      回頭一看,大家都在。帥氣的葉哥、可愛的小餅、還有阿月。我被他們推拉著,我不敢看周遭,車水馬龍的大街。熟悉的路線,每走一步,心就越發顫抖。最終,站在練習試的門口,此刻的我有辦法站立,全靠旁邊的團員支撐。

      「團長   」阿月抓起我的手,把練習室的鑰匙放心入我的掌心。「如果…要完成演出……   」阿月注視著我:「你自己……那道坎要過去,你知道,這個團隊如果沒有你,什麼演出都辦不成。   」

      我看著抖動的雙手。我確信如果我的團員不站在我的背後擋住走道,沒人能讓我呆在這裏一刻。

      真的,太難熬了。

      我知道我得打開那扇門,我知道我得冷靜,如果沒有好好完成這件事。我對不起他,也對不起我自己。

      「咳……」最終,還是辦不到,沒有他的我究竟還剩什麼,在每日每夜的相處下,我們的某部份早就融為一體——我的靈魂。我真的覺得此時此刻的我,只是個軀殼罷了。

      他們看著癱靠在牆的我,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尊心高傲的我,會把所有懦弱都攤在陽光下。

      顯然他們也為我的反應而不知所措,也許是我平常把自己包裝的太好了吧?阿月嘆口氣,紅著眼道「下星期前   」他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我們大家都會在這裡等你   」在他們離開前一刻,他回頭擠出了一個笑容「別讓我們等太久啊!團長   」

      滴答滴答   。

      是今天嗎?我看著牆上的日曆被紅字大大的圈了起來,旁邊還貼著流程單。

      去不去?我問著自己。

      算了,多久沒練習了,去什麼去?

      滴答滴答。

      我重重把棉被蓋上頭。

      滴答滴答滴答……

      「操!   」我大吼,瞪著時鐘「現在是怎樣?   」我叫囂著「來打架啊!   」我一拳就往時鐘輪過去。時鐘死死的黏在牆上,晃都沒晃一下,得到的只有牆壁給我的反作用力。

      我頹廢的看著腫脹的手,將自己塞回被窩,這時手機響著歡快的音樂,配上滑稽的罐頭笑聲。

      「各位啊!早安啊~~~   」那聲音……我身子一抖。

      「各你大頭   」旁邊一個白目的死傲嬌回嘴道「這錄音檔除了我以外還有誰會聽   」

      「嘛,別在意那個細節啦!寶貝!今天是個大日子喔!剛剛驚醒的你,是不是好慶幸你家寶貝有先見知名,知道你會睡過頭呀!   」

      白癡,我早就醒了。

      「啊,不對!你因該興奮的徹夜難眠吧?   」

      我輕輕的笑了出來,你以為我是你啊?

      「哈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吐嘈我   」

      ......

      「總知   」他隨口哼了段旋律「今天因該是我最~快樂的一天~~~也是我們大家最期待的一天~   你不要因為什麼莫名奇妙的理由~給我搞砸嘍~~」

      ……莫名其妙的理由嗎?

      「快去刷刷牙~   」他繼續胡亂哼著「你如果給我搞砸~我就把你打扮成雷姆~~放心,我衣服頭髮都買好了喔~」

      ……你買的是拉姆裝。

      聽著不斷重複的錄音檔,最終,我撐起自己的身體。

      「不會的   」我微笑,眼眶被眼淚打濕,聽著他的聲音,回答著「不會搞砸的   」

      我背起吉他,開始狂奔。

      不要騙自己了,其實早就決定要去了,不是嗎?每天都無法入眠的我,唯獨昨天沒吞安眠藥。「謝謝你啊……」我想著,懦弱的我,沒想到直到最後一刻還只能靠你。無論如何,死也得做到,我們最後的約定。

      碰!我用力打開練團室的大門,所有團員望向我。阿月看著我,笑道「哈!我說的對吧?錢拿來!   」

      「白癡   」葉哥依舊那麼的酷,手插著口袋「沒人賭團長不來阿?   」

      小餅看著我,猛烈起身,往我身上撲了上來,哽咽道「…我…以為你不來了   」我試圖把他從我身上扒開來,誰曉得不僅雙手牢牢扣在脖子上,腳都要纏上來了。我無視決定他「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早點到比較好   」

      小餅抹了抹眼淚「啊?……不練習嗎   」

      「你們有練就好   」我道「我沒問題   」

      「牛啊!兄弟   」阿月回道「那你呢?沒事了嗎?   」

      我沒有回答。小餅在抹乾眼淚後,開始收拾東西。

      鎖上練習室的那刻,阿月突然笑問「怎麼?最後一天怎麼突然想開的?一個禮拜都沒來連我都快放棄了。   」

      「因為   」我提起背包,看著他,回答道「我不想穿雷姆裝   」

      「準備好了嗎?   」穿著工作服的年輕工讀生過來喊道「等等啊!聽到『讓我們歡迎five   』的時侯,直接從b動線上台喔!   」

      我問道「那鼓我們要在哪裡領回?   」

      「什麼??   」她壓著耳機,外面氣氛被帶的非常高昂。我靠近她,加大音量「我們表演完要在哪裡領鼓?   」

      「喔!   」她回道「4號休息室!   」她看了看臺上,說道「這組真厲害啊!氣氛都被帶起來了   」她拍拍我的肩「你們看起來也挺厲害的!加油啊!我支持你們喔!   」我笑了笑,的確,現在整個觀眾氣氛也夠好的。

      「讓我們感謝black   ground   黑土大陸!   」主持人喊到「下面這組,喔!可厲害了是由五位高中生組成的樂團,在網路平台上有相當亮眼的表現!這是他們首場現場演出,讓我們歡迎『five!』!     」

      我踏上臺,開始準備調音   。

      「阿勒?   」主持人左右看了看,問正在喬鼓架的葉哥「今天怎麼少一個人啊   」

      葉哥撇了主持人一眼,沒有打算回答。

      主持人似乎被晾的有點尷尬,求救的眼神看向我,拍拍胸,指了天上。

      葉哥,小餅,阿月相識一笑,和我坐了同樣的動作。主持人不明所以,看了我們一眼,打哈哈的像台下觀眾圓了過去。

      沒關係,我想:他唱的部份,我唱,他彈的部份,我彈,他講的話,我來說。

      我就是他。

      他做不到的,我來。

      深吸一口氣。

      「忽遠又忽近灰色的天,飄著雨。你是否還在等待,午夜場陪著孤單…」

      我聽不見外面的聲音。

      「擦乾又溼透哭紅的眼,吹著風,掏空花朵的瓶口。淚水灌溉了寂寞.……」我一直唱著,沒有想像中的淚崩,連心裡的波瀾也沒想像中的劇烈,好像悶著什麼似的,我徐徐的,唱完了。

      最後一個音畢。場外的聲音終於回到腦中,觀眾席一遍安靜,過了一會兒,所有人在如夢驚醒般,給予我們熱烈的掌聲。

      我站在台上,感官逐恢復。

      看到了嗎?

      我完成了喔!

      不,我們完成了。

      掌聲依舊。

      「耶~~~~   」我彷彿看見他站在舞臺正中央,拿著吉他,蹦蹦跳跳的開心笑著。看著台下的觀眾,驕傲的回頭,看著我大笑,接受我們得到的掌聲。

      「噹~   」一聲吉他聲,我猛然聽到,那熟悉的和弦,是我們結尾後,他的習慣動作。這個力道,這種刷法,只有他。

      我望向其他人,他們都瞪大了眼睛,互相對視。他們都有聽到,不只我,他們都有。

      我好像看見他抓著吉他,面對我們,鞠了躬。

      他笑了,他高興的笑了。

      到了後台,我哭了,大哭特哭。

      不是像先前的短暫釋放,是徹徹底底的,心裡的門某扇門大開,傾倒的一點都不剩。

      「我好想……好想他啊……」我對著阿月道

      「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他啊......   」我沙啞的喊著,阿月流下眼淚緊緊抱著我。

      「好狠啊……」我哭著「他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了?   他怎麼可以,他怎麼敢……」

      葉哥雙眼通紅。小餅也哭的無法自己。

      雖然以前就知道了,但是我發現——我真的好愛他啊。

      好愛好愛好愛他啊……

      「我看到了,他做後,對我們鞠躬了......   」

      「如果覺得抱歉就不要離開啊……   」

      「想要道謝就親自說啊!   」我哭喊著。

      我們哭了好久,直到筋皮力竭。我在宣洩,我知道,哭過這場,我就會堅強起來。

      因為他就在我們的音樂裡,和我們演奏著,只要我一天不停止,只要我還繼續彈著、繼續唱著。他就還在。我會讓他每天都像今天一樣,高興的看著我們,對著我們笑,為我驕傲著。

      我會振作起來的。

      在哭完這場後。

      「   您好   」我看著迎面而來婦人,恭敬的鞠躬。

      「恩   」她回道,氣氛似乎有些尷尬。不過她很快就打破了沉默「來看小程啊   」

      「…是的   」

      「我有去看表演   」婦人繼續說道「很好看,那首歌……是唱給小程聽的吧   」

      我點頭。

      「很動容   」她凝視著我的表情「你們感情很好吧。   」

      他是我男朋友,我想著。最終卻只是回答道:「恩,很好   」

      那婦人是他唯一的家人,他的媽媽。

      他愛的人。

      我一直知道,他渴望這段感情獲得他母親的認同,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除了他母親。一手把他拉拔長大的母親。但是還來不及等他開口,他就先走了。

      「伯母…我們……   」我股起勇氣,我……不能讓他留下遺憾,我知道,他是想讓他母親知道的。

      「你知道為甚麼雖然我沒看過你,卻能一眼就認得你嗎?」他母親打斷我「小程啊,天天說你啊,吃飯說著你喜歡吃什麼,看電視說著你喜歡的節目,空閒時間也是和我不停的提你。   」

      我心中一愣。

      「他很喜歡你啊     」她母親看著我。

      我知道她口中的喜歡,不是兄弟之間,也不是朋友之間的喜歡。

      她繼續說道:「起初我不確定你是不是也喜歡他。但在我看完那場表演後,你愛的絕對不比我們家小程淺   」

      我還沒回過神來,她紅著眼眶,拍著我的肩膀「有空常來我們家吃飯吧。」

      等我回過神,她已經離開了。

      我看著他的墓盃,喃喃道:母親是個很可怕的生物,不是嗎?你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但其實她什麼都明白。甚至比我們還明白。

      我離開墓園,朝著練習室方向前進。

      「磨磨蹭蹭個什麼啊   」阿月見到我劈頭就罵「你不是想要要準備下一場表演嗎?   現在給我來個大遲到是怎樣?   」

      「我喔   」我笑了,好久沒笑的這麼燦烈了「我剛剛去見丈母娘了   」

      「丈母娘?   」小餅疑惑的道:「不管了,重點是報名表,很遺憾原本的團名是被別人搶先用走了,那我們要改什麼?   」

      「那就讓剛獲得丈母娘肯定的傢伙來命名吧   」阿月聳肩「搞不好獲得什麼啟發,然而想出什麼況世巨作呢!   」

      「   Forever   」我開口道。

      「真爛....   」葉哥難得開口,吐槽道。

      「嘛~   」阿月伸個懶腰問道「有人有意見嗎?   」

      沒有人反對。

      「就這樣吧!   」我總結。我看著這群夥伴,環視著練習室,當初令我害怕的空間。已成為了寄託他與夢想的地方「開始練習吧!   」

      我曾經想過,我怎麼能夠在沒有你的世界活下去,我得到答案了——不可能的。

      你是我的一切。

      所以我會繼續演奏著,讓你在我們的音樂中活著。直到我死的那天、你來接我的那天,我們在面對面相遇。那時我可以驕傲的說,我讓我們的意志延續了,我們不只辦了一場表演,第二、第三、第四……甚至某天,我會帶著你,進到小巨蛋,把你的故事,我們的故事,給上千上百個人們。

      你會非常高興吧?

      所以等我,等我辦到,看著我,陪著我。直到我們最後相遇的那刻。

      然後最終,讓我們在一起,直到永遠。

      Forever.

註:文中歌曲為——李岡霖   祈禱

回作家的PO

回應(3)


優秀!! 非常喜歡(人*´∀`)。*゚+
2020-06-10 16:22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謝謝你的支持與喜歡呀
2020-06-12 08:03回覆

你終於放出來了嗚嗚嗚
2020-06-10 12:08 透過電腦版 回應
閒來無事就放上來呀
2020-06-10 15:57回覆

我的媽呀,我竟然看哭了
好感人
2020-06-07 19:56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謝謝妳的喜歡喔❤️❤️❤️
 
2020-06-07 23:26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