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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蛾人

天蛾人

帝國182年,伊蒂絲城,南區迷霧之森。

「這是什麼鬼森林.......」

安格斯邊走邊輕聲抱怨道。

他此時正嘗試跨越一處積滿雨水的泥巴路上,周圍的霧氣遮擋了他的視線,眼前灰濛濛的,只能稍微看到不遠處的好幾顆大樹,如同建築物般高聳地豎立在他面前。

雖然現在是白天,但完全沒辦法感受到天亮的光線和陽光的溫暖,有的只有濕冷和不舒服感。

距離目的地不遠了吧,他一邊擦拭臉上的汗水一邊思考著。同時警戒著周圍的狀況,因為此刻,他正走在整個帝國最神秘的森林——迷霧之森。

而他來到迷霧之森,只有一個目的。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你真是社會敗類!」「幹了這種事就別想翻身了。」「還妄想你來我們這工作?做夢吧!」「我們這裡不需要你這種人。」

種種不好的回憶頓時浮現在安格斯腦海裡,緊張和憤怒的情緒鋪天蓋地湧上來,他緊握著拳頭,這次,一定要成功!

安格斯來到一顆大樹的旁邊,面前是一片大型廣場,周圍被好幾顆特別龐大的大樹包圍,如同守護著這個廣場一般,陽光正無情地噴灑在廣場上,跟周圍的陰暗景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到了.....」安格斯緩緩走上前去,心臟正噗通噗通地跳著,彷彿這世界只剩他一個人。

逛場的中央有一塊巨大的石頭,烏黑的顏色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耀眼奪目,旁邊森林不時傳來嘶嘶嘶的聲響,這也是這裡的特色之一。

安格斯頂著熾熱的陽光,走到了那塊石頭前方,心中緊張的情緒慢慢緩和了下來。

「冷靜點,安格斯,不會出任何事的,不會出任何事......」

他一次次地安慰著自己,一次次地提醒著自己千萬別半途而廢,周圍的聲響如同嘲笑他般不斷充斥在他耳中。

接著,安格斯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兩個人的名字。

「求你了,天蛾人,這是我最後的願望了!」安格斯朝天空大喊著,此時一大群烏鴉從灰暗的森林裡頃巢而出,彷彿被什麼東西嚇到一般。

「拜託了.......」安格斯將紙條緩緩地放在石頭上,內心反覆禱告著。

安格斯轉頭背對石頭,內心彷彿一塊大石頭重重的放下,滿臉笑容,和顏悅色地逐漸走離廣場中央。

「這樣,就夠了吧.........」

夜晚的到來使得迷霧森林中的廣場更加陰暗驚悚,平時不會出來的動物紛紛在夜晚活動,各種奇怪的聲音此起彼落地響著。

「那傢伙還真敢啊,果然是大惡人。」黛西站在廣場中央,不屑地說道。「不愧是他。」

辛西亞瞪著那張紙條,任由夜晚冰涼的冷風吹在她帶有鱗片的臉上。

「果然,人類只會幹壞事嗎......」辛西亞點起來一根菸,緩緩說道。

「那是當然的,更何況是犯罪者,做壞事理所當然。」黛西張開翅膀,輕浮地說道。

「倒是妳啊,總該習慣了吧。」黛西指著辛西亞,柔和的說道。

「習慣?我也希望啊........」

緊接著,黛西拿起那張石頭上的紙條,緊接著深吸一口氣,周圍的空氣彷彿凝結般冰冷。

忽然,黛西的手邊發出刺眼的藍色光芒,如同燭火般亮麗,照耀在兩人的視線,廣場一下子也被照亮了。

「這次是這個月的第一次吧,好好學著點,辛西亞。」

黛西突然張大翅膀,瞪大眼睛,突然,手裡的紙條燃燒了起來,接著逐漸化成灰燼飄落在廣場上,宛如凋謝的花朵般。

「結束了吧。」辛西亞吸了一口菸,不耐煩地問道。

「哈哈結束了。」黛西緊閉雙眼,手邊的光線也漸漸淡了下來,直到化為黑暗中的一縷細光。

「哎,我們天蛾人到底為什麼要幹這種事?」

辛西亞抬頭看著夜晚的天空,黑暗的布幕中只有幾顆微弱的星星在反抗著黑暗的降臨,可是也無法阻擋大地的腐敗。

「有什麼辦法,這種事要問我們祖先。」黛抓了抓臉上的鱗片,無奈地說著。

「哎。」辛西亞重重地嘆了口氣。

黛是辛西亞的前輩,他們都是住在伊蒂絲城,迷霧森林裡的「天蛾人」,也是民間流傳的怪物之一。

他們的部落稱為「潔西嘉部落」這個部落有個傳統,就是幫人類辦事。

至於辦什麼事呢?就是人類可以將他的名字寫在一張紙上,另一個人的名字寫在自己名字的下面,這樣等到天蛾人使用能力時,那個人的生命就可以獲得保障,至少十年內不會死,但寫在下面的名字,也就是另一個人,則會在行使能力的七天後立即死亡,經典的「一命換一命」。

而剛剛來的那個男人.........

「是要殺人的吧,那個安格斯。」黛西瞇起眼睛說道。「畢竟他是殺人犯。」

「嗯......」

在他們來廣場之前就對安格西做過詳盡的調查了。

安格西出生在伊蒂絲城南區的阿里區,那個地方比較窮,外界也不太關心阿里區,在安格西十七歲時就因為殺人盜竊入獄,直到十年後的今年,才被放了出來。

可被放出來的安格西從此走入了黑暗中,他找工作到處碰壁,甚至走在路上都會有人朝他砸雞蛋,這也是因為他「曾經」是殺人犯的關係。

即使入監服刑過,即使改過自心了,又怎樣?沒有人可以接受這樣的一個人,每個人都是自私的,輿論跟民心都狠狠侵蝕著他,更糟的還在後頭......

在報章媒體的大力報導下,阿里區的人民也無法接受安格斯這個「曾經」的殺人犯,阿里區的人民開始向他們家砸石頭,丟鞭炮,使得安格斯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哎,人類真是可怕的生物,同時也是噁心至極的生物。」黛憤怒地說道。「安格斯會忍住才有鬼。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正義,看了報導就覺得自己所看到的一定正確,才去行使他們所謂的『正義』,一點判斷能力都沒有。」

「是啊。」辛格西低下了頭。

辛格西年紀還小,根本無法相信人類會那麼惡毒,可是見證過那麼多的事件,她也不得不承認了。

「那麼安格斯應該是想殺曾經欺負他的人吧,這個殺人犯仍然死性不改,哎,但發生這些事是我也會忍不住啊。」黛感嘆道。

是啊。安格斯肯定要報復的,他肯定是要殺那些歧視他的人。辛格西思索著。

但人類,何時才會停止這種行為呢?辛格西再度望向天空。

還是,屬於人類的白天永遠不會到來。

「反正過七天就知道了,就知道他要誰死了。」黛張開翅膀,準備起飛。

阿里區的街景是如此醜陋不堪啊。辛格西不禁感嘆道。

此時辛格西跟黛正坐在阿里區的一棟大樓樓頂,眺望著旁邊,安格西的住所。

「人類住的地方真的很慘,他們濫用資源到這種程度啊。」黛在辛格西旁邊坐了下來。

辛格西緩緩觀察著阿里區的街景,白天的陽光照射在貧窮的阿里區,阿里區的建築都不太高,而且幾乎都是由石頭搭建出來的,相當殘破不堪,而阿里區的街道也相當狹小,人口卻非常多,導致阿里區的街道上總是車水馬龍。

走在街上的人們也各個沒有精神,彷彿不想工作一般,只是會呼吸的肉塊罷了。

「啊,陽光真的好熱啊。」辛格西煩躁地揮了揮翅膀。

他們坐的樓頂是一處五層樓建築,也是由木頭搭建而成,樓下貌似沒有人居住。而坐在這裡,可以輕易地看到對面安格斯家的狀況。

「安格斯跟他哥哥住在一起,還有一位四歲的姪女。」黛西解釋道。

辛格西發動天蛾人的能力,看清了安格西家裡的狀況,安格西的家是一棟兩層樓建築,處於交通樞紐,門前總是有許多量馬車跟行人通過。

辛格西觀察完一樓,接著開始觀察二樓,她發現二樓狹小灰暗的房間裡躺著一個女孩子。

「那是安格西的姪女吧?怎麼看起來像生病了?」辛格西疑惑地問道。

「安格西的姪女本來就生病了,病況很差,聽說很快就會死,不過我們發動能力已經七天了,難道.....」

「難道什麼?」

「難道安格西是要他姪女的命,來換取自己的命獲得保障?!」黛西滿臉通紅,興奮地喊道。「真的是殺人犯,噁心的程度令人髮指。」

「這...怎麼....可....」

辛格西本想反駁,但看著那個女孩在床上痛苦的表情,似乎證實了黛西的猜測。

「還是要承認人類是惡毒的,而且會不顧一切,為了自己利益傷害別人。」黛西站身來,激動地說道。

「恩....」辛格西無法反駁,只是默默點著頭。「該去看看安格斯本人的狀況了吧。」

辛格西也站起身來,轉過頭去,她不想看到一個女孩子死亡時猙獰的表情,也不想見證人類野蠻的本性。

「好,西格西在另一條街道........嗯?!」

黛西話說到一半,忽然冷靜了下來,彷彿看到什麼怪物一般。

「嗯?怎麼了?」辛格西再次轉身,看著黛西。

「那裡。」黛西發抖地指著安格西的房子。「這怎麼可能.......」

「那女孩死了嗎?」辛格西發動能力,看向房子內部。

奇怪的事發生了,剛剛還躺在床上,痛苦不堪的女孩,竟然像沒事了一樣站在床邊,女孩的表情也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不可能啊!難道能力失敗了?!」黛西歇斯底里地大吼著。「為什麼女孩沒死?」

「看看安格斯的狀況。」辛格西慌張地跑向屋頂另一側,一個大膽的猜測浮現在辛格斯腦海裡。

屋頂另一側,俯瞰能看到另一條街道,依據預測,安格斯此時應該在這條街道上,只是有點奇怪.......

「那邊發生了什麼事?」辛格西俯瞰著街道,只看到街道上圍著一圈路人,議論紛紛地好像在說什麼。

「怎麼了嗎?」

黛西的連忙趕到辛格西旁邊,看著那群路人。

「怎麼圍在那?」辛格西發動能力,看向下方的街道,此時,震驚的一幕出現在她眼前。

是安格斯,安格斯躺在狹小明亮的街道正中央,身體周圍還滾滾的冒出鮮血,全身都是傷痕,好像已經沒意識了,而在他旁邊,停著一輛黑色轎車,車的側邊有一處凹痕。

「車禍....是安格斯。」辛格西緩緩說道。「他死了。」

同時,焦躁不安的黛西又開始大吼了。

「這不可能啊,我發動能力了啊!照理說安格斯不可能死,十年內都不可能,死的應該是那個女孩,這怎麼.....嗯?」

黛西忽然想到了什麼般停了下來,汗珠從她的額頭上滴了下來。

「沒錯,看來就是這樣。」辛格西微笑著說道。「安格斯從一開始就是要救她姪女的命,反正自己在外面已經沒法生存了,乾脆犧牲自己來救他的姪女。」

「上面的名字是他姪女的,下面則是安格斯.....」

辛格西還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盯著下面安格斯的屍體。

「看來,人類還是有光明的部分啊。」辛格西滿意的點起了一根菸。

今天仍舊糟透了。

安格斯拖著疲憊不堪的步伐打開了家中大門,明亮的光線頓時朝他襲來,狹小的空間跟堆滿東西的紙箱映入眼簾,安格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哎,累啊,在外面被砸了五十次石頭,找工作被拒絕了十次。」安格斯輕輕抱怨著。

已經過了幾個月了,這種情況仍舊沒改善,還是找不到工作。

現在人們就是那麼歧視出獄的人嗎?完全不把他當人看。

「累啊。」

安格斯重重地倒在沙發上,這棟房子沒什麼東西值錢,唯一的光線是沙發旁邊的燈,雖然是年代久遠的古董,仍然很明亮。

自己到底能不能翻身啊?這個社會已經對安格斯判了死刑了,在安格斯眼前,看不到一點希望。

沈重的打擊和負擔重重地壓在安格斯身上。

「要不要吃糖果?」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安格斯身旁傳來。

安格斯緩緩的睜開眼睛,只見一個小女孩正站在他面前,手裡還拿著一根棒棒糖。

她是安格斯的姪女,今年好像只有四歲,可是她有先天性的疾病,好像只能活幾個月了。

「你不怕我嗎?」安格斯慢慢地坐起身來,面對著小女孩。

「為什麼要怕?」小女孩將頭歪向一邊,疑惑地問道。

「因為我是殺人犯啊。」阿格斯指著自己,輕聲地說道。「人們都怕我,恐懼著我,不接受我。」

「那是以前吧。」小女孩睜著水汪汪的眼睛,不解地說道。「現在你出獄了,已經不是殺人犯了啊,我為什麼要怕你?」

阿格斯忽然胸口一陣溫暖,眼淚不爭氣地滴答滴答的流了下來,好幾個月以來,所有受過不公平的對待,所有難受的情緒,都在這一刻湧了出來。

「哎呀,哭什麼,爸爸說不能輕易哭的。」小女孩將手裡的棒棒糖拿給安格斯。

「吃糖果心情會變好,反正我生病痛苦時都會吃糖果。」

小女孩露出頑皮的表情,緩緩說道。

安格斯的眼淚如瀑布般湧了出來,他想要忍住,但仍舊無法阻止,心裡不舒服的感覺如同霧氣般煙消雲散,此時,他只感受到刻骨銘心,在這社會上從未見過的,溫暖的感覺。

短篇:天蛾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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