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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番之公子白

长安城死了个戏子,你是预见了的。

其实我也预见了,只是没想到是他。

前几日我照常去地府看望你,我记得那时生死簿上的名并不是他的,我和你说,这次他的灵魂好像终于不用在人世游离了。

你没回我的话,自顾自的沏茶,过了良久才同我说,那蒙顶茶清澈明亮,浓郁回甜,而蒙顶茶树不生不灭,迥异寻常。

我接过品了品,确实甘甜,问你是不是去了巴蜀,你又不说话了。

可今日我得知他是喝了家乡人送的有毒的蒙顶茶而死,我不禁想到了你,我不敢往深了想。

你可否告诉我,你不是那般残忍。

我少说也活了千岁,目睹人世间朝代更替,每一世我都寻他,每一世我都看着他死。

这一世,他好似可以遁入仙界的轮回,不用困于贫苦的人世,你又为何改他生死簿,使他永坠地府?

午夜,地府使者来同灵界交接,我问了句你怎么没跟着来,他们说你没有脸面来,看来天帝说的没错,你那不过是权谋。

我不信,我肯定他也不信。

你,可否记得我与你一同长大,作为质子被圈养在天宫内,说是无忧无虑,其实背负着灵界的兴衰。

我醒悟得晚,你却早。当我跟着王母娘娘和他游园时你装作身体抱恙,当我和他一同参加寿宴时你故意犯错,把自己关在殿内抄写灵书。

你的反叛我没理解,他却理解了。

他比我们年长,一出世就被立为了储君。但随着他的兄弟越来越多,他的境地也不轻松,那些妃嫔和小王爷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期望他犯下大错,废了他的位。

他并不是位开心的太子,可他有次同我说你才是天宫里最不快乐的人。

从那以后他开始关照你。在游园之后带着药和我一起回殿见你;寿宴上偷藏两个蒙顶茶青团去找你,留我糊弄王母娘娘。

我过于迟钝,什么也没发觉。

只不过是我这两位拒人千里的哥哥变得温暖有趣,在天宫的春日里我们一同戏弄经师,一同练习经文,甚至互相教授法术。

可我最怀念的还是我们荡秋千的日子。最初是我一个人站或坐在木板上,你把秋千推得高高的,他在一旁守着我,怕我摔下来;后来你和他改造了那个秋千板,变成我和你都站在上面,他先推动秋千,再纵身一跃,和我们一起站在板上。

我在天宫里熟知的神仙不多,挤兑我的却不少。你是我的哥哥,我们相依为命;而他,是太子,却也对我照料有加。现在回忆起那不过是他在接近你的同时顺带接近我。

你写天宫的经文,他看你写的歪歪扭扭便想要去握住你的手亲自教你,于是你的经术远高于我。

他见你学得废寝忘食,便教了我一套推拿法,说你日后继承灵君之位肯定繁忙疲惫,要我传授给你以

后的妻子。

后来,真的到了我们该结束那屈辱的质子生活的时候,天帝却说要把我许配给他。灵界势力强大,我作为长公主必须与天宫和亲才能暂且抚平天帝的忧虑。爹娘不舍,但我嫁的是储君,还是正位,他们便也放下心来,尤其嘱咐我要紧紧的坐在那个位置上。

正是天帝宣旨结束的那夜,他来同你道别,你闷在房里不迎见他,娘亲问你为何不见他,你说天宫抢走了我。我信你那句话。

你不见他他不走,就在殿前的院子里站着,雪落满了肩头,还裹挟着被风吹去的几瓣梅花。

直到父王发怒你才勉强同意见他。怕你们争执,我奉娘亲之命送糕点去你房里,却听闻你们依恋不舍的道别,私定终身的决绝,我推开你的房门,撞见你摘下他肩上梅花的亲密。那一刻我是嫉妒你的,即便我这些年从未承认。

那年冬日极其寒冷,雪盖了一层又一层,梅树被压折了好几颗,我以为到了春日就会好些,天宫的春日最温暖了,可是我连春日都未等到。

你走后他不再常来探望我,不过我也忙于准备婚事,王母娘娘说那是灵界与天宫多年来的第一次和亲,不可怠慢。随之而来的还有各路妃嫔的趋炎附势。

大婚前日你来见我,告诉我,灵界永不该被辱没,你不想我们的子嗣也成为质子。那日他也来了,你们远远对视一眼,随后你离开,他走到我跟前。

我说,太子殿下,按照习俗我们今日不能见面的。

他说,无妨。

他还说,我知道你对我只是兄妹之情,且你出身高贵,仙法高超,在这深宫里当太子妃只会束缚你,你该回到灵界去。

我说,这不是我能选择的。

他笑了笑,离去。

夜里天宫乱了套,你和他都不见踪影。第二日我一人穿戴着那凤冠霞帔坐在殿内,侍女们出出进进,脸色惨白。

最终我得来的消息是太子造反,召你为将领,带着地府的兵冲入天宫,他刺了天帝一剑后被制服。

第三日爹娘都来了,接我去天庭见证你们的审判。太子被贬入人世,修行足够才能重入仙籍;而你,由于未带灵界士兵,且太子坚称是他强迫你参与造反,于是你只是被退去灵君之位,到地府任职大司命。

你说,原本只掌管着神仙的生死,现在掌管人魔两界的生死,职权还变大了。

我当时是真的恨你,也恨他。

这些年,父王仙逝,我登上灵姬之位,天帝早该羽化。羽化前我去布法帮天帝转世,天帝一直念叨他怎么还不回来。

现在他永远回不来了,二皇子的昏君之位不用被替换,如你所愿灵界并未被辱没。

我信你不只是为了灵界的利益。你希望真正的见他一面,所以带他去地府,让他真正遁入人世,去喝

那碗孟婆汤,忘记身为天宫太子的一切,也忘记你的一切,那些对他而言是苦难的一切。

可你自己呢?

你篡改生死簿,为的就是不生不灭的留在地府守他每世轮回吗?

你可否告诉我,孟婆汤难道同蒙顶茶般浓郁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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