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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殘片_驍悍之稱_顏袂溪

廣袤神州,無垠遠曠,

清濁同流,善惡無歸;

天生地孕,乾坤兩別,

古來序齒,聖首有二:

皓清闊度者謂之昌曄,

渾沌幽濁者謂之業冥。

昌曄操清氣樹形萬千,

業冥舞濁氣擬物百態;

清氣化草植礦玉無數,

濁氣生禽獸陸海空行。

靈物成仙,戾物化妖,

拔格稱神,抑智生魔,

渾沌不開者為人,散生不去者謂鬼。

清濁二氣不可交容融,

昌曄業冥令數界分隔。

昌曄率眾仙居於星宿海上,是為漉芳;

業冥攜眾妖盤踞輪迴峰下,是為翽足。

自此時動,神州始成,

萬邦各興衰,自有後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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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幟巖已經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

將軍塚長年驅不散的瘴癘和怨氣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漫天飄下異色的金黃雪片打著巨大的風捲刮過,把這附近原本陰戾的惡意全都砸個煙消雲散。

只是隱約地,就連沒開靈智的凡禽野獸都開始對著彷彿不存在的威壓瑟瑟發抖。

岳燼業抬手,讓拼命挺直腰桿的幾個徒子徒孫退後幾步,好擦掉他們臉上狼狽的冷汗,自己則平舉雙臂,朝著正在虛空中緩緩凝形的深金色巨物執了一個平輩禮。

「爾初誕尚且不知,吾乃爾之同族。吾對爾並無敵意,爾可否斂息解除威壓?吾徒位格無能相抗,若有死傷亦非吾所欲見。」他說,語氣安定平穩,卻也隱隱鋪開了同屬妖皇位格的氣勢,和和氣氣的,與此刻那巨物所散發出來金戈鐵馬的戾氣相較,竟也並不落於下風。

好像過了百十年那麼久,從虛空中遊出一條七爪的深金色巨龍,每一片鱗片上都有黑色的反光紋路,在陽光的照射下,猛獸退去枷鎖欲戰好鬥的氣勢撲面而來;無風自動的長鬃飄在巨龍身周,看上去彷彿是把瘴癘之氣裹在了身上當作毛皮似的豪貴,妖異的七爪四肢上頭全都閃耀著黑紅色的血光;就連那渾身上下滿是斑斕燦爛金光的鱗片之間,竟也有濃郁得肉眼可見的血氣與戾氣逸散而出;雙角就像是龐然碩大的珊瑚樹,從長鬃裡穿出來,如同凝血一般的黑紅色,還帶著玄奧的昇龍金紋;巨龍森然的目光與一人高的利齒都閃著寒光,就像是一柄橫空出世的絕世好兵,渴望戰伐,嗜血難耐。

「好鋼冷的戾氣……真不愧是將軍塚出的萬薨……」也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在如此凝滯的空氣中居然也沒有消散,傳進了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萬薨本非凡物,出世即為皇。」岳燼業感嘆地欣賞著眼前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同族,微微頷首道,「幽神業冥賜爾盛驍之號,令爾以西北為界稱皇,爾可承之,亦可自取他餘稱謂。」

「我從將軍王塚所化,你,又是什麼來頭,敢與我這樣說話?」只見那七爪巨龍發出一聲帶著傲氣的哂笑,發出響亮的青年嗓音,清朗中帶著一股子狂傲,無端讓聽者也血脈賁張、熱血沸騰。他粗長的龍鬚隨之擺動,朝岳燼業及其身後的徒從們噴出一口腥黑的瘴氣,年歲或護體罡氣不足的幼妖們差點憋不過去,紛紛咳嗽起來,還有些首當其衝的,臉上身上都浮起了不正常的血筋,隨著氣血跳動起來,整張臉都脹成青色。

這就是天地授脈的妖皇可怕之處,哪怕是一句調侃、一口濁氣,都能讓修練了千百年的妖物承受不起。

但岳燼業也並不是什麼脾氣太好的貨色,眼前哪怕是這逞自己天賦威能的新生妖皇,就算是另一個與他差不多年歲的老妖皇在這裡,他也並不畏懼。新生的萬薨雖然有著天地傳承的智慧,更多的時候還是依著本能行事,哪裡是他們這些老傢伙的對手?岳燼業抬起手便化去了巨龍的妖癘,嘴角微牽,頭也緩緩仰起。

天上被剛才異雪劈散的雲不知何時突然聚攏在岳燼業身邊,就好像他銀白色的衣物突然化成了濃霧那樣快速,掩蓋了他頎長優雅的身型,原本彷彿燒著陰火的空氣此刻澤潤了起來,幾乎就要淹沒所有人。

「爾僅有天地所開之靈智,僅知吾亦為萬薨,卻與吾並不相識。」雲霧裡傳來岳燼業的聲音,如磬如砭,不像巨龍那樣凜傲強硬,卻是另一種鏗鏘有力的聲響;如若比之巨龍為金,這個清亮的龍嘯就是水,既可溫潤爽和,亦可磅礡碎石。「吾乃岳燼業,爾若是將帥之皇,吾便為帝師之皇。如此來頭,可足夠?」

頓時雲霧盡散,霎然天光驟下間,覆面而來一股與深金色巨龍迥異的戾氣浩然鋪開,一條與其身型相似的銀色巨龍乍現眼前。他同樣有著七爪,卻是紫黑色的;銀白的鱗片曖曖含光,紫藍色的妖癘纏繞在上形成了像是流雲止水一般的紋路,看上去竟還有點雅趣;巍巍嶸茂的淡紫色長鬃比深金色巨龍還長上許多,游動著像是一水奔流的大江,折射出無盡波光。

銀色巨龍的身形與深金色巨龍相仿,卻比之大上一些,最明顯的是頭上的雙角,甚至多了對方六個節岔,凝結出來的妖氣也更加濃鬱。

「拜見師尊尊容!」底下岳燼業的徒從門在熟悉的威壓下紛紛半跪行禮,頭也不敢抬起半分,沒膽去看兩個妖皇的原形。

畢竟,對妖物來說,這與赤身裸體遭人圍觀也沒什麼區別了,可能還更屈辱一些。只是那倆巨龍卻無動於衷,萬薨生於瘴癘怨氣,塑帝王遺恨為骨,凝天地渾沌為肉,以幽濁戾氣為食,龍形龍髓,生來即為妖皇,與尋常妖物從來都不是一個層面的思想。

「你自稱岳燼業,這也是業冥給你的稱號?」深金色巨龍問。任由兩龍的威壓對峙當空,形成了金銀分壘的奇異天象,自己卻饒有興致的瞇起了眼睛,看向眼前隱隱有比自己更強勢的力量的銀白色巨龍。

「確有其事。然,燼業一名太兇,吾不喜。若非與爾相見需得示點著意思,吾平日只讓他餘小子喚吾『先生』。」銀白色巨龍也同樣看著同族與自己涇渭分明的妖癘,嗓音裡居然還帶著點笑意。「也不知小子們上哪習的口氣,一口一個師尊——吾可尚未收徒。」

深金色巨龍發出長嘯似的大笑,將盛幟巖週近的眾生都嚇得縮了起來,就連鳥兒們也不飛了,一個勁兒地縮在樹幹底下發抖。

誰知這新妖皇一個開心,是賞他們一口妖氣,讓他們當場撐死,還是乾脆就吃了他們,權當塞著牙縫玩兒呢?

卻沒有誰料到,深金色的巨龍笑完,投身化成一道黑金光芒,落在岳燼業那些徒從們面前,唬得他們脊梁都冷了起來,卻並不見那道光芒怎麼了他們,一時面面相覷,臉上都帶上些許疑惑。

「萬薨裡也有你這種性子,還縱著轄下一口一個師尊拉近距離,當真有趣。」一個赤身裸體的青年郎君從光芒裡走出,雖然用著人形,卻彷彿還有些不習慣,發出的依舊是龍嘯聲,震耳欲聾,可那些侵略性的妖癘也就這麼收了回去,也算是給了岳燼業一個面子。青年渾身肌肉結實、青筋裡蘊藏著濃烈的爆發力,一頭又長又直的金髮曳地,全身上下還覆著一層金甲似的鱗片,頭上一對森然巨角斜出前額,身長九尺餘高,看上去極具壓迫力。他雙腳的爪尖深深陷入石頭地面,還頗感意趣地抬起腳來甩了甩,隨手用爪抓起一旁的樹木揉了揉,拋下一地狼狽的木石碎塊。「如此限制,實在無聊。」

「若縱著本能驅策,吾等豈非與凡獸無異?」岳燼業也跟著從龍形恢復成原先那雲淡風輕的文人模樣,攏了攏雲霧製成的衣袍,「爾倒是通情達義……爾可願隨吾前去霜荼閣,吾與爾細說數來現如今世情種種?」

那青年擺了擺手,盤起一腿坐在一塊忠烈碑的古舊殘骸上。

「去吧,我若心情好,改日自會去找你,也看看別的萬薨怎般活的。」青年的笑很張狂,微微揚起的下顎讓整張臉眉飛色舞的神色一覽無疑。

如若旁的幾位萬薨恐怕耐不住這樣,不過岳燼業即使脾氣不是萬薨中最好,也是萬薨中最有容人度量的,見到同族後輩如是傲岸,也不過是微微頷首,一隻修長的手指按在玉符上,注入一絲至濁的妖氣,將其拍到青年面前。

「此傳訊符可用作吾之霜荼閣的路引,爾暫且留著。」他說,轉身也是乾脆俐落地帶著徒從們踏霧而去。

青年抬了抬鱗片下的眉角,伸手隨便抹了一下,便將那玉符收進掌中乾坤,一雙銳利的鷹眼注視著闖入者遙遙離去。

「帶著一群正龍與上位亞龍的萬薨……竟然還在與我相鄰的北邊。」青年伸了個懶腰,鱗片刷刷刷地包覆住他的身體,化成了玄黑勾金的帥甲金盔。「這可不就是讓我別往他那兒去的警告嗎。」

龍影潛潛,光影在天空之下交錯,青年的背後竟然能看出不存在的氣壯山河與烽火狼煙。

將帥之皇,驍軍之皇。青年把手朝天空張開再闔,金色的眼珠子裡頭有著熊熊燃燒的野心與逞勇好鬥的驕傲不馴,卻沒有嗜血的陰狠與暴戾。

「來。」他對著飽含怨氣才能將自己孕育而出的將軍塚微笑,「你們的怨恨,都歸我了。」

吞噬那些多到哪裡都再也容不下的瘴癘,便是他的生存依據,再多的怨氣與戾氣,最終也不過是他們萬薨的最佳食糧。

甫出生的年輕萬薨高傲而又悲憐地吞噬起了神州數以萬計的將軍陰魂。

「快點餵飽我吧。我可還要替你們當下驍字大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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