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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書人與說書人

「快點兒快點兒,說書人要開始說故事了!」

小男孩拖著另一名男孩的手,在市集上奔跑著。穿過無數人群,只為了不錯過說書人七日一次的說書。

「我知道了,你慢點兒。」

跟在後頭的男孩無奈地說著,只能任由眼前男孩拉著他。

「快快快,準備開始了啊!」

說書人搖著鈴鐺,召喚著四處對故事著迷的孩子。

「說書人說書人,你今天要說什麼故事呢?」

小男孩睜大天真無邪的雙眼,眨巴眨巴的好不期待。

說書人微微一笑,年近三十的他仍然富有十足的魅力,不論老少。

「今日要說的,是有點傷心的故事。」

傷心的故事?年紀比其他孩子稍大的男孩起了好奇心。他一直覺得說書人的故事只有孩子愛聽,像他這樣準備考秀才的年紀,是看不起他們的。

今日的主題,卻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見孩子們全坐定了,說書人清了清喉嚨,用他那介於青年與中年之間的磁性嗓音,緩緩開口。

「從前,在河岸旁坐落著一個村落,村落不大不小,有老有少,是個富足的小地方。」

男孩皺了皺眉,沒想到開頭比他想的更無趣。但他還是耐著性子,繼續聽下去。

「那兒有個年輕人,考科舉多次卻都未能及第,於是他便想,那就來做自個兒喜歡的事好了——也就是寫故事。」

「他的寫好了故事,集結成冊,到市集上販售。剛開始大家都沒什麼興趣,且不一定都識字,所以沒有人願意閱讀他的故事。」

「但他不願放棄,依然故我的,努力撰寫著故事。終於,有位識字的年輕人拾起他的書,閱讀過後,驚為天人。」

「多麼有趣的故事呀!題材是如此的新穎,文采斐然,令人驚嘆。」

「年輕人一口氣買下所有書,為了讓更多人讀到這美妙的故事,他開始將故事唸給不識字的人聽。」

「村民們聽到也驚為天人,從此寫書少年的書一販售便被搶購一空,整個村落,各個角落都是他留下的故事。」

「而寫書人與說書人,也因為這事漸漸熟識了起來。說書人會每天坐在寫書人身邊,就這麼微笑盯著他,譜出一篇一篇的故事。」

「不過隨著寫書的時間變長,寫書人開始煩惱了——他已經想不到新的題材了。他嘗試將以前的故事用新的方式描寫,卻被說,這不是同樣的故事嗎?」

「整個村落開始流傳,百年難見的寫書奇才,江郎才盡了。」

「說書人總是安慰他,沒事兒的,寫不出故事也沒關係的。」

「寫書人每天走在路上,都聽到這些流言蜚語,他漸漸的寫不出字句,或許自己,真的江郎才盡了。」

說到這裡,說書人緩了口氣。但聽在男孩耳裡,倒不如說是嘆了口氣。

男孩捏緊衣裳,豎起耳朵。

「於是他做了一個決定。」

說書人仰望天空,不少傻孩子也跟著他的動作。天空裡有什麼呀?童言童語地道。

「他寫了最後一本書。因為是時隔許久的書,所以大家都十分期待,他究竟又寫了什麼故事。」

「一翻開書本,上頭寫著。」

「“從前,有一名傳奇的寫書人。他寫了好多好多故事,例如……”」

「接下來滿滿的,全是他寫過的故事。只是用了另一個,更哀戚的語調書寫。」

「最後一篇故事,是新的,是大家沒聽過的故事。是一篇十分淒美又動人的愛情故事。內容訴說因為一人作畫,一人賣畫,而漸漸熟悉彼此,愛上彼此。卻因為畫師再也無法提筆,因而自縊而亡,留下悲痛無比的賣畫人。」

「那篇故事的最後,是畫師的獨白。寫著,畫郎此生,愛過你,已然足矣。願你我不該的姻緣,能因我的逝去,而了結。」

「大家看了不禁潸然淚下,覺得他寫的故事實在太好了。他們充滿期望地翻到最後一頁。」

「上頭是這麼寫的,“寫下最後一篇愛情故事的寫書人,繞過了整個村莊,發現每個角落都充滿了他的故事。他滿足一笑,隻身一人走向河岸。”」

「“他站在河邊,看著自己的倒影,和潺潺流水,流過村莊周圍,就像他的故事,隨著口耳相傳,流轉在人們心中。還有,他的心裡”」

「“然後,他閉上了眼睛。”」

「故事到這嘎然而止,村民無不面面相覷,充滿疑惑。說書人丟掉手中書,動身跑向河岸,愣在原地的人,也紛紛跟了上去。」

「而河岸邊,只留下一張被石頭壓著的紙。」

「上頭寫著“書郎半生如此,已然足矣。”」

「顫抖的說書人,從口袋中拿出今晨,不知誰放在他桌上的紙條。」

「似是那段話的後半段,寫著“願你我不該的姻緣,能因我的離去,而了結。”」

故事到這,孩子們無不面面相覷,有聽沒懂。這是什麼故事呀?他們好奇地詢問著。

說書人沒有回答。唯有男孩的啜泣聲,與說書人哽咽地下次再見,傳播在空氣中。

說書人忍住在眼眶打轉的淚水,看向在故事說到一半,才發現似是有人躲著的街角。

那身披斗篷的男子,蹲下身來,因落淚而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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