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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系列2/5:相守

我們的孩子出生的時候,我三十二歲,你三十二歲。你說,怕我們養不起,就養這個兒子吧,別再生了。而我也答應了。兒子開始慢慢長大。

我記得他開始哭、開始走路、開口說出一個沒有人聽懂的句子,可是不記得那是幾年幾月、也不記得那是他幾歲的時候。我隱約記得你有把他幾歲時做了甚麼記錄起來,但這本回憶錄你好像沒告訴我你放到哪裡去了。

我還記得兒子終於去上學了。我記得他一直哭著、抓著我的衣服下擺,但我趕著去工作而說了幾句話敷衍他,告訴他他會交到好朋友啊、遇到對他很好的老師之類的話,然後我就匆忙地推開他的手就騎著車去工作了。

不知這樣的過程過了多久。我只記得有一天我不用再騎車載兒子去上學了,而他回家後跟我說的每一個同學的名字我也從沒聽過。這個情況每過一段時間便會重複,我忘了「一段時間」是多久,可能幾個月也可能幾年。總之,有一天兒子告訴我說,他要去上大學了。

我剛開始還有點震驚。他甚麼時候已經十八歲了?我仔細看,他原本還要手舉高高才能抓到我的衣服下擺呢,但當我仔細看著他,我發現他已經高出我兩個頭了;我仔細聽,原本細緻的聲音,在跟我說出「媽,我要去念大學了」的時候,變的何等低沉。我到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他長這麼大了,不過我之後跟你說這件事的時候,你卻笑著跟我說,他已經長大很久啦。

然後,兒子去念了大學,住在外縣市很久沒有回家。那個時候你安慰我說,他可能去找了工作、交了女朋友,就像年輕的我們一樣,只是年齡比當時的我們小一些。你說了之後我才釋懷,慢慢接受兒子幾個月回家的頻率。

兒子大學還沒畢業,你就搬到醫院去了。當時我五十三歲,你五十三歲。我現在已經忘記你到底是得了甚麼病才要搬家,還要我在你的新家和我們的這個家兩頭跑。總之你每天都躺在病床上,我還是心甘情願地每天到你的新房間,拿我煮的飯菜給你吃,兒子難得回來也會拿些好東西給你討歡心。

我有一天無意間聽到醫生跟你在講話,我在旁邊聽到醫生說,你的病有點嚴重,但我聽不懂那是甚麼病。你因此辭去工作專心養病,好險兒子也在賺錢了,我的負擔也就少了一些。我到現在還在寫日記,因為我跟你還是在一起。

我現在也很想知道,那個五十五歲的我到底有甚麼毛病,願意這樣兩個家跑來跑去,還要去公司工作。或許那個就是跟你相守的代價吧,但當時的我跟現在的我一樣,都不覺得這樣有甚麼不好。至少你也在我身邊。雖然沒辦法再去舉杯歡笑、也可以在病房裡喝水聊天;沒有機會再去遊樂園大聲尖叫,至少可以聽兒子分享他之前或幾個禮拜前跟朋友去哪裡玩。

我不知道你躺在床上躺了多久,只記得你很少回我們以前同住的那個家。你當時常常跟我說,哪天你走了,我不能把你忘了喔,不然除了我跟兒子可能就沒任記得他了。我笑他,我就看看你能走去哪裡。

你走的時候,我六十歲,你六十歲。你不告訴我你走去哪裡,兒子只跟我說我不用再去醫院看你了。我不久前辭了工作,只為了等你甚麼時候會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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