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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光州公車

生活在光州二十六段春秋,暗戀的人多不勝數,唯獨沒有一場值得我竊玉偷香的愛情。我就是這樣在蹉跎歲月,一點一滴摧毀以往的自己對父母寫下的自立保單。連穩定的生活也不能保障,談何把到妹子?我討厭居住在光山區治平洞,每天不得不乘坐45號公車前往東區通勤。更加厭惡的莫過於上司要求我加班至晚上,雖有額外的費用,可要面對公車上與路途上成雙成對的恩愛情侶,只有望而生羨。

一樣,我獨處寒涼且毫無燈光的辦公室,把報價表處理妥當,反覆檢查上十遍,讓星期五的晚上高枕無憂,避過部長星期六早上的勾魂來電。所幸我步進候車站時公車剛抵達,不用忍受後方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夜市及鬧市帶來的歡悅笑聲。我不停催眠自己,當一位單身貴族何嘗不是幸福的事?而這催眠咒很快就被破除,正正是我在步行到後排座位時,斜眼撇到的一名女性。

我心裏拼命重複「她不存在」的句子,迎來週末的好心情決不能被相思病打擾。

在總站前倒數第二到第五個車站都能到達我的公寓,在哪個站下車、走多遠的路程,端看我當天的心境。黃色外觀的公車走在夜晚路上很突兀,墨綠色的沙發座位散發出皮革獨有的刺鼻味道,和排氣孔噴出那汽油味,帶來一份睡意。獨自一人會胡思亂想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對愛情的渴求沒有隨年歲增長而遞減,反倒趨向最高峯的慾念,但我不清楚自己的煩躁有多深,心房有多寬闊。

「先生,你是不是在哭?」

一把女聲把我從苦思拉出來,我才知道現在的自己狼狽不堪,不消說又把頭埋在公事包,在後排角落流淚。

「要擦一下眼淚嗎?」我從模糊的視角看到學生制服,她遞來一塊繡了蝴蝶結的粉色手帕。

「妳多少歲?我二十六。」

「既然你這樣問,我是十八歲,在瑞南洞上學。」

「收起妳的手帕,我不接受比我年紀小的人安慰。」

「那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我聽得出她語帶不爽。

「就是像妳那樣的孩子,我才不喜歡。」

大學時期有數位學妹向我表白,在我把她們的情書丟進焚化爐便無疾而終。我瞭解我是一位年上控,無藥可救那種,暗戀的人無不是年長的女性。當胞姊出嫁時,我甚至打算在婚禮上把她挽走,最後竟然留下虛僞的祝福。

「先生,我們到總站了,請你不要鬧,」聲線一轉,我擡頭看,是穿着藍色制服的中年司機,他把帽子摘下丟在我一旁的座位上,「你都流淚滿面了,就接受小妹妹的好意吧?」

「就算我給你們看到我丟面的模樣,也不願放下身段,我只要大姐姐。」

「那我們只好報警了。」

此時女學生已默默離開,沒她的戲份了,我傷了她的心嗎?

「等一下,」另一把穩重的女聲阻止了司機,「我本打算在總站下車,但這位先生看來需要更人情化的處置。」顯然我很不喜歡「處置」二字。

「司機大哥,麻煩你先上個廁所好嗎?我來應付這固執的男人。」她悅耳的聲音果然可以把司機暫時打發。

「我年紀比你大,」是那位我只撇了一眼的女人,她的棕色中髮果然飄逸,半蓋眼睛的瀏海更添神祕感,「我三十四歲,全普允。」

「大瑗,徐大瑗。」

「大瑗先生,我來幫你擦眼淚,」

她手拿一塊跟女學生一樣粉色,但質地是柔順的絲巾,依我的眼窩抹下,三兩下柔情似水的輕觸抹乾了淚水,也洗滌了發黑的內心。

「普允小姐,雖然和妳只有一面之緣,但我也很想妳當我的女朋友,即使妳結了婚……」

「這告白真差勁,一聽就知道是處男的伎倆。還有,我是單身的,既然你都來到這兒了,就和我喝兩杯金湯,度過春宵,你的幸福我會保證。」

她伸出手,把我牽下車,步行到獨立屋前,於門口扶着臉頰親吻我。初吻就這樣被奪走,待會還有更多第一次被奪走。如果這是夢境,我願意沉淪下去,在看不到前景的生活裏成爲扭轉敗局的希望。單身已久的我,又可以怎樣被這位大姐姐操控呢?

久旱逢甘露,元陰花燭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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