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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蝟 (尤長靖ooc 8000+)

你總是那麼堅強,害我忘了其實……你比我更需要一個懂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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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暑假,不,是那年夏天。

我畢業了,從那該死的軍校畢業了。

終於不用聞著那黏膩的汗水味過生活,那可真是件普天同慶的事啊。

換下學士服的我站在校門口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啊!一切光明的未來!

只不過……我還得在那混雜消毒水及藥物氣味的地方過完下輩子呢……

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了。

經過分發,到了一間礦工醫院,因離市區較近,早已取代了幾公里外那龐大企業所建的連鎖醫院。

反正我本來就不喜歡那個狗眼看人低的集團,一個個都尖酸刻薄。

上班第一日,走過一年前實習時曾經過的走廊,來到集合處。

形形色色的人們在此聚集,有的美若天仙有的……其貌不揚?

雖然這樣說有些不禮貌。

踏著依舊輕快的步伐,看了眼成群的人們,逕自在一旁的塑膠椅坐下。

椅子的另一端,坐了一名男子,而他似乎……也是一個人。

不過一會兒,裡頭吵雜的聲音,完全影響了讀書的興致,闔起書本,我瞟了眼那個男人,只見他緊皺眉頭,站起來說了一句:「都幾歲了,不會自己找事做嗎?」

四周的人漸漸安靜下來,也順道提醒了一旁還在談天的人們,頓時會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面面相覷,最後看向那名發聲的男人。而他只是再次坐下,翻開那本看起來十分艱深的原文典籍。

外頭總算來了名院裡的護士,她急急忙忙進來就對著男子嘮叨:「都什麼時候了,我拜託你也幫點忙吧!」

男子抬頭:「啊……我剛剛說過了,但沒人理我。」

場內的人一片驚呼,不會是那位鼎鼎大名的……

「尤主任我拜託你別再這樣了!你先幫忙去趟整型外科,這裡我來。」那名護士無奈的推著男子出去,隨後板起臉:「我是負責二組的護士長,二組的人先向前一步。」

其中幾人移動了後腳,在前方的不過十來人。

「一、三組的先跟我走,二組留下。」

大家愣在原地,直到護士長開口:「還拖什麼拖!走啊!」

匆忙的跟上前,直到離開了這區,護士長才轉頭跟我們說道:「一組往左到一般外科,三組直走到內科,就地解散!」

臉上和藹可親的笑容和方才簡直不同人。

抽抽嘴角,我默默的走在一組最後端。整個一組共有十七人,人數算多。

其中有五名男士,其餘都是女孩。

一路上大家漸漸熟絡,氣氛融洽的不得了。

當然,不包括我。

因為跟我聊天,從來都不會超過三句話。

「嘿,你怎麼都不講話?」

「我沒興趣。」

「好吧……」

看,就三句。

總覺得這條路走的特別久,前方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哪時候耳根子才得清淨啊……

一行人除了葉孝余和我同校畢業,其他都是別校的,現在就像大學的聯誼活動,可這從來都與我沒什麼關聯。

連當護花使者都懶。

像這樣當個看戲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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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沫!」

這個暱稱讓我渾身起疙瘩。

其中一名嬌滴滴的女孩過來挽上我的手臂,白衣底下那不符合甜美容貌的圓潤雙峰緊緊的貼在我的皮膚上。

高明……

此時我腦中只有這一個形容詞。

也不能怪男生們被她迷的七葷八素,假若換做我,大概也是這副德性吧!

我瞪了一眼葉先生,他心虛的移開了視線,我在心底咒罵了好一會,美人依舊窩在我懷裡,堂堂正正的吃著我的豆腐。

撐起她的肩,她的頭終於從我胸上移開。

我很努力的讓自己的臉色不那麼難看,但看起來並不怎麼管用……

「我不喜歡肢體接觸。」

我了當的說完,一旁的人還以為我幹了什麼,個個都前來關心。

大家眼底的她像極了一隻被驚動的小鹿,那雙手還停在半空中微微發抖。

「行了,趕緊過來。」尤主任看了我倆一眼,旋身回到他的辦公室。

原來還想嘲諷她幾句,終究是吞回肚子裡。

與他對到眼的瞬間,眼神不如外表那般親切,有些陰冷、有些嫌厭。

從他眼底,彷彿看到了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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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所有人能完成我所分配的工作,我不管你們如何分工,但如果有人沒完成,所有一起處罰。」

他將手中的表單分發給所有人,接著簡單做了自我介紹。

他叫尤長靖。

年資五年,護理師主任。

其他介紹是從大家談論中得來的。

零負評、極盡完美的存在,三年內升到了這個職位,沒有人不甘心。

這人到底有多強大……

我悄悄的打量這位傳說人物。

他總是很拘謹、很認真、不怠慢,面對病人時如沐春風,應對的恰到好處,然而除此之外,他保持一貫的冷漠,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我都懷疑他有人格分裂了。

只不過這幾日的觀察,我似乎也發現了一些事。

他總是在午餐時間消失,沒有人注意,也沒有人過問。

他自己帶著便當前往了一間位於大樓角落的病房。

仔細看了病歷和資料。

是他父親。

**

「嗚……」長靖撫撫額,似乎是因為多日的值班導致午休時間在父親的病房裡睡著了。

但……身上的外套是哪來的?

長靖看了眼父親的狀況後便拿起外套回辦公室。

說來也奇怪,最近除了我,好像還有人常常進爸爸的病房呢……

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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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子上的工作全做完了嗎?」長靖掃過眼前所有一組人員。

得到了異口同聲的回答。

長靖挑眉:「走,我一個個檢查。」

領著我們十七人在醫院裡由裡到外逛了一圈,最終停在小兒外科的病房外。

「誰負責的?」

四個字如同利刃,冷不防的刺進每個人的心,一瞬間全繃緊神經。

一女孩默默舉手,用著顫抖的聲線說道:「是……我……」

長靖輕視的看著她,冷笑:「這裡不是讓妳來交朋友的,不做,就滾。」

十幾人中僅有一名女孩和長靖有著相同的表情,即便不是那麼明顯。

那個女孩綁著高馬尾,身材高挑,撲克表情中唯一突兀的是那勾起的嘴角,以及那不屑的眼神,不難看出她有多討厭對方。

「你跟她,兩個留下,把這裡的工作趕緊做了。」長靖指了下那名綁馬尾的女孩,她臉上震驚的神情一閃而過,隨即回道:「是的。」

不拖泥帶水,相較之下,那名扭扭捏捏的女孩更顯得矯情了。

「叫什麼名字?」

長靖拿出筆,筆尖落在紙面,等待兩人的回應。

「我……我叫……江黎月……」

「余沫。」

長靖記完名字後便離去,留下兩人在原地,余沫瞟了眼黎月道:「妳什麼沒做?」

黎月手指緊抓著上衣下襬,支支吾吾老半天,最後說:「我沒有待過小兒科……」

那就是所有都沒做囉?

好樣的。

「我教妳。」

余沫邁開長腿,毫不猶豫的踏入病房。黎月在背後不斷提醒裡頭的小孩和惡魔有的比,但事實是,余沫對小孩子很有一套,不知道是不是那副乾淨的容貌讓人想要親近,亦或者是她對小孩子的耐心比任何人都要多,使得再皮的孩子也會向她的氣勢及關懷投降。

「妳還在發什麼愣,來試試看啊!」

余沫實在不解,黎月站在一旁發愣,啥都不會做的模樣究竟如何考到執照的。

啊,抱歉,她會勾引男人。

余沫完成自己該做的便撒手不管,全交還給這位只會找麻煩的女孩。

長靖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勾了下唇角。

有趣。

/

「小沫~」

余沫隻身坐在餐廳角落,身後傳來了熟悉的嗓音,喚著熟悉的綽號。

這似乎是她這幾天第一次露出這麼燦爛的微笑。

「子暄!坐我旁邊!」

女孩咚咚咚的跑到了余沫身邊坐下:「咦?笑的挺開心,發生什麼好事了嗎?」

余沫擺擺手:「當然是看到妳很開心啊!不過既然你提起了,我最近一點都不好,可以說是被瘟神附身……」

「欸?怎麼說?」

子暄拿起筷子,夾起餐盤上的炸雞塊放進口中,一臉滿足。

「我們組有個女生叫做……黎月?反正我是被她纏上了,什麼錯事都要我幫她善後,真是夠了!」

啪滋!

余沫也將筷子插進雞塊裡,發出了不太好聽的聲音。

見余沫一臉嫌棄,子暄習慣的把雞塊夾進自己盤內:「別再糾結妳討厭的炸物了,午餐時間有限,我還想聽聽那位黎月小姐的事蹟呢!」

余沫嘆口氣,回想起來,她又是一肚子冤……

氣人的是,明明一組這麼多人,主任就是把兩人分到一組。每一次發生什麼事,又得要她出手去解決。

再說那個江黎月,明明什麼也不會,又到處去其他組攬事情,最後怎麼也忙不過來,又一臉狼狽的跑來求助。

然後余沫的工作就日漸增多,甚至成為第一個加班的菜鳥護士。

「真是辛苦了……」子暄拍拍余沫的肩。

余沫很自然的將頭靠到了子暄肩上,每一次遇見不順心的事,子暄總是這樣伴在自己身旁,而自己也非常依賴這樣的友誼。

我不缺朋友,只要她一個人就夠了。

**

一如既往的在上班前去了一趟尤爸爸的病房,替他整理儀容,用溫毛巾替他擦擦臉。

看著床上面色憔悴的老人,心中滿是不捨,但,最辛苦的還是他自己。

植物人。

或許是在盼一個奇蹟。

期望哪一天能讓自己重回這個世界。

在那之前,卻只能無聲息的躺在這裡,希望之火也在逐漸消逝。

我是不能理解。

為什麼要讓自己的父親那麼辛苦?

看了病歷得知他已經在這間病房待了三年,我真的不覺得這樣……

是否還算活著。

「您辛苦了。」

每一次離開,我總是會忍不住脫口而出。

看著老人舒緩的眉頭,我的臉上也不自覺的浮出淡淡的微笑。

但前腳才踏出病房,便被眼前一臉鄙夷的男人攔住了去路。

「主任……」

明明沒做什麼壞事,此時的我還是有一點心虛,況且尤長靖的表情已經明白的表示……

我觸碰到他的底線了。

「誰讓你過來的?」

冷冷的語氣、冷冽的眼神以及那緊緊皺著的眉。

啊……我大概是完蛋了。

「我自己過來的……」

「嫌事情不夠多是嗎?好,沒問題。」

主任略過我走進病房,而我愣在原地。

「還不快滾。」

我第一次覺得……有個人,讓我真的感到害怕……

並不是怕未來爆多的工作量,而是……

我總覺得這件事背後不這麼單純。

從他身上,我看不到恐懼。

那才是最可怕的。

/

「余沫,這是主任要我給你的。」

葉孝余將他手上的一大疊資料放到了我面前的桌上。

而他一臉八卦的問:「喂!你是做了什麼才被盯上的啊??」

「乾你屁事。」

「呿……」

我抱起資料踏出茶水間。

這幾天總是這樣,好不容易有點空閒,就會立刻拿到一疊需要送到門診的資料,而且啥都有,得跑完整間醫院的那種……

有時候我還真會忍不住瞪他一眼,但……每次對到視線又覺得很心虛。

我明明就在做好事,我心虛個屁!

越想越覺得自己沒有錯,所以我決定,要來挑戰他的底線。

就算會死的很慘,我也不要自己像現在這樣被人壓著打!

**

「行了,別跟了。」

長靖走到地下室,覺得可疑才跟上的余沫在這一刻知道自己早已曝光,也不打算藏下去了。

「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

余沫問。

「你是指哪件事?」

長靖冷笑。

余沫知道,他問的,一件是關於自己,一件……是關於長靖的父親。

「如果我的行為有侵犯到你,你給的懲罰我認了。但是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你父親!?」

「你憑什麼問我這個問題?想想你的立場再說話,不然你只會更難堪。」

長靖沒有多說,就這樣徜徉而去。

余沫站在原地,握緊拳頭。

如果他還在生氣,自己的處境確實只會更加難過而已。

不過,他大可隨便應付幾句,為什麼是那種反應呢?

/

「沫沫……那個……」

黎月挪著小碎步,漸漸的靠向余沫,一臉憨笑。

每次這個表情都沒好事。

「說吧。」

余沫再怎麼不肯,也得認了這個搭檔。

畢竟這關係到月底考核。

該死的。

「我剛剛又把七號弟弟惹哭了……」

「就這樣?」

「哦……還有……內科的資料報表我還沒……」

「行了,你先做其他事吧。」

余沫撫額,沒瞧見低著頭的黎月那悄悄勾起的嘴角。

/

「子暄,你們內科的報表。」

看見余沫一臉憂愁的走來,像是被掏了魂般行屍走肉,子暄立刻衝向前扶住了她。

「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啊?!還好嗎?」

余沫靠在子暄肩上,用手拍拍子暄的手臂表示自己沒事。

聽見身後那令人厭惡的嬌嗔,窩在子暄懷中的余沫大大翻了個白眼。

「子暄!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都可以儘管說哦!」

黎月似乎沒認出在子暄懷裡的正是余沫,向前挽上了子暄的另一隻手。

余沫瞪大了眼:「你不准碰她!」

伸手拍掉了黎月的臂膀,她大吼的聲音引起了周遭的注意。

長靖在一旁撐著牆,看著眼前的好戲。

「沫沫……你怎麼了……」

黎月擔憂的撫上余沫蒼白的臉頰,卻又被一掌拍掉。

「我怎麼樣都不乾你的事!你不要在靠近子暄了!」

眼裡的血絲也表達了余沫此刻的怨氣,那個什麼都不會、什麼事都丟給她處理的人到底憑什麼人緣好?憑什麼跟子暄當朋友?

「喂喂……你冷靜一點啦……這裡是醫院欸……黎月又沒做錯事,人家是關心你啊!」

子暄安撫的說著,她沒想到,這句話反而起了反效果。

「子暄,我以為你會懂我的,但好像……你也是站在她那邊的……別管我了……」

余沫推開了子暄緊抓她的手。

她以為……全世界,就算沒有父母,自己至少還有子暄,還有一個人能懂自己。

然而她錯了,她怎麼做……怎麼做都不對,明明做了那麼多,永遠都像當年一樣,所有的獎賞、稱讚都屬於別人,而自己只是那個被人唾棄、被人看不起的賤民!

因多日的熬夜和未進食,余沫幾乎已經沒有力氣支撐自己走路,只得扶著牆,踉蹌的向前。

子暄原想追上去,卻被黎月拉住了手。

「讓她靜一靜吧……」

即便擔憂,此時還是讓余沫自己想想比較好。

子暄便點點頭,同意黎月所說的,不再追上去。

但是她並不知道,害余沫變成這副德性的兇手,正站在她身邊,享受著讓人失敗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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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沫覺得快睜不開眼,雙腿早已沒有了力氣。

辦公室什麼時候那麼遠了?

「呵……」

身後傳來某人的嘲笑聲,不用想便已知道來者是誰,余沫連轉頭都懶,只想趕緊回到辦公室裡,至少葉孝余會幫她。

「第一次看你說著麼多話欸!氣壞了?不是好朋友嗎,當初看你們抱在一起還以為你們很好呢!」

又是這種嘲諷的語氣。

「誰跟她好,你哪隻眼睛看的出來我跟她是朋友?到底為什麼要把我跟那種人擺在同一組啊?況且每次換組都不把我們拆夥是怎樣?還在氣我去你爸病房的事嗎?不就是去做了護士該做的,我有錯了什麼嗎?就算是我的上司,你憑什麼公報私仇啊!」

余沫劈哩啪啦的唸完,想伸手去掐住長靖的領子,但她已經到了極限,手指剛碰觸到衣領,便向下,差點正面摔到了地上。

「真是……」長靖看著自己扶住對方的手也覺得不可思議,隨後把余沫背起,一路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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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噁……我的頭……」

余沫昏昏沉沉的坐起身,長靖遞了杯溫水道:「醒啦?都到下班時間了,還不如直接睡到明天早上得了。」

「謝謝……」

余沫含了幾口水後才發現自己身上蓋的是長靖的外套。

她怎麼知道?

當初拿到病房幫長靖蓋的外套就是這一件。

坐在沙發上,正對著長靖的辦公桌,檯燈的光照著長靖的面容,此時的他竟然有點溫柔。

「你休息夠了就回家吧!父母會擔心。」

長靖沒有抬頭,繼續忙著手邊的工作。

余沫沉著臉:「我幫你吧,我不急著回去。」

長靖這時才抬頭對上余沫的視線,方才的溫柔彷彿都不存在:「沒你的事,滾吧。」

余沫愣了一下,點點頭,褪去身上的外套還給了長靖後便離去。

長靖看著余沫疲憊的背影晃了晃自己的腦袋。

「不,想多了,不會的。」

**

那之後,尤主任就把我跟黎月調開了,他也沒有再刻意的刁難,一瞬間輕鬆了許多。

不過,子暄……

我思考了好一陣子,甚至擬了稿,才敢去找她。

當我到內科門診的時候,好巧不巧看見她們兩人打打鬧鬧的從我眼前經過。

子暄看見我,立刻跑來抓住了我的手腕:「你沒事吧?那天過後還好嗎?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黎月跟在子暄身後,也向前關心幾句。

此時我什麼話都不想說了,看到黎月,怨恨、怒氣、不甘和忌妒,各種醜陋的情緒佈滿腦中。

最後只剩一句:「我很好,先走了。」

我又再一次的把子暄的手鬆開了。

而這一次我有預感,她再也不會主動來找我了。

因為現在她身邊站的不是我,是黎月。

/

「主任,我來申請調職。」

我站在尤長靖的辦公室門口。

我知道自己這麼做只是在逃避,但我不想要再待在這裡,每次看見她們,心裡總是隱隱作痛。

對子暄的依賴,是沒人能取代的。

我以為在彼此心中,對方就是最好的朋友,有著沒有人能取代的地位。

而我想太美好了。

我早該承認,子暄不只對我好,對她而言,自己可能只是她廣大交友圈中一支可有可無的小草,摘掉了也不痛不癢。

這樣的想法讓我每天都輾轉難眠。

我好累。

好想死。

反正世上也沒有人在意我,對吧?

「你發什麼呆?」

尤長靖不知道何時站在我面前,伸手敲了下我的腦袋。

「一臉憂愁擺給誰看啊!找我有什麼事?」

他看起來心情很好呢……好羨慕哦……

「我想調到C市的醫院,可以麻煩你嗎?」

我把文件擺到了他桌上。

他皺眉的看了文件一眼,問:「去那邊要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換個環境。」

我如實回答。

「是嗎?我還以為你只是想逃離這裡。」

被發現了呢……

我苦笑的看著他,渾然不知眼底的淚已經奪眶而出。

他抽了張紙巾遞給我,向左走並關上了門:「到沙發那坐。」

我抹去了面頰上的淚水,雖然不解,但仍坐到了沙發上。

他倒了水,眼神就像那天一樣溫柔。

我正感到匪夷所思,肩膀上突然有個力量,促使我靠進了他懷中。

「想哭就哭吧,忍著很痛苦,哭完在跟我解釋想離開的原因。」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當聽到他這麼說,十幾年累積下來的壓力在此刻化成一滴滴淚珠從我眼中滑落。

或許是除了子暄,已經太久沒有感受到有人關心自己的溫暖吧!

也不知怎麼了,我竟然一點也不排斥在他的懷裡,淡淡的開口:「我想離開這裡的原因你應該也猜的到吧?」

我只覺得現在的我一定很醜,又是笑又是哭的。

「我沒有父母,在高中以前,我就是這樣一個人過的,我一直以為我不需要依賴任何人,我自己就能處理所有事,子暄卻成了例外。」

尤長靖沒有問子暄是誰,只是點頭,讓我繼續講下去。

「有一年寒冬,記得那天甚至下了雪,我沒有錢,穿著制服就在外頭打工,似乎是著涼了,子暄遠遠走來覺得我不對勁,原來想打招呼的她就這麼跑過來,又是摸我額頭又是摸我頸的,嘴裡一直喃喃:『可能發燒了……』然後就跩著我去看醫生。」

我掉進了當年的回憶漩渦,尤長靖看著我的表情,臉上閃過一抹柔情,我甚至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但……

我覺得此時此刻,他好迷人……

而且現在我們眼中只有彼此。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發了什麼瘋,當我們對望的那刻,我有股衝動,唇向前貼上了他的,我閉上眼,我不想在他的眼中看見任何厭惡,我知道我越界了,但連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如此舉動。

時間彷彿停在了那一刻,感覺過了很久,唇只是貼著,誰也沒有再進一步,直到他推開了我。

「明天一樣來上班,不准翹班。」

我點點頭,沒有多說,就這樣離去。

**

我瘋了,我一定是瘋了。

長靖在余沫離開後攤在沙發上,抿嘴:「她在想什麼啊……」

即使語氣責備,長靖臉上的笑卻騙不了人。

他栽了,真的栽了。

從第一眼從那個女孩眼中看見有如自己的倔強,便覺得有趣。

想從她臉上,看到其他的情緒。

於是開始鬧她。

給她施加了許多麻煩。

但真正看見她崩潰時,自己卻不如想像中愉悅,還覺得有點……

心疼。

奇怪……

/

隔天一早,余沫站在鏡子前發呆了約莫半個小時。

我昨天到底在想什麼啊?!!

人家可是不得親近的尤主任欸!自己到底要拿什麼臉去面對他啊?

手機的鬧鈴提醒了她。

該去上班了。

她答應他了。

一定會準時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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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沫下意識的走向那間病房,床邊坐著那個讓她倍感交集的男人,她咬咬唇走向前在長靖身旁坐下。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嗎?」

長靖看著床上的老人,口氣很無奈。

「嗯……」

「他是我打傷的,開刀時傷到了神經才變成這樣。」

余沫沒有插嘴,因為她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他殺了我媽媽。」

長靖頓了頓,續道:「我爸第一次家暴我媽是在我小一的時候,那天他喝的醉醺醺的,一回來就把酒瓶往我媽身上揮,他酒品很差,一喝醉就打人,後來跟我媽離婚後,我一直以為像他們所說,只是性格不合適。我爸每次見面都對我很好,我不討厭他,直到高三的某天,我從補習班回家,看到滿目瘡痍的家以及受了傷的媽媽,她終於對我說了實話,包括當初的家暴。」

見長靖不再說話,余沫考慮了一會,開口:「那你說……他殺了……」

「三年前,我回到家,原本的興高采烈,在看到眼前那片血跡後,理智線大概斷了。把自己的爸爸打傷,再送來醫院的大概只有我了吧……可是做了那個決定到現在,我真的不敢……要我斷了我爸的性命,這絕對是不可能的……」

余沫伸手去拍拍長靖的背,他身子微微顫抖。

他總是這樣死撐著嗎?

「想哭就哭出來,這不是你跟我說的嗎?在堅強的人,還是會受傷的。」

余沫輕輕的說著。

眼淚啪嗒啪嗒的掉落地面,自己一個人好多年了……

彼此都知道,一個人生活有多麼辛苦。

長靖回過頭,淚還殘留在雙頰,但他開口卻先關心余沫。

他知道,她所受的苦可不只比自己高一兩倍。

「我發覺我們兩個很像……」

余沫淺淺的笑,這樣的笑容卻像黑暗之中的燭火。

渺小卻明亮。

「怎麼說?」

「像一隻刺蝟,面對外人總是用著傷人的鎧甲,實際上是為了保護自己,隱藏自己柔軟的那一面。」

余沫看向窗外,似乎思考著什麼。

「余沫,我喜歡你。」

「嗯?」

余沫愣愣的回頭,此時長靖的眼神很深情,沒想過能在這樣的人臉上看到這種神情。

長靖又道:「兩隻刺蝟彼此陪伴就不孤獨了,況且我們也比別人了解,怎麼樣才不會傷到對方,是吧?」

長靖伸手取下了余沫的髮圈,及腰的長髮輕輕隨風飄搖。

「這樣好看。」

長靖的手撫上余沫的面頰,透過皮膚感受到了彼此的溫度,。

看著余沫,長靖的表情是至今從未有過的溫柔。

瞳孔倒印著對方的面容,直到閉上眼,有別於前一天,兩人沈浸在這一刻的甜蜜。

並承諾,相互陪伴到永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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