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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透明雨傘的女孩》

下雨了,雨聲淅瀝,滴答滴答,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匯聚成了一個又一個水窪,我跨大步伐越過坑洞,一手緊握傘柄一手小心翼翼地抱著剛買來的紅豆餅,生怕紙袋遭雨水沾濕,等等老哥又碎念我一頓。

臭哥哥,每次都比猜拳,明知道我拳運差總是會輸。

終於到家了。

自外套口袋掏出鑰匙,正準備要開門,一道清脆好聽的聲音倏地在耳畔響起,打斷了我的動作。

"姐姐,不好意思打擾妳了。"

一名女孩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旁,留著一頭烏黑短髮,有些亂糟糟的,潔白嶄新的鞋子染上了些塵土,她的水汪大眼眨了眨,眼眸非常清亮有神,長得不是特別漂亮可整個人的氣質卻帶有種傻氣的可愛。

她撐了把透明雨傘,傘面的角落用顏料畫上一朵嫩粉色的玫瑰花,那花瓣雖是人為之作卻非常栩栩如生,粉色的柔凈襯托出了玫瑰專有的迷人氣息,很是精緻美麗,讓人目不轉睛地直盯。

"姐姐?"

"啊,抱歉,請問有什麼事嗎?"我趕緊拉回飄走的思緒將視線轉移至女孩身上。

"請問一下這個....."她攤平手中一張折皺滿滿的紙條,彷彿在手裡反覆地揉緊又打開過似,"是這一戶的地址沒錯嗎?"

"對,沒錯,請問妳要找什麼人嗎?"紙上的字潦草而熟悉,但我一時卻無法憶起,如同那株玫瑰的似曾相識。

女孩的姿態扭捏起來,手指因用力而泛紫,猶豫了會支支吾吾地開口:"我、我是來找老師的......"

老師?我們家哪來的老師?

我左想右想,最終記憶裡好像閃過哥在晚餐飯桌上告訴我們全家他接了個家教工作,打算替自己多賺些錢先存著。

向女孩確認哥的名字是否正確後,我取了一塊紅豆餅給女孩,"請你吃,我去幫你叫我哥。"

女孩道謝接過,我笑了笑就進門把那個王八蛋拉出來。

女孩的白皙臉蛋在望見哥的瞬間暈了層緋色,我的腦海不由自主浮現了一個猜測,可能這就是女生的第六感吧,總覺得這女孩對哥有些師生之誼外的情感。

"哥,你的可愛學生有事來找你喔!"

"妳給我閉嘴。"哥一把推開我,走到女孩面前,要她進屋避雨。

女孩禮貌地擺手拒絕,說只是順路來問哥一道困難的數學習題就得離開了,哥堅持著可女孩更是執著,最後哥由不得便開始教她解題。

女孩將傘舉高好順應哥的身高,手似乎有點微微發抖,也許該說,是她的心在顫動著,延她的目光望去,我在她的眼裡看見了仰慕,那滿溢而出的情意瞭然不已,正是一位少女最單純的青春情愫。

初戀。

"在想什麼?"一雙手驀地闖入眼簾,哥試圖喚回失神的我。

女孩已經走了,可那朵花兒仍在我的腦中無法抹去。

"哥,你學生雨傘上的玫瑰是你畫的嗎?"哥高中時是美術專攻,現在讀的是設計學系。

"對啊,看得出來嗎?"哥莞爾:"因為覺得透明雨傘太單調了她就請我幫她畫了一朵花,我沒想多就畫了玫瑰。"

"但說也奇怪,其實她也是學畫畫的,卻請我幫她。"

"因為你是特別的。"

雨聲淅瀝,滴答滴答,我的話語細若無聲,哥聽不清,要我再說一次。

但我僅是揚起唇角,將手裡的那袋紅豆餅推進了哥的懷裡。

-

自此之後,女孩常會來我們家門前,但是從來不進屋,她總身穿制服,背著書包,在那些沒有上家教課的日子裡不落一日地,來到這裡,無論豔陽高照抑或大雨滂沱,始終如此。

想求解題目,想知道理論的原理,想搞懂昨日教過的課程裡不清楚的,女孩這樣說著,帶點笨拙,帶點不知所措。

每當相遇,哥若不在家時,我老是邀請她一同到附近走走或者吃些點心,我們漸趨熟稔,她是個好女孩,我十分喜歡她。

她的性格溫馴純真,頰邊有個小酒窩,笑起來的凹陷令人忍不住想伸指一戳,笑靨如花,那朵玫瑰般地燦爛。

我曾經問哥認為她是怎麼樣的女孩:"善良,真誠,而且努力不懈,她總是盡全力完成一件事。"

哥,你肯定不知道吧,她就是像你訴說的那樣,奮力不懈地追逐你。

她未來想考上跟你相同的大學,修相同的科系,想成為跟你相同的人,想讓你們跨越無形的距離,不是家教與學生,而是可以變為戀人的關係。

即使她明白這可能性微乎其微,還是奮不顧身地一頭栽入。

我是知曉的,哥對她就如自己的妹妹,毫無其他多餘的情誼。

我很想對女孩坦白一切,但我不忍心,不願傷害她,深怕摧毀她的世界。

她是那樣可愛,在透明雨傘上被雨水沖刷掉的顏料,那形體淡糊的粉嫩玫瑰,她一次又一次地補畫上去,鍥而不捨,彷彿那是世上最珍貴的事物。

可是現實厭惡這樣的美麗,它欲毀滅我們的笑容,赤裸地,尖銳地,用名為真相的這把刀刃,劃開再劃開,劃開妳的理想妳的夢,妳的心臟妳的眼,淚流不止又錐心痛苦的我們。

那天,也是個下雨的日子,女孩一如既往撐著那把透明雨傘,和我一起自公園至回家的路途上漫步而行。

"姐姐,妳看了最新上映的那部小說改編電影嗎?"她面帶微笑,懷裡是哥最喜歡吃的那家紅豆餅。

"看了看了!那部小說我很喜歡,所以電影首映那天我就去看了。"

"我也是!我覺得電影男主角簡直把小說裡的人格設定演得活靈活現。"

"沒錯,幸好電影改編的很成功......"

話語未完,遠方的一幕立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感覺到自己的全身感官都在些微顫抖,嘴裡一直含糊這那句不成形且艱難吐出的"快走"。

快走!現在立刻馬上!

"啊!我突然想到我的手機放在公園的長椅上了,我們快點回去拿!"我毫不猶豫拽緊了女孩的袖口想要拉著她即刻離開這不堪的現場。

"好。"女孩一口答應,可卻反握住我的手背,邁步向前:"但姐姐我怕紅豆餅冷掉我先拿去給老師,很快回來!"

說完,我甚至還不及阻止,女孩便朝家門口的方向快速奔跑,我隨即心急如焚地快步跟上,只不過,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不要!"

"啪"地一聲,紙袋落地,浸泡在漫地雨水,女孩的步伐戛然而止,雙眼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那足以鑿開人心的畫面。

哥和一名女人,兩人形影佇立交融,緊密不分熱情地擁吻著對方。

雨勢好似變得更大,大得宛如要打醒痴迷愚傻的人們,很痛很痛,女孩的所有。

下雨了,女孩美麗的眼睛也下雨了,嘩啦嘩啦,滴答滴答,分不清自臉上滾落的是雨點還是淚珠,溫溫熱熱的,刻骨銘心的,她不斷地抬手拭去,但就像場永不停歇的雨,打濕了她的衣襟,她的小小世界。

我這才發現,這段時日以來,女孩的白鞋,轉變成好舊好髒,那朵玫瑰,卻一回比一回愈加綺麗動人。

殘破不堪的是她的心,美麗寂寞的是初戀。

女孩捂住臉龐,欲逃離血淋扎人的真實,那麼樣痛心的場景,用她最疾快的速度,拾起地面上那畫有玫瑰的透明雨傘,轉頭就跑。

我動不了,腳板釘在了原地,我沒資格,我拿什麼安慰她?

我不記得後來我為什麼也哭泣了,衝上前去使勁捶打著哥,好像女孩的苦痛這樣就能舒緩一點,明明是如此徒勞無功的舉動。

"哥,你真的很討厭,你知道嗎!"

哥驚嚇不已,擔心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可我一語不發,僅是止不住熱淚,跑進了家裡   。

哥其實沒有錯,愛自己愛的人哪裡有錯,世上本來就註定,在一個人獲得幸福的同時,就會有另一人失去,這是恆定不變的。

只是從來沒有人那麼勇敢,勇敢得連釋懷都不需心碎。

-

我原本就沒有妹妹,可我卻因為少了個女孩總喊我姐姐而自始感到不習慣。

女孩在那之後還有出現過嗎?

答案是有的。

但我再也看不到她那張明媚光采的臉,那純樸可愛的笑容,她把自己藏起來,躲匿在紅專砌成的小巷口裡,無數次地我的餘光瞥見那躲躲藏藏,偷偷探頭張望的她,或許我是能夠向她打招呼的,可我卻難以鼓起勇氣,活脫像個罪人,即便女孩的角度也應與我相似。

女孩退掉了家教,解釋是因為身體需要不好需要靜養,不過真正的緣由可能只有我們倆心知肚明吧。

還有一樣東西改變了,就是那朵玫瑰。

原來的玫瑰並不具有花梗的,女孩卻親手畫上了。

桔梗的綠色,很深,深不見底的深,開出了葉,長出了刺,那刺棘鮮活得好似能割傷指尖,那樣強烈地扎出了血珠。

太晚意識到,玫瑰都是有刺的,我們執著於玫瑰的美,可是忘卻了帶刺的痛,就如我們的暗戀,幸福美好的笑容之下,心臟卻得承受百般的痛楚,我們哭,我們也笑,攤手擁護那朵屬於自己的玫瑰,在所不惜。

很久很久以後,那朵花銘諸在了青春歲月,成為曾經的永恆。

多年後,那樣平凡下雨的日子裡,哥早已結婚,我也出社會工作了,那可愛的女孩撐著畫有玫瑰的透明雨傘走出了我的記憶,蜕變成女人的身分,真實地再次與我相見,在那我們曾共同度過簡單純粹的快樂時光的小公園。

她說:"姐姐,好久不見。"

她笑得如同獲得了世上最珍貴的事物,好燦爛,好美麗,她緊勾著一名男人,他們兩人四目對望,幸福洋溢了空氣,包裹住了他們,也填補了我內心長久以來的遺憾。

然後我給了她輕輕的溫暖的擁抱:"好久不見。"

謝謝妳很好,那朵玫瑰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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