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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斥侯集團總裁朱容於昨晚逝世,遺產全數由妹妹繼承」

「斥侯集團總裁朱容將於一個星期後舉行喪禮,盤點那個英年早逝的帥哥總裁」

「斥侯集團總裁將於隔日舉行喪禮,許多名人前往哀悼」

「斥侯集團……」

夏羅揉了揉眉心,關掉筆電,眼底的青黑連上了妝都難以抹去。

距離朱容死在他懷裡的那天,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

夏大影帝面容憔悴,眸子裡是再怎麼精湛的演技都難以覆蓋的悲歎。

他永生不會忘記,他對一個有如風中殘燭大限已至心如死灰的病人,說了多少噁心、殘忍的話。

--2030/12/10   市立醫院

夏羅沉著臉下了轎車,踏著極為不愉悅的步伐進入院內安靜而病態的空間裡。

他討厭這裡。

沉重的氣氛、濃郁的消毒水味,這裡充斥著死亡與絕望的味道。

林鈺就是在這樣的氣氛裡,用假死藥離開他,讓他切身的品嘗到絕望是甚麼樣的味道。

就跟他不負責任的父母一個樣,無事一身輕,連安排都不安排,什麼都不在乎的一躍而去。

所以他討厭醫院。

但是他的現任"戀人"朱容此時就在這裡,在這些窄小單調的病房裡的其中一個,與其他平凡人似乎沒什麼不同。

然而,實則天差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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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羅嘲諷的看著病床上熟睡的少年,生命監測器發出單調而穩定的聲響,成了整個空蕩蕩的病房裡唯一的曲調。

死神似乎就在身旁等待著。夏羅手撐著病床,滑著手機。

可你怎麼還沒死呢?年輕的影帝心想,病房的主人悠悠轉醒。

三年前,朱容還是斥侯集團的年輕總裁,三年後只隔了一個多月未見,朱容仍然還是那個年輕的少年,卻早已白髮蒼蒼,整個人的生氣都像被抽走了一般,只剩下一股不明的氣息。

或許是死氣吧。

「咳咳……夏羅?你來啦?」面前的病人看起來幼幼嫩嫩的,十幾歲的模樣下卻掩蓋著一個噁心的人格。

「嗯。」

「……這樣阿。那《與君絕》劇組呢?你待著舒服嗎?」朱容笑道,他的肩膀微乎其微的顫抖著,其實蠻明顯的,只是夏羅依然不願意正眼看他一下,所以連這樣也發現不了罷了。

「還可以,行程Lisa給我排得很好。」夏羅面不改色,眼神甚至不屑從手機上移開去看朱容的臉,彷彿手機上有花似的直勾勾的盯著。

剎時間,兩人之間又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夏羅,我……「朱大總裁有話快說吧,你特意排出來的休息時間快結束了。」夏羅冷著臉說道,聽著這毫不客氣的語氣,朱容顫了一下,面色悲傷了一瞬間,隨後又恢復了淡淡的笑容。

「沒事的,夏羅,晚一下子回去也沒事的,我這邊也不會花很久,就今天而已,從此以後,我就都不會煩你了。」

夏羅滑著手機的手一頓,驚喜的抬頭看向朱容,仔細算算,那是三年之內他少有的正眼注視朱容的時候。

「……只是,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看著那鮮少的光亮,朱容心口一痛,表情再度扭曲了一瞬,又滴水不露的恢復了往常沒心沒肺的笑容。

「……夏羅,如果我死了,你會……咳咳咳……很高興嗎?」朱容開始瘋狂的咳嗽,他晃晃無力的手,示意夏羅操控病床讓他躺下。

夏羅停滯了一瞬,緩緩地點點頭。

「……是嗎。」朱容又撕心裂肺的咳了幾聲,眸子裡的某些東西正在心安理得的變少。

「那、咳咳咳!咳咳咳……你一定很恨我吧?」見夏羅點頭,朱容釋然的笑了起來,又問「有多恨?」

說話時,他的手軟綿綿的失去了活著的顏色,眸子裡的安寧卻越來越多,堆積成山,成了冰涼的眼淚在眼眶打轉。

「……我恨不得你死。問夠了沒?有夠彆扭的,不要邊問邊哭!」

「啊……抱歉,咳咳咳!咳咳咳,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朱容伸出手,摸索著搭上夏羅壓在床舖上的手,很冰很軟,跟那個在夏天裡閃閃發光的少年截然不同的觸感。

他握住夏羅的手,顫萎萎的湊到他蒼白柔軟的唇前,閉上雙眼輕吻,像是在對待最尊貴的神,又在夏羅反應過來之前將手放回去,嘴角掛著的微笑像是一隻偷了腥的貓。

夏羅彷彿又回到了10多年前,面前的是那個仍然柔軟的朱家大少爺,而不是10多年後以勢壓人的心理扭曲的變態。

「我的葬禮,你會參加嗎?」

夏羅回過神,冷哼一聲,「你聽到了,我巴不得你死,所以我當然會出席。」

聽到這句話,朱容釋然的笑了。

他神經質的抓起夏羅的手,貪戀的抓著,「你說好啦?千萬要來喔,我有很重要的東西要給你,而且必須是當天給你。」

「我會託朱芸給你,雖然她很討厭你,但是我的話她還是會聽的,你一定要來阿。」

朱容的笑臉依舊是那麼柔軟,卻猛然比往常多了點輕鬆的意味來,彷彿掙脫了一切,像隻羽毛一般,輕飄飄的,彷彿一吹就會飛走。

「最後一個要求」

「你能再抱抱我麼?」朱容笑意盎然的打開雙手,不容拒絕的抱住了夏羅,卻仍然在可推開的範圍內,甚至沒有用一點點力氣。

後來夏羅再次想起來這天的事,他忽然不甚清楚了,朱容到底是不想用,還是用不出來。

朱容軟綿綿的咬了咬夏羅的耳垂,渙散的眼睛沒有注視著哪裡,他像是在看窗外,又像是透過了窗外,去看另一個世界。

「夏羅,我愛你。是的,我愛你。」

那幾秒內,朱容瘋狂的重複著他深愛著夏羅,像是在提醒他,又像是在催眠自己。

「……好了,你走吧。」夏羅將他推開,氣息沉重的站起身,臉甚至被憤怒憋得有些微紅。朱容看了看,笑著說道,露出來的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夏羅無法理解朱容今天詭異至極的所作所為,就算他真的快死了,那個會瘋狂呼喊著「我愛你」的人也應該是10多年前的朱容,而不是現在這個。

連朱容自己都承認過了,以前的那個朱容已經死了。

夏羅皺眉,決定還是留了個心眼。

夏影帝剛走未滿一個小時,當晚,斥侯集團總裁不幸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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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羅看著朱芸,女強人今天沒有化妝,也沒有刻意打扮,她穿了一身朱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帶她去逛街配的打扮,撐著純黑色的傘,臉上的淚痕未乾,柔軟通紅的眼眶像是在宣紙上暈開的赤色水墨,又好似傍晚緋紅的日落。

夏羅看著她的臉,思緒卻飄向了當年的朱容。

那時候的朱容仍然只是一張白紙,光照在他身上,帶來一絲錦上添花的美麗,對誰都善良而溫柔,一舉一動都發著光。

有時候,他就是站在那裡,身上穿著俗氣而寬鬆的制服,也像一個從天上落下來的星星那樣耀眼。

他曾是那般溫潤如玉的翩翩少年。

「他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定就是愛上你了。」說到一半,朱芸冷冷的轉過去,狠狠的咬了咬蒼白的唇,留下了一串牙印和暈開的紅痕。

斯人已逝,不對逝者品頭論足是最後的禮貌。

夏羅不答,雨水打在他墨黑色的名牌雨傘上,他將目光轉向立好的碑。

照片是十年前的,被照相機捕捉下來是那個眸子裡還有光的暖呼呼的少年,雖然大頭照拍攝技巧拙劣而單調,毫無章法可言,朱容仍然被淺淺的笑意暈染的甚至有些脫離英俊的範疇。

十年前,二十個人,幾乎是所有人都擠在這座墓園裡了。

或許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想過,連大頭照這麼容易拍得醜的照片都能如此好看的朱容,放在人群之中,也是那麼的普通。

好似洗盡了鉛華、蛻下了偽裝之後。

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夏羅閉上眼,不再言語,任由香菸在他指間燃燒。

這一生荒唐到最後,只剩下被安排好的葬禮,和一張冷冰冰的照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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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羅站在曾經的朱容跟他同居的別墅前,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前天晚上,那是朱芸最後一次見他。

「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和其他遺產,都是給你的。」遠比她的兄長還要年輕許多的未來斥侯集團總裁面色不善的遞過遺產轉讓書,附加一封信。

「他所有親手爭來的東西都給你了。」朱芸吸了吸鼻子,整個人身上都是一種悲喪而尖銳的氣息。

信紙上滑順的觸感像朱容在某個冬季送他的領帶,鋼筆劃下的弧度像某年夏日同學會上他真心笑起來的嘴角,朱容的字很美,他們曾說字如其人,可他還記得朱容的生母——那個嚴厲而殘忍的女人用鞭子打出來曾經那個耀眼的少年,又用柔軟白嫩的手打出了這個冰冷冷的被所有人遠離的男人。

「第一影帝    夏羅先生    收

親啟,我的摯愛,願你在沒有我的世界裡快樂安康。」

「有人說,以利益為前提的任何感情關係都不會有好結局。我想,我們大概如此。從一開始,我們就在不平等的地位上開始這場相互折磨。

我深愛著這樣的折磨,它令我痛苦,卻又讓我在夜深人靜之時反覆咀嚼,泣不成聲心底卻又暖得一蹋糊塗。

我想,你大概巴不得我死。

這封信被你打開時,想必朱芸已遵循我的要求將我入土為安,炙熱的火焰必將我吞噬殆盡,最後入了土,與萬年之後的泥土和成一團,不分彼此,回歸天地。」

「我不認為死亡為生命最絢爛的時刻,也不認為耀眼的死亡可以挽回我們之間破敗的愛情,但是體面的離去,終究是應該做的。

雖然我失敗了。

我想,是愛你的。只是愛的成分太少了,留下來的,只剩下少年朱容的執念而已。

我成了卑劣的,企圖以死亡在你心上落下一絲痕跡的作弊者。」

「我一無所有。」

「但我仍然深愛著你,若我獲得了你恨我的肯定,我將一身輕鬆的離去。

這場由死神編織的死亡從一年又三個月前開始,若你需要知道。

不要擔憂,死人永遠是最保守秘密的人,你曾與另一個男人發生關係的事情只會隨著我入土為安,百年之後,沒有人會記得。

他們只會記得一個成績斐然的影帝而已。」

「吾愛,這封信已經到了尾聲,若你對我給你的遺產有憂慮,務必詢問謝先生,他答應我,會幫我處理好我們之間所有糾葛。」

「若你深怕午夜夢迴時愧疚感會形成夢魘,成了一筆賺進心理醫生口袋的費用,我願意解決你所有不安。」

「我愛你。」

「我不怨你。」

「我不怪你。」

「十年前那個少年不怪你沒有把他從高樓裡救出來,十年後這個亡友也不怨你恨他入骨。」

「再一次,吾愛。」

「我的摯愛,願你在沒有我的世界裡快樂安康。」

「你一定能去一個沒有我的天堂。」

偌大的客廳裡鋪滿華麗冰冷的磁磚。

一身昂貴西服的男人跪在被擦的光滑透亮的地面之上,心如刀割,泣不成聲。

他沒有了那個令他又愛又恨的人。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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