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SHANNON

是夜了,但夏儂還沒睡。

她縮在床上,手裡拿著像是破布一樣的連身裙,已經滿是補釘了。院長說他們已經沒有多的錢去買新衣服,就連老師都快要請不起了。

她撥開遮擋到眼前的髮絲,用窗邊照進室內的微弱燈光來縫補妹妹的衣服。

瑪德蓮因為年紀小,都是承接上面哥哥姐姐的衣服,每次到瑪德蓮手裡的衣服,都像是在臭水溝裡泡過三天三夜。

她洗了又洗,補了又補,還是容易破掉。

偷偷剪掉了自己裙擺的下面一圈,小心翼翼的將瑪德蓮的裙子縫好,放回床頭。

瑪德蓮睡得正熟,完全沒意識到姐姐正在床邊看著自己。

她伸手輕輕觸碰妹妹嬌小的鼻頭,柔嫩的臉頰上,沒有這個年紀孩子該有的豐潤,而是暗青色的凹陷。

她咬緊了下唇,把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也沒能鬆開自己。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我是個失敗的姐姐。」

跪在妹妹的床頭,夏儂將臉埋進了床單中,眼淚不受控的溢出。

「媽媽過世前明明讓我好好照顧妹妹,但我連件新衣服都沒辦法給妹妹穿上,對不起……」

瑪德蓮的一聲夢囈,讓夏儂的思緒給拉回了現實,她抬起頭,用手抹去淚痕。

看著妹妹熟睡的臉龐,夏儂湊上前去輕輕親吻她的臉頰。然後溜回自己床上,在床上思考著,自己該如何能給妹妹買件新的裙子。

孤兒院每天上午會給他們上課,接下來的時間就是幫忙農活,或是賣一些餅乾什麼的來賺錢。

夏儂今年十二歲了,她大概再過兩個小時就要起床,她找了一個送報童的工作。回來上課之後,她可以去那些會有車子和遊客經過的主道,或許能找到給人擦車或是跑腿的工作。

如果她花多半個小時的時間,走到比較熱鬧的市區,那裡也許有更多工作機會。雖然說,院長曾經告訴他們,市區旁邊就有個鬧區,那裡有很多壞人。

但是……

一想到瑪德蓮穿著漂亮的新裙子,開心的模樣,好像什麼都值得了。

想著找工作的事情,讓夏儂徹夜未眠,天才剛濛濛亮,她就翻身下床。

換上自己的外出服。

是一件也是相當舊的襯衣和裙子。但因為她年紀在孩子們當中偏大的關係,衣服看起來都還不至於到破爛的程度。

換上平底鞋,她從窗戶翻出孤兒院。

如果讓院長知道她自己外出找工作,還不把她的小腿抽到再也沒知覺才怪。她經過庭院外面,那隻總是睡在那裡的小黃狗面前時,用食指在唇邊對她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一大早的,天色還有些昏暗,空氣中佈滿薄霧。

她深吸一口氣,跑去領報處了。

同樣是送報童的還有兩個小男生,他們三個人負責的區域各有不同,他們兩個都有腳踏車,只有夏儂自己是用那雙小短腿在跑。

背上了兩大袋幾乎可以把夏儂壓夸的側包,她一家一家的將報紙丟進他們院中,跑得氣喘吁吁也不敢停下來。

畢竟要在早餐時間之前回到床上,讓院長以為自己從來沒有跑出去過才行。

滿臉通紅,滿頭大汗,腳下也懸浮,夏儂的手丟報紙丟到無力了,才送完了最後一家,回去領錢。

每天送報她可以領到十個銅板。

將銅板塞進裙子口袋,她從原路翻回了孤兒院裡面,溜回自己房間,用床單把自己掩蓋好,到院長喊他們起床,她才裝作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姐姐妳臉好紅喔。」瑪德蓮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換上昨天夏儂給自己縫補的裙子,說完話還打了個哈欠。

「哇!姐姐你看!」瑪德蓮高高舉起自己的裙子,轉了一圈,「我的裙子縫好了耶!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呢?明明昨天還是破的!」

夏儂伸手摸摸妹妹的頭髮,撫過她捲翹又細軟的髮絲,微笑道:「一定是瑪德蓮表現得很棒,小精靈來幫你補的。」

那天早上,瑪德蓮逢人就告訴他們,自己的裙子被小精靈神奇修補好了的故事。

下午,夏儂匆匆往嘴裡塞了半個麵包,就領了老師發來的傳單,有時候他們會領一些發傳單的工作,一天或多或少也能賺點錢。

剩下半個麵包她留給了瑪德蓮,吩咐她收進口袋裡藏好,晚上還餓的話可以吃。然後就帶著傳單出門。

沿路往市區的方向跑,夏儂一邊將手上的傳單塞給路人,一邊和認識的一些大伯阿姨們打招呼。

她到市區之前就發完了傳單。

在主道上有幾個小孩,跟她差不多年紀,他們也認識一陣子了。

這些孩子會帶著夏儂去進行擦車的打工,然後分她兩個銅板。

雖然不多,但累積個幾個月,一定就能買到瑪德蓮的裙子了。

幹到接近傍晚,今天賺得比較多,夏儂拿到了五個銅板。滿意的將錢給收了起來,往回孤兒院的路上去。

可能是接近冬天了,天色暗得快,也涼的快。

旁邊的店家似乎是類似酒吧之類的地方,裡面歡聲笑語的,反而更襯托了店外邊街道的孤寂,讓夏儂又忍不住加快了腳步,暗暗後悔自己跑到比較遠得地方擦車。

因為他們這些擦車的,也是有分小團體和區域的,他們以前待的地方被其他人搶走了,這次就只好走得遠一點。

突然,她看見遠遠得有個男人站在路燈底下。夏儂腳步頓了頓,又往前走。

那個男人在盯著她,盯得她內心發顫。第一次見到孤兒院的修理工的時候,那個高大的男人也是讓她嚇到躲到了最遠得地方。

這些人,會讓她忍不住想起以前的日子。

她覺得他們下一秒就會拿起什麼,然後用力地往她身上打。

當時爸爸,就連生病的媽媽以及才是嬰兒的瑪德蓮都不肯放過。她只好抱著妹妹,縮在房間角落,盡量保護好自己的頭,用那其實也已經瘦的皮包骨的背部來承受這些毆打。

她繞了開來,不願意直接從男人的旁邊經過。一邊走,她一邊警惕著男人的動作,一直到走過去,她才鬆了一口氣。

果然是自己太敏感了吧,一定是因為天色暗了,心理作用才導致夏儂覺得什麼人什麼東西都很可怕吧。

思緒才剛停在這裡,夏儂就被一股強勁的力道給扯住了手臂。還來不及回頭,她就被這股力道給往後拖。

她放聲大叫,但旁邊店家內的歡騰笑語遮住了夏儂的叫聲。她沒辦法自己走,整個人是被那個男人半拖半拉的走,一路拖進了巷子裡。

她的腦子一片混亂,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那個男人扯著她的衣服,讓她原本就沒有很結實的衣服硬生生被扯開了一道口子。

她又踢又抓的,都沒辦法阻擋那個男人的舉動。

她被按壓在牆上,頭被那個人在牆上撞了好幾下,讓她覺得她的後腦又痛又腫。

那個人噁心的氣息噴在自己脖子旁邊,讓她作嘔。原本空蕩蕩的胃,又翻騰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可能就要死在這裡了。

她已經後悔今天跑來這裡,不然或許就不會遇到這種事情了。

她還沒能夠給瑪德蓮買一條新的裙子,看她捧著新裙子又笑又跳的。

她不想要被汙辱,如果被污辱了,她或許寧願現在就了斷了自己。

她拼命考慮著有什麼方法可以讓自己死得快一點。

直到一束光照進了巷弄內,一個人的聲音喊著:「誰在這鬧事啊?」旁邊酒吧的老闆從後門出來倒垃圾,這麼一喊,把那個男人給嚇跑了,將夏儂丟在原地,自己跑了。

「小妹妹,你……」或許那個老闆原本是打算關心夏儂的,但夏儂根本來不及考慮更多事情,重獲自由的她只想著要離開這裡。

她往巷子口跑去,但不料自己的腿像是沒有力氣了一樣,似乎不打算支撐她的體重,讓她重重的朝地上摔去。

臉頰和頭上都有什麼溫溫的東西流下來,夏儂不敢思考那是什麼。

只是賣力撐起自己,趕緊往回孤兒院的路上跑去。

她果然沒趕上晚餐,院長問她去哪裡了,她只說自己摔了一跤。

可能是她模樣太過悽慘,院長只是嘆了一口氣,沒有多問,就讓她去洗乾淨然後替她上藥。

等她回到寢室,就發現瑪德蓮坐在床上大哭。

一看到她,那嬌小的身影飛奔向她,緊緊抱住,「姐姐,姐姐你去哪裡了?我以為……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夏儂的鼻頭酸酸的,淚水溢滿了眼眶,但她忍著不讓它掉下來,「姐姐怎麼可能不要你,姐姐就只剩下你一個了,姐姐會永遠陪著你。」

在裙子口袋裡面的十五個銅板,大概是在她被男人抓走掙扎的時候全掉光了。

她還是沒能給瑪德蓮買一條新裙子。

隔天院長告訴她,晚餐後到睡覺前的兩個小時,她可以到附近的圖書館去給人家幫忙。

一天只能夠賺兩個銅板,雖然不多,但院長說:「總不需要你再翻窗戶了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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