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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蘆瓜

      那是一個炎熱的午後,沉寂的鄉間只剩知了唧唧的叫著。久未歸鄉的我閒

來無事便晃到後院,一看到窗外晾著的葫蘆瓜便起了妒心:「外公,我也想帶

一個回去!」外公寵溺的揉揉我的頭:「好,孫女兒要甚麼外公都給你。」不

小心被媽媽聽到了,連忙斥責我:「這有甚麼好要的?天氣這麼熱幹嘛讓外公

去外頭曬太陽?」外公急著替我反駁「是我自己想出去走走啦!」於是我就這

樣被領到菜園去和外公一起摘葫蘆瓜,不常做農事的我根本不知道哪個熟了可

以摘了、只是看到稍微精巧可愛的便折下放在籃子裡,因此常常摘到太小的讓

外公心疼的看著未成熟的小瓜,他卻也不罵我,只是默默的看著我開心的笑顏

。我真的從來沒過到那竟是我和外公最後一次的共事。

      等我玩夠了,外公催促我進屋納涼,自己一個人細心的把瓜蒂上的毛全都

刮下來,用小細繩綁起來懸在窗邊:「後天就給你帶回去啊!」我興奮地看著

那一串串的葫蘆瓜,心裡想著等回國後一定要馬上掛在家裡的陽台上。我每天

都已在窗邊等著看著,到底乾了沒有?曬乾了沒有?但是葫蘆瓜卻依舊固執的

綠著,彷彿不想要跟著我的行李箱去旅行。到了要離開的時候,它仍舊綠得倔

強,我狠下心來想著如果海關要沒收就沒收吧,將它仔細藏在我的衣服堆裡;

我和外公揮別。我現在一直很後悔,為甚麼那個時候沒有多看幾眼呢?甚至我

已經忘記當初外公送我們離開的樣子。

      居然就這樣順利地過了出境檢查,我心中的一顆大石頭終於放下。因為被

層層衣服保護著,我也安心地搭上我的班機準備回國。到家後迫不及待地把開

行李,小心翼翼拿出我精心挑選的兩個葫蘆瓜,用衣架掛著晾在陽台繼續曝曬

,我就不信他們會堅持到甚麼時候!就這樣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當初的熱情

也逐漸被澆熄,我也漸漸不再注意陽台上那個小角落晾著我和外公的努力結晶

      後來,那台該死的車,劃破了原本美好的出遊,切出了我和烏石港的裂痕

,同時也撞斷了我和外公的連繫。媽媽迫切的禱詞,姨媽急忙的來電,外婆無

助的哭聲不斷的在我耳邊徘徊;兩天的不平靜,終於得到了一個痛徹心扉的結

局;我不停的哭泣,止不住的眼淚像瀑布一般宣洩的流,過往的一幕幕都湧上

眼簾,將我的眼淚逼出牢籠──我猛地想到曾經的那串葫蘆瓜,卻已經不在陽

台了。它和外公一起離開了我的生命,或許是輾轉中被媽媽當成垃圾扔了,可

能她不知道那對我來說是多麼的重要。

      我一直不敢問媽媽當初的那串葫蘆瓜的下落,講出來只會對媽媽再一次造

成傷害。就讓那串葫蘆瓜一直深埋在我的記憶裡,就像外公一樣,和我的回憶

共生共存。

      我的外公,我們的葫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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