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蘇打汽水】

      「叮鈴——」

      清脆聲響,他一揚頭,又瞧見了戴著鴨舌帽的她。

      帽沿下她睜著無辜大眼東張西望,對上他的目光時唇角頓時勾起一抹人畜無害的笑。

      「嗨,酒保先生。」

      他眸底浮上笑意,臉上顯露的卻是無奈。

      在她慣坐的位置擱上一杯蘇打汽水,然後望著她走近坐下,這才開了不知道第幾次的口。

      「別來了。」

      凌晨兩點。

      偌大的酒吧裡頭,小貓三兩。

      「嘿嘿,」她捧起杯子傻笑,「反正我又不喝酒。」

      「妳才十五吧。」低頭擦拭著玻璃杯,他語氣平淡。「別來了。」

      「那你告訴我,除了這兒我哪裡還能見到你?」

      輕啜著汽水,她笑得天真。

      而他默然無語。

      「是了吧?」

      「妳還未成年吧。」

      他將玻璃杯收進櫃裡。

      「我掩飾得很好啊,都沒人發現。」

      「上回是誰讓我撿到學生證的?」

      轉身又拿起另一個玻璃杯繼續擦拭。

      「呃、你又沒關係。」

      她摸摸口袋,嗯、還在還在!

      「別來了。」

  

      她抬頭望向他,鴨舌帽的帽緣擋住了他的表情。

      第一次覺得帽子礙事。

      捧著杯子的手微微用力,然後又放鬆。

      「你就這麼不希望我來?」

      他的動作一頓,瞥不見她的神情。

      帽子擋住了。

      「……妳還未成年吧。」

      吐出口的仍舊是那句話。

      她的腦袋微微動了,好像點頭、又好像不是。

      放下喝完的空杯和零錢,她邊起身邊壓低帽緣。

      「我先走啦,晚安。」

      語氣平靜如昔。

      「嗯,晚安。」

      目送她緩緩離去,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胸口微悶。

  

      那天之後,他再沒看過那個戴著鴨舌帽的嬌小身影出現在酒吧。酒吧客人來來去去,他倒也沒表示什麼,卻還保留著習慣,每週添進一箱蘇打汽水,然後才在到期前的深夜,一個人悄悄的獨自飲盡。

      一喝,就這麼喝了三年。

  

  

  

      「大哥。」

      他循聲回頭,對自家弟弟輕笑了笑。

      「怎麼?」

      「你還好嗎?」

      年輕小夥的面上充斥著擔憂。

      「放心,沒得糖尿病。」

      他笑著,一邊晃了晃杯子,透明的液體流動、層層波光反射在玻璃壁上,璀璨耀眼。

      「真是……」

      輕嘆了聲,也不知是惋惜或是放心,弟弟搖著頭回去了。

      他笑意未散,目光凝聚在杯裡搖晃著的透明液體,千思萬緒似乎都隨著液體流動,後歸於零。

      氣泡早消沒了,剩下的,就只是普通的糖水罷了。

      「我喝的,究竟是什麼呢?」

      杯底波光閃爍,卻是誰也沒回答誰。

  

  

  

      「叮鈴——」

      又是那聲熟悉的風鈴,他如往常的抬頭、然後笑意凝結。

      是她。

      她變了。

      變得愈發動人了。記憶裡總是披散的髮此刻高高綁成馬尾,俐落的隨著動作擺盪;嘴角微微上揚,透著自然的紅潤,和一絲唇膏的水亮,摻雜在一塊恰到好處地散出誘人的光;眼眸彎起,併發出淺淡卻不疏離的笑意,尚有一絲純真、一分稚嫩。

      她走到吧檯的腳步如此熟練,毫不生疏,似乎這三年來她仍不間斷地光臨似的。

      明明沒有。

      斂下不斷翻湧的思緒,他望著她坐到跟前,手中削蘋果的動作不禁頓下。

      「嗨。」

      她抬頭,雙手托住腮幫子,狡黠的眸朝呀眨,朝他露齒一笑。

      「好久不見。」

      竄進耳朵的嗓音熟悉,如同記憶裡總帶點笑,語尾輕輕上揚著。

      而他早已收拾好情緒,毫不理會斷落的果皮,垂眸繼續著動作。

      「好久不見……。」

      他還想說些什麼,諸如妳看上去過得不錯的客套話,對方卻又啟唇,混雜笑腔,語句間俱是那份純粹的親近,彷彿仍是三年前那個依賴他的小女孩。

      「我十八歲了唷。」

      十八歲又怎……

      下意識地就要回覆,他忽地停頓,愣怔的眸對上她閃著得意的眼。

      「我成年了,」她伸出一隻手到他眼前,輕叩了叩桌面,那清脆的敲擊聲震盪他的耳膜、共鳴他的胸腔——

  

      「你可不能趕我走了。」

      喉嚨有些發癢,像抿了一口蘇打汽水,蒸蒸冒泡,麻痺了口舌。

      甜味迅速擴散,包裹住最柔軟的、最柔軟的那份心意。

      ——「我賴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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