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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夢

夢中夢

「吶,你在哭嗎?」

我一顫,猛然回頭,你就站在那裡。

毛茸茸的耳朵,銀白色的頭髮,眼睛的顏色像是節日才會掛起的紅燈籠,非常漂亮。

「你在哭嗎?」

我沒有說話,你又說了一遍,蹲下來看著我。我被你嚇到,反射性的縮起肩膀。

「怎麼樣,不能哭喔!」

吸吸鼻子,我扭過頭,倔強的說。

這是我對你說的第一句話。

*         *         *         *

「黎!」小女孩興沖沖的跑向神社,嘴裡還開心的直嚷嚷。「黎你在哪!我跟你說!」

喊了半天,一直到她氣喘吁吁的跑上神社,都沒看到對方的身影。她不禁奇怪起來。「黎去哪了呢?明明說他住在神社後面的啊…...」

正想著,一條毛茸茸的尾巴悄悄垂到她身後,戳了戳她的腰。

「呀!!!!!!」膽小的女孩立刻尖叫起來,害怕的抱著頭蹲下身子。那條尾巴立刻收了回去,然後一名長著毛茸茸耳朵的男孩從樹上跳了下來。

她慢慢打開指縫,正好對上了男孩得意洋洋的笑臉,她嚇一跳,冷不防又跌了一跤,眼淚頓時掉了下來。

「哈哈哈你也太膽小了!......哎呀你別哭啊!」小男孩正得意著呢!卻立刻被小女孩的眼淚弄的手足無措,焦急的抓耳饒腮的。「哎呀我不鬧你了!你別哭嘛!」

「嗚......嗝,黎都欺負我!」小女孩哭得直打嗝,好不容易停下來了,卻立刻生氣起來,不理他了。「黎討厭鬼!」

「好嘛!」他對小女孩這樣最沒辦法,只得乖乖蹲下來,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後一晃一晃的,「以後不鬧你啦!我們去玩吧!」

女孩又小小哼了聲,才擦乾眼淚站起來。「我要抓魚!」

「好!我帶你去抓魚!」小男孩兒立刻把她的要求奉為圭臬,拉著她就往山裡去。兩個孩子的身影很快的跑遠了。

女孩兒健忘,這一哭卻把自己急著獻寶的東西忘了。

地上躺著一枝紅色的風車,在微風的擾動下輕輕轉著。

*         *         *         *

「啊!」深山野溪裡,歡快拍著水嚇魚的女孩兒突然想起來,驚叫一聲。潛在水底的男孩立刻抬起頭來,他嘴裡還叼著一隻魚,活蹦亂跳的。

他把魚抓在手上,站直了身子。「怎麼了?」

「我忘記了!」女孩很煩腦。「我本來帶了風車的!是準備廟會的伯伯給我的!我忘記了啦!」

那是廟會伯伯給她的。在家裡玩具都是弟弟的,她從來都沒份兒。因此她高興得不得了,就想拿來跟黎獻寶,結果剛剛哭一哭就忘了。

可能現在已經被人家撿走了......想到自己的玩具可能遭遇不測,女孩兒眼淚又要掉下來了。

「哎呀你怎麼又哭了!」黎很無奈,這傢伙什麼都好,就是太愛哭了點。「不然我們不玩了,我跟你回去找找看。」

「嗚......說不定已經被撿走啦!」小女孩依舊哭得傷心。他沒辦法,牽著小女孩上岸,自己抖乾了毛,才拍拍她的頭。「不會的,那間神社這麼破,我從來沒看過人,一定還在。」

她頓時燃起了一絲希望,淚汪汪地抬頭,「真的?」

「真的!」黎堅定地點點頭,牽著她就往回走。

果然,風車還好端端地躺在地上,一轉一轉的。

小女孩眼睛都亮了,連忙飛奔過去撿起了風車。「真的還在!黎你看!」她獻寶似地舉起風車,讓它迎風轉動,「它可以轉很快喔!」

望著風車旋轉得模樣,黎眼珠跟著轉了轉,隨即有了主意。「我知道怎麼讓他轉得更快喔!」說著便向女孩要過風車。

她乖乖把風車給了黎,好奇地看著。黎舉高風車,輕輕跑了起來。風被奔跑帶動,也帶動紅色風車的扇葉,越轉越快,越轉越快。

「哇啊真的好快!」女孩開心的直拍手,黎見到小女孩兒笑了,也愉快起來,繞著她跑圈子。

微風徐徐,他的耳朵也被吹得一顫一顫的。女孩的髮絲迎風搖曳,彷彿也在跟風低語著什麼,跳舞似地。

兩人玩了一陣,直到夕陽西下,女孩要回家了。

「風車放你這裡吧!回去會被弟弟拿走。」女孩接過風車,看了看又塞回他懷裡。「明天再來找你玩!」

「好啊!」黎點點頭,牽起女孩兒的手,陪她走到了樓梯前,「回去小心喔。」

「嗯!」女孩兒大力地點頭,踏出兩步卻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回過頭來。「對了!下個星期三有廟會呢!你能來嗎?」

黎看著她,終究不忍心拒絕那雙閃亮亮的眼睛。他摸摸自己的尾巴,暗暗下定了決心。「會的。」

女孩的雙眼笑成了兩彎月牙。「那我來接你!」

*         *         *         *

「黎!」她開心得跑過去。黎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浴衣,上面繡著許多藍色的金魚,看起來特別漂亮。

但好像哪兒怪怪的?

她繞著黎轉了一圈,終於發現了怪異之處,驚叫起來。「咦?你的耳朵和尾巴不見了!」

黎點點頭,笑得一臉得意。「我把它藏起來啦!走!我們去廟會!」

「嗯!」雖然看著還是有點奇怪,但這樣莫名地讓她安心許多。女孩兒也不多想,拉著他就往廟會走去。

今天鄰居伯伯給了她一個銅板,可以買一隻棉花糖!還可以撈一次金魚!這是她第一次有錢逛廟會呢!女孩兒興奮地想著,腳步又輕快了些,兩個小小的身影在泥土路上奔跑著。木屐喀喀作響,襯著笑聲,照亮了夏夜。

廟會就在村子新建的神社周圍,遠遠的就能聽到太鼓咚咚,人聲笑語不斷,熱鬧非凡。

紅燈籠一路從神社掛下來,各式小攤販彩繪的招牌在燈籠映照下閃閃發光。人們紛紛穿上應景又鮮豔的夏日浴衣、木屐和扇子,五光十色,彷彿是一片彩色的魚群,在如水的夜色裡翻騰嬉戲。

黎是第一次來廟會,不禁看得痴了。她見黎難得露出的傻模樣,不禁得意一笑。「廟會很好玩吧!裡頭還有很多好玩的,我帶你去看!」說著拉著他往裡頭走去。

賣面具的、烤章魚燒的、丟沙包的......各式各樣的攤子看的兩人眼花撩亂。女孩兒緊緊攢著手裡那一枚銅板,煩惱著要買什麼。

「黎我只有一枚銅板,你說買什麼好?」逛完一圈,女孩把他拉到一邊,攤開手掌,皺著眉問他。

沒有猶豫,他立刻想到了那個,「買棉花糖!」黎笑著說。女孩見到棉花糖目不轉睛的模樣他還記著呢!那軟綿綿又蓬鬆蓬鬆的模樣也讓自己很驚奇,一定要試試!

於是兩人立刻達成共識,開心地換來了一隻棉花糖。棉花糖聞著甜蜜,入口即化,讓兩個孩子吃的驚奇又開心,滿手滿嘴都是黏糊。

正吃著玩著,忽然間人群又讓開了一條路,一列隊伍浩浩蕩蕩過來,裡頭有敲鑼打鼓的、有唱唱跳跳的、還有扛著不知名物事的,   整列隊伍華麗熱鬧非常,所到之處紛紛響起歡呼聲,把廟會的氣氛炒得更加熱烈。

「是遊行隊伍!」女孩兒開心的直拍手。「大家都會跟在後面跳舞,上山之後就會放煙火,很漂亮喲!」說著不顧滿手黏糊,又拉起了他的手,「走!我們也去跳舞!」

他一笑,也跟了上去。

村民紛紛加入遊行隊伍,搖搖擺擺,互相唱和。在這列隊伍中沒人會在意你是誰,大家都只為祝賀這喜慶的一夜而來。眾人笑著、鬧著,打著不成調的拍子,讓笑聲圓融一切。

他也混跡在隊伍之中,和身旁的少女手拉著手轉圈、跳舞,滿面笑容。這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既新奇又有趣,他從來沒有這麼貼近人群,而人群也毫不保留地接納他。

多麼奇妙又美好!

這列隊伍不斷壯大,直到最前頭進了神社,後面的人還在山腰上跳著,緩緩前進。兩個孩子亦然,他們在隊伍的中央,此刻正站在離鳥居不遠的階梯上,前前後後都是人。

忽然聽得一聲鐘鳴,眾人瞬間安靜下來,過了兩三秒,卻又爆出聲聲歡呼。

「這是怎麼了?」歡呼聲太響,他不得不扯開嗓子問。

「要放煙火了!」她也大聲回答,氣息還有些喘,眼神卻亮晶晶的。「煙火很美喲!」

正說著話,耳邊卻傳來響亮的“咻——嘣!”,聲音之大把歡呼的聲音都蓋了過去。

一朵煙花衝上天空,帶著長而鮮豔的尾羽,在飛到最高空的時候猛然炸裂,迸出朵朵星瓣,光華萬千。在開場似的第一朵衝上雲霄之後,隨著聲聲炸響,五彩斑斕的煙花紛紛炸向天空,把黑夜照耀的宛若白晝。

他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美麗的畫面。一旁的女孩興奮地叫著,他只是握緊了她的手,不能言語。

煙花映在他血紅色的眼中,光彩奪人。

那天,他還是沒能闖出結界。傷痕累累地倒在離開破舊神社的階梯前,奄奄一息。

她嚇壞了,連忙回村子裡找大人,然後祭典立刻被終止了。村民群聚過來,祭司高高舉起法杖,「是大妖!必須除之!」

他見女孩就要撲過來擋,牙一咬,激發最後的力氣,變回獸形接住了這一擊。

那是一隻銀白色的大狐狸,有半人高,雙眼殷紅似血。

他卻來不及救下少女。在他變身的那一刻,女孩就被重重包圍起來。他看見村民們把女孩綑起來,還有人罵她妖女,拿東西丟她。

但女孩兒恍若未聞。她只擔心她的黎會死,撕心裂肺地喊叫起來。

「黎快跑!你快點跑啊!」

在團團圍攻之下,他只能倉皇地逃走,躲進深山。女孩兒一直到他離開了視線,才露出一抹微笑,安心地昏了過去。

*         *         *         *

他醒了過來,渾身疼痛不已。使勁撐開眼皮,模模糊糊地可以看見眼前的輪廓。

是在自己居住的山洞。他放鬆下來。卻突然又睜開了眼睛。

不對!女孩兒不知道怎麼樣了!他沒能救下她,村民會不會傷害她!

他立刻躺不住了。艱難地爬起身,他已無力變化人形,搖搖晃晃地吃了點囤積的糧食,走出山洞。

他得去救女孩兒!

夜晚的森林很靜,只有蟲兒悠悠地叫著,不知疾苦。

他緩緩走到湖邊,銜了幾把藥草,嚼碎了吞進肚子。又走進湖裡把自己洗乾淨了,才在湖畔躺下來,慢慢回復生息。

這裡非常隱密,人類是絕對找不過來的。但他不敢耗太久,才堪堪恢復精神,傷口的疼痛恢復了些.就又站起來,向外走去。

他要去救女孩兒。

封印的範圍籠罩了整座山,他出不去。

但他知道如果是靈魂,只要裂縫夠大還是可以出去的。在父母雙雙死去,自己被趕出妖族基地的時候,他的叔叔就是這樣出來找他的,也多虧了他叔叔,他才能進入這座山的結界中,安然長大。

但時隔多年,裂縫早就癒合。他要出去只能用相同的方法。

想到夢裡那場煙火,他笑了。血紅的瞳裡映照出深沈的夜幕。

他使出渾身的力氣衝向結界,悍然自爆。

「小巳!小巳!你還好嗎?」她猛然坐起來,姊姊正坐在床邊,擔憂地看著她。她喘了喘,驚慌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

又是那個夢。

渾身被綁縛的感覺彷彿還停留在肌膚上,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勉強扯出了個微笑,她搖搖頭,「我沒事,只是做惡夢了。」

「這樣啊…...」姊姊放下心來,她站起身,「那你冷靜一下,我去幫你拿早餐過來。」她點點頭,對方便離開了房間。

強撐得神色卸下,她立刻縮起身子,只覺得渾身發冷。

夢中的一切歷歷在目,她不想回憶,卻無法強制腦袋停止。

她被一路拖下山,關在倉庫。眾人對她拳打腳踢,說她是天生的災星。但她心裡只擔心那隻渾身銀白的狐狸。

在夢裡,她叫他黎。

沒有人給她食物,也沒人給水。倉庫裡暗無天日。她還聽到外面貼著封條的聲音,還有法師作法的嗡鳴聲,念的她頭痛欲裂。

她木然地在倉庫裡等著,心理全想著黎。

我害了他。

這股念頭太強烈,她醒來之後還是無法遏止渾身的顫抖。

我害了他。

外頭傳來爆炸的轟響,門卻沒壞。那時的她已經虛弱的無力抬頭,懷裡卻感到一陣暖意。

她勉強撐開眼,看見自己懷中趴著一隻小小的狐狸,沒有重量,渾身透明。

我害了他。

眼淚已經流不出來。她只能艱難的調動肌肉,把手收攏了些。

門被破開,法師衝了進來。法杖上的鈴噹叮噹亂響,後頭還有許多腳步聲,應該是其他的村民。

「妖孽!都是妖孽!」法師舉起法杖,她使盡最後的力氣想護住小狐狸,他卻化成一團光包住了她,緩緩飄浮起來。

不!不要!!!!!她吶喊著,乾裂的嘴唇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害了他。

她總在這個時候醒來。躺在柔軟的床上,隔著紗帳瞪向天花板。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天天做這樣的夢。悲傷漸漸侵蝕了她,她食不下嚥,姊姊無微不至的照顧也沒能讓她好轉。

她把臉埋進膝蓋裡,無聲的哭了起來。

她的樣子把全家人都嚇了一跳。爸媽連忙趕過來,又叫了家庭醫生過來,折騰了好一陣才確定她沒事。然後全家人就不走了,把餐桌搬過來陪她吃早餐。

和夢裡的家人完全不同,夢裡的她是個被討厭的孩子......想到這裡,她又低落起來。

家人見她仍舊悶悶不樂,使勁的說著話想讓她開心。

「對了,爸爸昨天不是抓到一隻狐狸嗎?」姊姊想了想,突然興沖沖的說。

她立刻抬頭,耳朵都豎起來了。

「啊是啊。」見她終於有感興趣的東西,爸爸也笑了。「我在後院抓到的,他躲在工具倉庫裡,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進去的。」

一定是他!是黎!

她飯也吃不下了,連忙站起來。多日未曾下床的腿晃了晃,卻被她用力的站穩了。「我要見他!」

他蜷縮在角落,渾身銀白,只和貓一樣大。

她緩緩蹲下來,很輕很輕的把他抱在懷裡。他沒有反抗,好似終於找到安心的場所,溫柔的叫一聲,而後沈沈睡去。

眼淚立刻掉了下來,她知道夢都是真的。

「黎,你回來了。」

抱緊了懷中的溫度,她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題外話:

很出戲但還是想說XDDD
這是一首歌的衍生,我很喜歡唱者說的一句話:「就算是在這垃圾般的世界,我也希望能夠繼續跳著舞。」

然後這篇就生出來了wwwww

回作家的PO

回應(1)

Hi
嗨嗨~
小素素你好呀~
我是雪喔~
小素素可以叫我唐唐或小雪
都可以喔因為這是被人最常叫的暱稱
唉壓我是第一個看小素素作品的人喔
小素素的第一次被我拿走了(驚嚇...)誤...
你可要歡迎我喔~
小素素要經常去雪雪那邊拜訪拜訪喔
2017-04-26 22:47 透過電腦版 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