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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生我送你的三種花

「紀先生,這邊請。」

踏入了房間內看見病房白色窗簾因為窗戶開著而被外頭的風吹起,一旁櫃子上的花瓶插著幾朵的繡球花。

「您好。」坐在病床上的少女笑著看他,男子微笑拉把椅子坐在她的身旁,「你好,我是受人之託來教你你一切想學的東西的老師。」他聲音溫潤如玉,少女紅著臉蛋說句請多指教,看起來十分的青澀。

和當時的她不一樣,男子的思緒不禁有些飄遠。

幾年前自己被一間慈善機構請來當老師,教導在病房裏頭不能出去的孩子們他們想要學的東西,

他第一個教導的學生是讓他最難忘的。

窗戶緊閉、白色的窗簾拉起、一旁的櫃子上頭的花已經枯萎,坐在床上的少女面無表情看著自己的到來,「你好。」他先打破沉默,只見少女緩緩地點頭沒有搭腔。

「想要學甚麼呢?」因為第一次嘗試這份工作,他顯得生疏,少女看著自己的手指後才開口:「我想要學……想要學甚麼呢?你說說,我成天待在這個房間不能出去,學了這些有甚麼用處?」她的聲音很好聽,但說出口的話卻是充斥著負面情緒。

男子不禁皺眉,少女輕嘆一口氣後又繼續說道:「我沒有必要學任何東西,先生請回吧。」

為了讓病人們找回快樂,所以他們希望自己可以藉著這份工作來讓他們找回信心。他看著面色蒼白的少女,腦筋一片白、這丫頭怎麼那麼不通人情呢?

「我明天再來看看你。」男子站起身子順手把那枯萎的花朵拿出,環顧死氣沉沉的病房後問:

「喜歡甚麼花?」

她沒有回答,眼神中沒有任何的情緒波瀾。

隔天男子特別去花店買束繡球花,帶著希望這個花語。

病房和昨天一樣,他把花放進花瓶裡頭,「想好要學甚麼了嗎?」他的聲音依舊溫和,少女手撐著雙頰仍然沒有回覆。

過了好幾天仍是這樣的情景,花瓶裡頭插滿了繡球花。

「你不煩嗎?」看著又再次進來的人,少女蹙著眉問,明明已經每天擺臉色給他看了,他還是天天跑來,這人是怎麼搞的?

男子把繡球花放進花瓶裡頭:「不然你和我講講話吧?」他笑著看少女,後者歎一口氣也沒有下逐客令,算是同意這個提議了。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聊天,男子拉開了窗簾看著外頭的景色,「嚮往外面嗎?」

「不嚮往。」

「為什麼?」

「我又出不去,為什麼要浪費心思在外頭呢?」

但看到她眼神中的好奇,男子無奈的笑笑,真是口是心非的丫頭。

這女孩叫黎霂,今年17歲。

在每天的相處下黎霂倒是接受他的存在,有時候會叫他教她折些小玩意兒,「外頭有陽光、有樹木、有希望。」男子每天都是這麼跟她說,她總是嚷嚷著「就算如此,自己仍然出不去的」,但是那份憧憬是無法掩蓋的。

「紀先生,有時候放太多感情下去,分別時會很難受的唷?」一名女同事看著他說道,後者推下眼鏡應聲。

很多人都這麼跟他說,說黎霂的病已經沒法醫了,現在的她頂多是在人間苟延殘喘。

明明看起來如此的健康。他看著黎霂玩弄著剛剛折的紙鶴,無法理解大家說的話,黎霂是生了甚麼病?他不知道,也沒有人和他說。

漸漸變質的感情很可怕。

等發現喜歡上眼前這口是心非的丫頭時,他急忙的想要抽離卻越陷越深。

繡球花改成了向日葵,黎霂疑惑的看他,「為什麼是向日葵呢?」

「讓你的病房增添幾分溫暖的色彩也挺不錯的。」

不,才不是呢。他在心中否定自己的答案,向日葵的花語是甚麼?

——沉默的愛。

和向日葵的形象十分的不符合,這一點一開始知道時還挺訝異的,為什麼送向日葵呢?可能是覺

得這份感情啊……保持沉默會比較好。

黎霂不疑有他,拿起折紙書繼續要求他教她新的折法。

黎霂對自己是甚麼感情呢?

對老師的依賴吧?

過了那麼久也不見少女和自己互動時有任何的嬌羞之情,他看著花瓶裡頭的向日葵越來越多朵,嘴角帶著無奈的笑。

也好,這樣一直默默陪她也挺不錯的。

但是人生會一直那麼安穩嗎?才不會。

黎霂走的很快,完全沒有任何的徵兆。

看著空掉的病房,他內心十分的崩潰,走到了她的墳前黑白照片中的少女嘴角扯出笑容。

「怎麼走的那麼急呢?」他蹲下身子把花放在她的墳前,跟著他一同去探望的女同事站在不遠處看著。

這裡有個守墓人,他看著蹲在墳前的男子,「你看到了甚麼?」他問了女同事。

「一座墳墓?」她試探性的回答,老者笑笑:「那是對你而言,對他來說啊……那裡頭可是埋著一個人啊!」

看著他蹲在墳前像是在和少女聊天,女同事嘆了一口氣總覺得有些鼻酸。

「老師?紀老師?」少女稚嫩的聲音把他拉回了現實,他低下頭看著她,少女歪著頭問:「老師,你教過甚麼學生呀?」

「我啊……」男子看著窗戶外灑進來的陽光,嘴角帶著笑意:「我教過一個學生,想要教她很多東西,她卻沒法學來。」

「咦?她很笨嗎?」

「是呀,很笨,是個很笨的孩子。」男子笑著回覆。

他教她要嚮往未來、教她對著外頭要有期待、教她很多摺紙的方式,卻教不會她任何愛他的方式。

他永遠教不會她怎麼愛他,也再也沒有機會可以教導她了。

她的墳前總放著一束新鮮的桔梗花。

——不變的愛以及無望的愛。

#後續#

男子已經奔三,卻沒有任何交往的女子,他的父母看了也是很擔心,急忙的替他安排了很多相親。

他不能因為死去的黎霂而停下腳步,這一點他很清楚很明白,那丫頭終究不在世間了。

相親對象裡頭有一名特別溫柔的女子,他的父母特別的滿意,而他也對她沒有任何的厭惡感,待在一起很舒心。

那女子也知道他會每個禮拜都去送花,也知道那束花的含義是甚麼,但是她仍然讓他去也沒有阻止他。

那個坎她也沒辦法拉著他走過去呢。

結婚生子一切都很自然沒有任何波折,他們之間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過程,吵架云云也是他單方面讓步。

他把一生的溫柔給了他的妻子,把最初的愛戀留在了那間與黎霂相識的病房中。

「爸爸,這人是誰呢?」他的孩子與他去掃墓時,拉著他的衣袖問道,男子蹲下身拍拍他的頭,

「是我之前教過的女孩子。」

他就只是這樣介紹她,也只能這樣介紹她。

眼神中繾綣的愛戀也只會在妻子和孩子不在時才會透漏出來。

「明明還喜歡她,為什麼要跟其他人結婚呢?」

「她走了,我不能因為她而停下前進的步伐,那丫頭會自責的。」

「你不覺得這樣很不公平嗎?對於你的妻子?」

「……」男子沉默很久後笑著問:「那你說我應該怎麼辦呢?孤老終身嗎?還是跟著黎霂一起離開世間?這樣太自私了對吧?」

「我感謝我的妻子,她不計較我送花給黎霂,她替我打理家庭,她是個很溫柔的女人。

你說對了,這樣對她很不公平,我也會盡力去當一個稱職的丈夫、父親。

這世界從未公平過,不是嗎?」

是啊,這世界從未公平過。

逐漸老去,終在最後一刻,男子握住了妻子的手,「我這一生很對不起你……」

女子泣不成聲,只是拼命地搖頭,「希望你下輩子會遇見一個真正愛你的人……我很抱歉耽擱了你這一生。」

斷氣後,男子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場夢。

夢境裡頭有著很多朵的向日葵、桔梗花,花海中坐著一名少女。

「黎霂?」

「我等你好久呀!紀老師。」黎霂坐在花海裡頭聲音帶著不滿,「終於等到了呢。」

「你……」

「向日葵、桔梗花,你真的以為我甚麼都不明白嗎?」她從中拿出一朵聞聞,「送了真多。」

「可不是嗎?」男子失笑道,黎霂抓起他的手抬頭笑著,「紀先生,我有個想要學的東西,你可以教教我嗎?」

看著她笑吟吟的模樣,他失笑:「想學甚麼呢?」

「我希望在下一世,你可以教會我如何愛你。」她手指戳在他的心臟處,「我也會教你如何把我放在你心裡的方法,好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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