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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肉

今天的天色有點異樣,楊浩岱心想,從教室的窗戶看出去,可以看到被染成紫紅色的雲朵,和詭譎的橘紅色夕陽。看著看著,就好像心臟懸在半空一樣,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

解老師作為某高中的生物老師,其實偶爾會有一些踰矩的奇怪行為。

楊浩岱是他的其中一個小老師,他上課非常認真,總是跟同學偷換到前排的位置,只為了看得更清楚一點,滿足滿溢的好奇心。

有天解老師提著一塊帶有脊骨的肋骨到教室,旁邊還散著霧氣,目測是冰涼的,可見它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當然解老師連同他那萬年不變的表情也帶來了,一進門就是一股陰沉氣。他膚色透白,眼角和嘴唇顯得特別紅,儘管長了一張漂亮的臉,但以一個男人來說,這種長相似乎過分妖冶。他上課也是不活潑不問問題,不抽同學起來回答也不分享生活瑣事,就只有——緊湊地上課。從工作態度的層面來看是優等的,從教學方式來看卻十分不近人情,只有單一方面的傳授。在同學之間的人氣,不冷不熱,視同陌生人。

同學們突然安靜了下來,臉色一沉,面上寫的都是驚愕,他們可以想像,解老師帶著這玩意兒從辦公室走來的時候嚇壞了多少學生,搞不好還有女同學嚇哭,嗯嗯啊啊說不出話,尤其是在看到肋骨上還黏著肉的時候。

解老師站到講桌前就把肋骨丟在桌上,弄翻了籤桶,籤灑了滿地,他面不改色,也不吭一聲,完全沒有要彎身去撿的意思,教科書都沒打開就拿起麥克風開始上課:「豬骨,老師早上在市場跟豬肉舖老闆搞來的。這裡是背根,內側是腹根……」連個開場白的問候都沒有,就開始了今天的課程,要不是同學們早就習慣了他的上課模式,任誰都吃不消。

地上散落的一支支籤還是楊浩岱替他撿的,裝入籤桶後,穩穩地放在他自己的課桌上,楊浩岱看起來沒有一點怨言。粗暴與逆來順受對比的一幕,讓同學們看得心裡不舒服。

解老師讓人不舒服的地方還不僅如此,他每次,麥克風都拿得很低,用低沉而且單一的頻率和音調說話,搞得像是在布道一則則內容艱深的宗教理論一樣,同學們聽了不是想睡,就是心裡浮浮蕩蕩的無法專注。

然而小老師楊浩岱卻聽得津津有味,左手撐著頭看老師,在安靜的教室裡大聲說了一句玩笑似的話:「那個不是人骨嗎?我爸診所裡有放人體模型……長得超級像。」

根本沒有同學會知道人的肋骨具體來說長什麼樣子,而且,既然老師說了那是豬骨,那就是豬骨,只有楊浩岱會去對老師的話句句推敲。但這一刻,同學們卻轉而為楊浩岱的一句話開始躁動不安。

全班同學因為老師突兀的停頓而凝起精神,疑惑地看向楊浩岱,楊浩岱笑著轉頭對同學重問了一次:「哈哈哈,是吧?看起來像男人的骨架!」

老師將手壓在「豬骨」上,那瞪著楊浩岱的眼神,不管從什麼角度看都讓人背脊發寒。老師掌下的一根肋骨應聲斷裂。這時楊浩岱才發覺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不知是因為老師鋒利而肅殺的眼神,還是因為揣測了那具骨架的由來,讓楊浩岱心裡產生了如同深陷黑洞般的恐懼,這種快要軟了腳尿褲子的感覺,大概永世難忘……

楊浩岱緩慢而直直地坐起,剛剛輕佻隨便的樣子全無,音量漸漸小了下去:「真的是……人骨嗎……」

都覺得學生蹺課、被退學實在沒什麼,最讓人害怕的是,從那天以後,解老師就再也沒來過學校。

回作家的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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