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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清水河》改編短篇

靈感來自北京小曲,探清水河,郭德綱演唱版

清水河

以前交通不便,每個村莊都有自己婚喪喜慶的習俗,在大陸以南的清水村,就有一個求愛習俗。

每到豐收後,農活漸少的時節。

村裡的少女到了嫁齡(十五歲),晚上就會到村裡蓋的繡樓,選一個房間過夜,村裡的少年如果喜歡哪個女孩,就會帶著竹竿去繡樓,房間的床都有個小窗,少年會拿竹竿伸進小窗,叫醒少女來聊天。

若彼此合意,少女就會開門接待少年,若不合意,少女則回收走少年的竹竿,今天晚上也就無功而返了!

若是兩人都合意,並且家長也同意,就會在鎮上唯一一條河,清水河,灑上桃花柳葉,象徵喜事將進。

年年歲歲,今年也是個豐收年。

清水河蜿蜒的河水,如同女子的長髮,從山巒中流出,如同女子披髮回頭,引人無限的遐思。

少女靠坐在欄杆上,絲毫不畏懼高度,眺望著清水河的另一端,河水波光粼粼,清水村就靠著這條河,生生不息…

過一會她才回到樓中,跟幾個相好的姐妹踩著大風爐,供應著村裡的鐵匠打鐵。

她的位置靠近欄杆,可以偷偷往外望,今年雨水豐沛,山中野物豐盛,獵人會趁著下山回家,打點野味加菜,一群背著弓的年青年人往村裡走,其中有個男生,特別憨厚老實,她偷偷看著,那挺直的背,健壯的身軀,偷偷的思慕著。

看到男子轉頭看向繡樓,她趕忙轉回去,賣力的踩著風爐。

「喉!大蓮你喜歡陸哥哥對不?」好姐妹對她使臉色。

她吃吃的笑,羞紅了臉「沒有啦!」把古風爐踩的更深些。

夕陽西下,模糊的鐘響,下課的遊子,歸家的農人,一一回到村子裡。

幾個女孩兒也到了飯時,回家幫忙去了。

大蓮也收拾好,下了樓,剛要出了轉角,陸哥哥居然站在轉角看著她!

她左看右看,幾個女孩都讓開,少年少女起鬨著,讓兩人靠在一起。

「晚上,我去找你!」陸哥哥把最肥的一隻兔子交到她手上時,低聲的在她的耳邊說。

她紅著臉輕輕點頭,拎著兔子,小跑著回了家。

剛回到家,心裡又喜又羞,但一踏進家裡,心情像是掉入谷底,只見父母躺在床上,吞雲吐霧,眼神迷濛。

「死丫頭,還知道回來?」媽媽抽著菸,笑的像是偷了雞的狐狸。

她心裡一冷,顫聲問「你…哪來的錢買鴉片煙?」洋鬼子帶的鬼東西,害慘了他們一家!

「床底下來的囉…」爸爸笑著說。

大蓮腿軟的跑到自己床下,拉出好不容易存的錢罐,發現被掏了出來,只有空空的陶罐,她幫人打工存的錢都沒了!

她發著抖,哭了出來「你…錢都被你們花光了,明天吃什麼?嚼什麼?」辛苦存的錢都被花光了,還是她的親爹娘幹的,她不知道要怨誰恨誰?

只能呆呆的看著床底下的空罐子,心想,人人都有爹娘,別人的爹娘替女兒備嫁,她卻連結婚的錢都被爹娘坑死了!

以後嫁不出去,又過了待嫁的花齡,她只能一輩子當老姑婆了!

孝字壓頭,她苦阿!

看著爹娘這樣,晚餐也不用吃了,她默默將獵物掛好,明天再處理。

到了繡樓,她垂淚至月上樹梢,這時小窗有人伸了竹竿,輕刺她的肩「蓮妹妹?」

她開了門,讓陸哥哥進來,一頭栽進他懷裡「陸哥哥!」

陸笙抱緊她「不怕喔!陸哥哥保護蓮妹妹!」

一聽到這話,她委屈的哭了出來,模模糊糊的說著自己的委屈,卻忘記關上了小窗,兩人都沒注意窗上一雙眼,不懷好意的看著。

兩人說著要私奔,越說越纏綿,最後男人女人自然是到床上訴衷腸去了。

被浪翻滾,天微明,幾聲雞鳴,陸哥哥收拾好出了門,兩人約好兩日後,收拾細軟私奔去。

沒想到,大蓮回家要準備早餐,父母卻已經在家等著。

她看著那拿出家法的父母,還有那爆發戶的李哥,就知道事跡敗露了。

她咬著唇不說話。

但媽媽已經開口「你這不要臉的丫頭!私訂終身還想私奔逃家!今天一定要打死妳!」

大蓮紅了眼眶,衝出家門,直直跑到清水河,站在河邊,父母拿著皮鞭,逼過來。

與其讓父母掏空體己折磨幾十年餓死,那不如現在就死吧!

她撲通一聲跳進了河裡,河水川急,她也有了死意,載浮載沉幾下,就沉入了河底。

河水好冷,水進了口鼻,向是被人摀住了,再也無法呼吸了,她躺在河底看著河上,像是看到了遙遠的天光。

只是染了一絲自己鼻腔流出的紅,就像是桃花瓣灑在河邊。

水光粼粼,閃爍著比天空更美的水光,終於,我也為自己活了一回,大蓮微笑。

只可惜,她微笑,陸哥哥,大蓮無法赴約了。

少有的,清水村下雨了,雨霧間的山巒,清水河的源頭,如同女子仰躺流淚,河水暴漲,似乎也為少女的死亡洶湧一回。

兩日後,陸笙在約定好的地點卻沒見到大蓮,他東張西望的。

從早上等到下午,漸漸的雨開始下了。

但陸笙依然淋著雨等,迎面走來的,卻是鎮裡的李哥搖搖晃晃的走來,大白天就喝了酒,他醉醺醺看著陸笙「你還在等蓮妹妹?」

他搖搖頭,醉的晃頭晃腦的說「等不到囉、等不到!」

陸笙聽到這話,心裡一激凌,顧不得他是什麼財主兒子,扯著他的衣領問「你什麼意思?」

「嘿嘿嘿!你等不到大蓮啦,她已經做了河神的新娘了!」他說,指著一旁的清水河,酒瓶摔碎在地上也沒管。

「不可能,蓮妹妹不可能跳河的!」他驚恐的說。

李哥笑「怎麼不可能,我把你們…的事情告訴她爹娘,沒想到她…居然跳河也不嫁給本少爺!」他醉醺醺的走到河邊,啐了一口痰「我呸!」

陸笙走到河邊,看著湧動的河水,如同失了魂的看著。

直到李哥已經回了自家,遠遠的模糊的聽到一個漢子哭著「蓮妹妹,是我害了你阿!」

李哥冷笑,和著清冷的雨聲摟著自己的通房睡了。

而陸笙在雨中沿著河,往上走,來到大蓮的家,只是兩天,已經破敗,圈養的動物亂跑,裡面傳來抽菸的咳聲,大蓮的爸爸一邊抽一邊罵女兒不孝。

他走回到河邊,蓮妹妹也是在這邊跳了河嗎?

他本就是孤身一人,大蓮家需要幫工他去幫忙,兩人才這樣認識,看著這個女孩手腳能幹又懂事理,就是家裡有的抽鴉片的父母,可惜村裡男子都短視,不是愛好顏色,就是覺得蓮妹妹的家庭不好。

他卻覺得開心,蓮妹妹是人品真好,他早就想要這樣的媳婦,那天晚上兩人互訴衷腸,他就決定帶著蓮妹妹去外面,誰都不認識他們,自己定要待她好好的。

沒想到,卻因為李哥的告密,反而逼得她跳河自盡。

想到這他站在河邊,心裡空落落的,像是被挖了心似的,他低頭看著河水,大喊「蓮妹妹,等等陸哥哥!」他說完抱著石頭,噗通一聲也跳入水中。

水裡好冷阿!

他抱著石頭,身體掙扎著想要往上游,想要呼吸,他想像懷裡的石頭是蓮妹妹的身體,將石頭抱得更緊。

他不斷的下沉,漸漸覺得呼吸也不是這麼重要了。

感覺懷裡的石頭,變成了大蓮的模樣,笑著摸著他的臉,嬌聲的喊「陸哥哥!」

「蓮妹妹!」他歡喜的抱緊她。

大蓮笑著,不知是自己的血還是真的害羞,她的臉上一抹桃紅,她上前吻了他。

大雨讓清水河又爆漲一回,河水翻湧,讓陸笙放開了石頭,額角卻也撞上東西,一片黑暗。

陸笙覺得自己做夢了,夢中大蓮拉著他,帶著他最愛的甜笑,往前走。

「我們要去哪裡?」他問,黑暗沒有盡頭般,只有大蓮瑩白的臉跟笑容。

大蓮卻笑笑的搖頭,也不說話,最後直到一片白光前,大蓮主動的勾著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陸笙只覺得無數生機灌進嘴裡,他像是嚐到了最甘美瓊漿玉液,然後兩人便分開了。

「陸哥哥,我愛你。」大蓮說,將他推進了白光。

陸笙想拉著她的手,卻怎樣都拉不住,只能大喊著她。

只能留下她站在原地跟自己揮手道別,她的聲音清脆的說。

我等你,等你兒孫滿堂、福壽滿盡再回來!

再醒來!他只覺得胸口痛的像是有人硬塞了一個球!眼前一片模糊、頭痛、又耳鳴。

幾個人哇哇大喊,其中一句他聽懂了「…醒了醒了!這是神蹟阿!」

過幾天,他才拼湊出,自己跳河後,清水河爆漲,淹死了很多人,他卻像是被河神眷顧一樣,卡在一個大樹邊,泡了一天的水,被人救起來!

李家的李哥卻淹死了,大蓮的父母被水帶走所有家當,成了乞丐。

蓮妹妹!他握著心口閉眼,為什麼將我留下來?

他苦笑,從此胸口多了一個黑色的印子,有人說是胎記,他卻知道,是蓮妹妹推他的手印。

「是河神的禮物!」救他起來的人說。

他卻覺得,這是清水河的詛咒,詛咒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為他跳河的少女!

歲歲年年,四季輪轉,清水河依然蜿蜒。

就像清水村依然存在一樣。

一個老人,走進清水村,看著遠處的熱鬧,唱著小曲的伶人咿咿呀呀的唱。

待到人群散進,他走到伶人面前,遞上一錠金元寶。

「爺!這太…」伶人驚恐的說,這是她十年的收入阿!

他笑笑拿出一張「我想請你唱曲,唱我編的曲。」

伶人接過紙條,上面抬頭寫著《探清水河》

伶人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

桃葉那尖上尖

柳葉兒遮滿了天

陸笙就這樣在歌聲中緩行,像是踏著歌聲往清水河去,他這一生富貴順遂,但一輩子都掛記著那個跳了河的女孩。

在其位的這個明哎公

細聽我來言吶

此事哎出在了村西藍靛廠啊

藍靛廠火器營兒有一個宋老三

     

提起了宋老三

兩口子賣大煙

一輩子無有兒

生了一個女兒嬋娟吶

小妞哎年長一十六啊

起了個乳名兒

荷花萬字叫大蓮

姑娘叫大蓮

俊俏好容顏

此鮮花無人採,

琵琶斷弦無人彈。

奴好比貂蟬思呂布,

又好比閻婆惜坐樓想張三。

太陽落下山

秋蟲兒鬧聲喧

日思夜想的六哥哥

來到了我的面前吶

約下了今晚那三更來相會啊

大蓮我羞答答低頭無話言

     

一更鼓而天,

姑娘她淚連連,

最可嘆二爹娘愛抽鴉片煙吶,

耽誤了小奴我的婚姻事啊,

青春要是過去了

何處找少年

     

二更鼓兒發,

小六把牆爬。

驚動了上房屋痴心的女嬌娃,

急慌忙打開了門雙扇吶,

一把手拉住了心愛的小冤家

     

三更鼓兒喧

月亮它照在中天吶

六哥哥來到

姑娘喜心間吶

鴛鴦吶戲水我們說說心裡話呀

一把手抱住了冤家我的心肝兒

     

五更天大明

爹娘他知道細情

無廉恥的這個丫頭哎

敗壞了我的門庭哎

今日里一定要將你打呀

皮鞭子蘸涼水定打不能容

     

大蓮無話說

被逼就跳了河

驚動了六哥哥

來探清水河呀

     

親人吶你死都是為了我呀

大蓮妹妹慢點走

等我六哥哥

     

秋雨下連綿

霜降那清水河

好一對多情的人

雙雙就跳下了河

癡情的女子那多情的漢吶

陸笙想著剛剛伶人的對話。

讀完後,伶人遲疑的看著他說「可大爺您還沒死阿!這多不吉利阿!」

他笑著搖頭只說「你不唱,我就找別人去。」

伶人當然滿口答應。

他走到河邊,看著清澈的水面說「蓮妹妹,我早就死了,那年的秋天,就死了。」

陸笙拿出刀子割了腕,才踏入清水河,他順手抱起一塊石頭,丟了拐杖。

河水淹過他的褲腿,有風濕痛的他卻不覺得冷了,他微笑,他知道,是他的蓮妹妹來接他了!

「現在,我兒孫滿堂,你卻在水裡泡著,苦了你了。」

陸笙一點點的走進清水河「終於能見到你了,我定要好好念你這狠心的小冤家!」他走進清水河。

「將我丟下這麼多年,我這麼想你,你可高興了!」他整個人進入了水中。

轟隆的水聲,如同嫁娶的鞭炮聲,他知道,心愛的蓮妹妹來迎他了!

他手上割了兩道傷口,在水裡沁著,染上了他的白袍像是穿著新郎倌的禮衣,眼前一片通紅。

洶湧的河水中,似乎也看到大蓮穿著紅色嫁裳,帶著紅蓋頭來迎他。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洞房。

他大笑著走進水中,終於可以跟大蓮在一起,他欣喜的迎接大蓮,兩人手牽著手,一起走進無盡的黑暗。

徒留《探清水河》的餘韻,唱著癡情的女子那多情的漢吶…

他的一生已然完滿。

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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