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LOL】When My Time Stop.. Ⅰ

      光影沉默的移動,由西向東,投射在略顯斑駁的牆角。一點明亮、一片明亮,黃沙磚上反射出溫和的微光,帶來一種時光的味道。像是每一天無所不同的黃昏,靜謐而帶著些許蒼涼。

      走廊突然傳來腳步,一貫穩定的走路方式,經過書房門口,毫無停滯,又逐漸遠去。

      阿祈爾放下手中的古卷,側耳傾聽走廊迴盪漸漸微弱的跫音。

      幾十年過去了,這個孤單的宮殿仍只有幾位居民常客。偶爾彼此探望,基本上互不干涉。

      是幾年前開始如此的?

      想起,像是當年他不經意發現她第一根華髮時,由心口傳來一種陌生的沉重悶痛。

      飛昇後不老不死的強大軀殼,此時似乎成了他最無奈的責任與負擔。

      當年,被視為女兒般存在的希維爾喜歡上一名傭兵,兩人相伴、相愛、論及婚嫁,後來那名傭兵在戰場上死去,留下了希維爾孤單一人……

      這幾乎要將原本堅強的她壓垮。

 

      『愛情原來就這麼痛啊……』

      他看著那雙漠然如無機質寶石的藍色眼眸無語。

 

      她變得更加冷酷兇殘,執著而祕密地對當時戰場上的敵人展開報復。

      在無人知曉背後原因的情況下,戰爭女神的威名在此達到最高峰。

      但在報完殺夫大仇後,希維爾便隱居蘇瑞瑪,留下一個「不敗」的威名,將所有追隨者、挑戰者甚至追求者由阿祈爾擋在沙兵之後城牆之外……

      一切在阿祈爾眼中都清晰得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但希維爾的面龐如今已經被歲月和風沙刻出了鮮明的痕跡。

      他能夠感受到他最後的血脈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衰弱,無計可施之際,卻不敢讓她看到自己一成不變的模樣。

      半神再怎麼強大,也無法逆轉時間。

      他無法要求她設法將血脈延續。看著傷得近乎千瘡百孔的她,他很心疼,卻只能讓她獨自舔舐傷口。

      終於在一天夜裡,阿祈爾孤身來到希維爾的房間。

      這大概是近幾年來,他第一次主動去找她。

      希維爾就躺在紗幕後的床上,戴著一副精緻的面具遮住不再年輕的容顏。

      「……你來啦。」

      「……嗯。真的,不考慮飛昇嗎?」

      「就憑我?呵,算了吧。我沒這能耐,蘇瑞瑪大概也沒沒有了。」

      她低啞的笑了。阿祈爾沉默。

      白銀似的長髮披散在枕畔,像是一流月光,讓他想起了從前希維爾全身披著銀甲、意氣風發的模樣……那樣光芒四射。

      「……時間好像差不多了。」

      「……介意朕看看以前的妳嗎?」

      「若只是用術法蓋過容貌,會很像『無情審判』拿下頭盔後的模樣吧。」

      聽著她意外有了些活力的語調,阿祈爾手散出微光、腦中回想希維爾從前的模樣。輕輕覆上面具,然後取下。

      希維爾年輕的面孔投映在他眼中,寶石似的眼眸湧出了綠洲泉水似的清澈笑意與一點眷戀,同時隱含著抱歉。

      最後一項情緒他選擇視而不見。

      「很晚了,累了就睡吧。朕陪著。」阿祈爾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頭,語氣滿是長輩對待晚輩的寵溺與溫柔。

      「對不起......沒能將......王族的......血脈……延續……下……去……」

      輕輕的呢喃了這麼一句,這位戰爭女神將一雙失去光澤的眼緩緩闔起。

      「別多想,朕從沒介意過這個。」他輕聲。

      希維爾嘴角勾起一抹平靜安穩的笑意,卸下甚麼重擔似地呼出了最後一口氣。

      今夜沙漠的溫度似乎特別涼,阿祈爾一下又一下撫著她的頭髮,動作輕柔得像是怕吵醒她似的。記得身為君王時也曾如此哄過年幼的女兒,卻不像這樣機械式的重複同樣的動作而不願停下。

      天色微微亮起,第一道曙光穿透蘇瑞瑪,透過窗簾的間隙打在床邊的阿祈爾身上。

      突然感覺到一抹溫度,阿祈爾原本要重新覆上她額心的手遲疑了一下,改落在她胸口。

      冰冷的軀殼已經沒有心跳了。

      原本以為自己已準備好面對事實,但在親自得到驗證時,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孤獨感還是如潮水般瘋狂湧上,侵蝕著他整具軀殼。

      又枯坐了一陣,阿祈爾盯著希維爾嘴角的笑意,說不上內心多苦澀。

      至少,她解脫了。不用刀口舔血為生活拚上一條命,不用忍受愛人離己而去的椎心之痛,能好好休息了。

      她此時穿著從前一貫的短衣輕甲,這似乎是她最驕傲的模樣。蓋在身上的薄毯是深沉的墨色,邊緣繡著細緻的銀色紋飾……像一席華貴的喪服。也許她已經做好準備了。

      伸手,阿祈爾小心翼翼地將她用薄毯裹好,長髮也用青金石的髮環束起散在胸前。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張蒼白美麗的面龐。

      帶著金色臂甲的結實手臂將人攬入懷中,她靜靜倚在臂彎像一尊娃娃。

      沒有召喚出任何一名沙漠禁軍相隨,他就這麼抱著人離開房間、走出宮闕、步入沙漠。莊重地踏著每一個步伐,來到城郊的遺跡。

      這理曾是他長眠的地方,深藏地底的地下王陵。

      拂曉綠洲依然傳來水的氣息,生命之泉清澈如昔,水面卻浮著兩具散著寒氣的透明冰棺。

      並排棺木的其中一具,躺著一個男人……希維爾的丈夫。

      那個有著粗曠外表的男人阿祈爾其實並不特別欣賞他,但他對希維爾的寵溺疼惜,讓阿祈爾在他死後仍悄悄派了沙兵將他的屍首尋回,用魔法修復為完整的模樣封入寒冰之棺。

      生命之泉一如往日的沁涼,阿祈爾踏入水中,小心地不讓泉水濺上,走到泉水中心的冰棺邊,將手中的希維爾輕輕放入。

      兩張同樣年輕的面龐並排沉眠著,他輕輕撥開包覆著頭的布料,露出幾縷銀白色的髮絲。似乎是生命之泉的作用,希維爾蒼白的面頰浮出了一點點紅潤。

      他們的生命都走到盡頭,彷彿只有那抹血色能夠證明時間曾經流動過……

 

      兩個進入永眠的人類,一個飛昇的守護神。

      他們的時間都已停止,卻只一個必須度過永恆的歲月、承受一次又一次他人離己而去的痛苦。

      就像現在。

 

      輕輕一推,透明的棺蓋密合,隔絕了裡面和外面的世界……亡者和生靈的世界本是不同的。

      冰棺散出的寒意似乎也將多餘的情緒凍結。

      阿祈爾注視著棺中他的最後一名血親,手爪眷戀地撫上棺面。

      他的孩子倦了、睡了,而他還得繼續走下去,保護孩子和這片土地不受打擾。

      垂下目光向後退了兩步,阿祈爾揮了揮手。兩具冰棺緩緩沉入生命之泉中。原本清淺的池水,此時卻像在底部開了一個深不見底、直達永恆深淵的黑洞,不一會兒便將兩個人影吞噬。

      生命之泉只波動了一下便恢復原有的平靜模樣,池水依舊清澈見底。

      像是他的時間,若有似無,每一刻都像是靜止又像是無限推移。時有波動,終究還是在眨眼平復原本的模樣……在這片黃沙帝國之下,亙古不變、無窮無盡沉默地流逝著。

 

 

When   My   Time   Stop..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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