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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族系列】執子之手

※舊文重貼,有加筆

※巫子系列

※悲傷溫馨向、小受一開頭就死了,開放式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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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個未曾謀面的妻子,要說為什麼未曾謀面,因為對方已經過世了。

妻天生有心肝疾病,從小身子骨就很弱,畢生最大的夢想就是批上嫁衣、踏出從小沒有離開過的房門、與某個人一起組一個家。

親家絲毫沒有打算因為妻的重病而對婚姻草率行事,他們千挑萬選,隨著妻的時間越來越短,終於找到了「天作之合」的我,爹和娘疼惜這樣命苦的孩子,也答應了我和妻的婚事。

當婚約定下來後,一切都非常順利,親戚忙進忙出的籌備著婚事,洋溢著喜氣的家讓我也開始期待未婚妻的到來,聽說對方長得非常美麗。

但在黃道吉日當天,眾人所等到的,卻是穿著一襲紅豔喜服的冰冷身體……

陪同前來的親家母含著淚,握著我的手頻頻向我道歉,原來在出嫁前幾天,妻的病情已經入了膏肓,但卻還是強撐著孱弱的身體,批上一件又一件的喜服,戴上鳳冠與蓋頭,說是一眼也好,想要見自己的夫君。

但意外卻來得如此突然,坐上花轎時原本還好好的妻,就在半路上悄悄的走了,直到到達夫家掀開轎簾時,才在眾人驚呼聲中看到了斜倒在裡面、已無脈博的新娘子。

看著小轎子裡面的新嫁娘,我的腦中一片空白,明明是那麼希望有個「家」,還不惜拖著病重的身軀也要嫁進來的妻,竟然連面都沒有見到就這樣走了……

看到臨時購買的棺材被緩緩抬來,我不顧親家的勸阻,自徑把雙手伸進轎中,把如鴻毛一般輕的妻抱了出來,華服下傳來的溫度還是熱的,令人心酸不捨,在強撐過來的路途一定忍耐著莫大的痛苦吧?

親家打算把新娘的大體帶回去舉行喪禮,看著自始自終都蓋著紅蓋頭的妻,我本想掀開來看看未曾謀面那張臉孔,卻被阻止了。親家母擦著眼淚,說妻一定不希望讓我看到自己這樣的醜態,希望我能帶著對新娘的美好想像分別。

雖然很遺憾,但我尊重他們的決定,我拿出訂做好,想要送給妻的禮物遞給了親家,希望能一起陪葬,他們答應了。

我也得到了一個黃色的小香包,據說是妻特別繡給我的,據說裡面放著特殊的香草,能保持著幽香長達十幾年,本來是想在洞房花燭夜時親手交付……每當夜深人靜時,摸著掛在身上的香包,就會想起未曾與我說過一句話的妻,雖然我們沒有拜過堂,沒有夫妻之實,但是在我心裡,還是認定了對方是我的妻子。爹和娘了解我的想法,只是偶爾會勸我多為未來打算,妻地下有知一定也是這樣想的。

妻過世後幾年,我被徵召入伍,上了戰場,然後如同躺在身旁的同伴一樣,被敵軍弓箭手的亂箭射中多處。整個部隊近畿幾乎全滅,雖然敵軍並沒有多加查看有吾活口便率眾就離開,但我的身體很痛,溫度越來越低,血好像怎麼也流不完似的……

握緊手上染滿鮮血的小黃香包,我感覺我得視線正在模糊──我、要去找妻了吧?承諾要給一個「家」的,在黃泉兌現好嗎?

汪!汪!汪!

這樣瀰漫著死亡之地,怎麼會有狗呢?

汪!汪!汪!

狗啊,你在對誰咆哮呢?

我睜開眼,以為很遙遠的聲音竟然是在身邊,一隻泛著光的大白狗正把我護在身下,對著不遠處的點點黑影威嚇……我不知道那些黑影是什麼,但我卻隱隱感覺得出來,祂們不是好東西。

所以,這隻狗在保護我嗎?為什麼?

過了不久,點點黑影紛紛消失,大白狗也像是完成了任務,眼光一掃,很快的跑離了我的視線,我不知道他這樣做有什麼原因,但我也沒力氣再想了──

鈴~~

這次是鈴鐺的聲音?

鈴~~

我感覺到有人正溫柔的撫摸著我的頭髮,很舒服,感覺疼痛都消失了。

那隻手輕輕的牽住了我的手,一提,原本重傷的身體竟很自然的跟著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被領著,我的意識很模糊,頭垂得低低的像是沒有力氣的傀儡,只在喚散的視線中,看到了那隻白皙的手,還有一小截滿是金線刺繡的紅袖擺。某種感覺呼之欲出,但我渾渾噩噩的沒有抓住。

我不知道跟著這隻手走了多久,斷斷續續、悅耳的鈴鐺聲安撫了我的心,雖然隱隱約約有著令人熟悉的感覺,但沉重的腦袋讓我想不起來。

光?

遠本漆黑的視野中,竟發出著淡淡的白光,那隻手正堅定的把我往光芒中領去,我看到了一串精製的鈴鐺手鍊滑到手腕邊,那造型很快的喚起了我的記憶──

『妻?』

原本筆直前進的手一愣,停了下來,像是證實了我的猜測,那串手環正是我送給那已經入土的新娘子的陪葬品!

看來這隻手的確是妻,我原本死寂的心情微微掀了些波動,是溫暖的,抬起頭,看到了眼前還是那一身喜服、批著紅頭蓋的人兒,跟我第一次見到時一模一樣。

『來接我嗎?』我笑了,雖然是用這種樣子見面,但能見到對方還是很高興,這麼多年了,沒有投胎一直在等我嗎?

紅頭蓋沒有回應,只是牽著我的手繼續往白光處前進,這次我沒有低頭,只是一直看著新娘的背影,不知道對方在黃泉有沒有好好的,雖然不可能,但到黃泉時,我想要再把妻養胖點,身材怎麼還跟生前一樣瘦弱。

汪!

泛著光的大白狗搖著尾巴看著我,很快竄到了妻的身邊──是妻的狗嗎?想到剛剛被保護的場景,心裡更加溫暖了,不但一直等我,還掛念著我的安全。

我們走到了白光處,原本被握住的手已經改成緊緊牽著妻,雖然還是很冰冷,但我卻不畏懼,即使當年看到花轎裡逝世的大體,我依然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因為我從來都不覺得妻會傷害我,沒有理由,就是相信不會。

『走吧。』我拱了拱妻的手,說道。

但妻搖了搖頭,看著那飄揚的頭蓋,一股從很多年前就沉澱的想法突然如水波紋般盪開,我伸出另一隻手,輕輕的掀起妻的紅頭蓋──

『……』我沒有說話,因為被愣住了。

我曾經對妻的外表,想過很多張臉,有醜的、猙獰的、恐怖的……因為我聽說人在過世後,生前最後一副表情會一直跟著到黃泉,我不希望死後見到妻時怯場,所以我想給自己準備,來接受任何樣子的妻。

但我還是驚訝了,眼前是我畢生中見過最美麗的面孔,烏黑的秀髮、吹彈可破的肌膚,還有那雌雄莫辨的臉龐,那眉眼尖的靈動秀氣,就像那隻白嫩的手一樣,溫柔又婉約。

妻笑了,水靈珠般的黑瞳亮亮的,一行眼淚就這樣從美眸中流下,配上笑靨如花的嘴角,讓我更加確定眼前的人,的確就是那渴望著「家」的新娘子。

脫去頭蓋的妻讓我更加的著迷,發現被牽著的手鬆開了,大白狗繞到了我的身後,用頭把我一步步頂進白光中──

『慢慢來,我等你。』

耳邊留下了這句話後,我猛然回頭想再看妻一眼,但全身馬上被白光包圍,一陣天旋地轉──

再次睜開眼,是娘老淚縱橫的臉龐,看到我睜眼,更泣不成聲的緊抱著床上的我。

戰爭結束不久,我被人發現奄奄一息的倒臥在離戰場好幾里外的鎮郊,被村民進行緊急搶救後保住了性命,被送回了家鄉。

想起大白狗吠叫的黑影,還有被妻牽著走的旅程,我隱隱約約感覺到了真相──妻救了我,從鬼門關。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爹和娘,他們驚訝之餘,不斷喃喃得感謝著妻,還要我身體養好後,親自去親家致意,而我也正有此意。

親家兩老聽完了我的遭遇,只是不斷拭著淚,感謝著我還這樣珍惜著妻送給我的香包,我不解。

「就是因為有那香包,小軒才能找到你啊。」親家母站起身,領著我到了他們家族的祠堂,指著其中一個小排位,上面刻著妻的名字。

巫淩軒

其實我隱隱約約也發現到了「妻」跟我同樣身為男子,但我沒有多加在意,因為不論性別如何,妻就是妻,依然是那個想要一個家、一同交換信物、救了我一命的人。

親家兩老跟著我一起看著那排位,跟我說了很多。

說他們一族天生都體弱多病,

說他們一族都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說他們一族都擁有一隻神靈般的守護獸,

還說淩軒在病榻前,一直嚷著想跟我見面,

還說淩軒在批嫁衣時,擔憂著我不願掀頭蓋,

還說淩軒的守護獸是一隻大白狗,

還說淩軒做的特製香包,在黃泉也嗅的到香氣,

還有……

還有……

淩軒說如果自己先走了,要我不要急,要我好好的過日子,妻在九泉之下依然會保護我、會等我。

我安靜的聽著,仔細的看著。

直到今天我才發現,原來眼淚可以這樣苦澀又甜蜜──

「淩軒……」

摀著滿是淚痕的臉,我發現,這是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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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ecial   story>

很久很久之後,久到一個壯年男子變成一個垂垂老矣的老頭子。

老頭子年輕時曾有未婚妻,但還未拜堂便往生了,之後他也沒有再娶,戰爭結束後便投身教學,成為了一代名師。

老頭子坐在較高的竹椅上,搖著竹扇,看著眼下的孩子們認真的抄著書。

叮鈴叮鈴──

微風徐徐,吹響了掛在窗邊的風鈴。

老頭子瞇了瞇眼,享受著微風,還不忘用戒尺敲下了正打算胡鬧的學生肩膀,嚇的淘氣鬼啊的大叫,孩子們嘻嘻哈哈的笑成了一片。

鈴~~

老頭子眼睛一睜大,往風鈴的方向看去,後者一動也沒有動。

「哎,有沒有聽到狗叫聲嗎?」

「沒有啦!不要亂說!」膽小的孩子摀著耳朵叫道。

「可是我也聽到了。」

「亂講!我什麼都沒有聽到。」

老頭子站起身,並沒有嚇止孩子們的躁動,慢慢的踱步到書齋門口,打開門。

「老師?外面是誰?」

老頭子沒有說話,側過身後關上了門,孩子們面面相覷,並沒有客人,應該說剛才根本沒有敲門聲。

孩子們才這樣竊竊私語完,馬上睜大了眼睛,看著老師不知何時已經坐回了椅子上睡著了,嘴角含著笑,手上緊握著黃色的香包,像是在握著誰的手一樣,緊實但是輕柔。

叮鈴叮鈴──

風鈴又繼續搖矲了。

special   story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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