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迴燕》

      那年,我是隻雛燕。

      母親將唯一一綹溫柔,用於把我毫不留情推出巢內的剎那。

      黑白染疏的啁啾中,她那濃濃笑意是如此璀璨熠然,好似全宇宙的喜悅盡被她掠得般,震得我一時恍然,竟貪戀著連得振翅成鷹都忘了。

      轉瞬間便已徹底無法分清,是世界正以鴻雁之姿朝著天際疾速飛去,抑或是我正重重墜落擁抱死亡——

      無聲無息,劇痛在地面上炸開。

      連睜眼都無力,撕心裂肺的慘音一時間全哽在了胸口。全身僵直,左翅疼得好似存在的象徵早已從自由成了折磨。

      半晌終了,我放聲悲鳴,枯葉飄影卻模糊了我的晝夜;我盡嗓呼救,落花成碎卻凋零了我的希望。

      終究,聲嘶力竭。起初慘遭獵食的噩夢,如今竟也硬生成了種難以奢望的憐憫。

      為什麼不直接讓我解脫?為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錐心刺骨地刻畫,有如毒藥般慢慢滲進了絕望。

      ……

      直到那雙暖意融漾的手兒將我柔柔捧起。

      被凜風寒雨凍徹的羽翼,本該一無所感,此刻卻滲著星點的、妳的體溫,悄然透進了我心底最深最軟之處。

      髣髴兮堪比輕雲蔽月,   飄颻兮更勝流風回雪。我不懂,不懂妳怎能以如此驚天動地的美,輕描淡寫著撐起我的世界。

      耽醉在妳的溫度、妳的心暖、妳的氣味、妳的掌中,我深深淪陷。

      再也無法自拔。

-

      自那時起,究竟是在妳身邊待了一天、一週或是一個月,我並沒有留意,也不願就此停駐。單單依稀覺得自己在傷勢漸復的同時,似是真正體會到了活著的意義罷。

      幸福歲月千度,不知是幾時開始,妳的目光,卻也漸漸自我身上轉移。

      即便高站妳的肩膀,仍費了我些許時間才得以沿著妳視線而望,落在那株花兒上。

      那一刻,我瞭然,瞭然妳失神的理由。

      翠綠的葉緣漾了滿滿春意,透著生氣盎然中最純粹的欣喜;奼紫嫣紅的粉瓣兒暈染幾分流夏輕黃,妖冶媚人之時更是蘊綻無數活潑大方……足矣,足以與妳媲美相襯了。

      而不似我這般殘破又自以為是。

      妳喃喃啟唇說了句什麼,我渾然不覺,只因在妳望著花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望著妳的自己。

      正因如此,讓我下定決心不告而別,去浴火涅槃出一個更好的我。

      至少,不需再勞妳顧我一輩子。

-

      用力拍著翅膀,繞離不知多少片曾嚮往共度餘生的嬝娜飛雲,仍戀著妳眸凝萬水;穿衝難數何幾許曾夢寐生死相許的野風瀟雨,竟更憶妳眉黛千山。

      伴我右爪上那條妳曾為我包紮的、小小的繃帶,我嚐遍人情冷暖、甚至還幫了個自稱快樂王子的天真蠢萌雕像大忙……

      最後飛過了奈何橋,終是見著閻王。

      他滿臉疲憊,以為燕子都想作老鷹。

      我搖了搖頭。我想作那花。

      那花不行,一隻燕子的道行根本不夠。

      閻王笑笑,也跟著我搖了搖頭。

      何況你來的路上,她風寒半載,輪迴去了。

      ——啊?那她下輩子會喜歡什麼?

      我哪知道,又不是我暗戀她。

      ……

      沉思良久,我咬牙決定。

      作花不行,作草總可以?

      閻王嗯了聲,嘴角一彎莫名其妙的弧度漸深。點了點頭,巨氅揮揮便也把我轉進了下道輪迴。

-

      我是一株靜守千萬載的草,不求天荒地老,只願妳許我一夕回眸。

      不想,這眸妳的確回了,卻回在了一棵樹身上。

      我心幾近碎乎,卻仍不願放棄。

      下一世,我作樹,妳便愛鳥。

      再一世,我作鳥,妳卻戀了貓。

      又一世,我作貓,妳竟湊到男人身邊去了。

      那我作男人總行了吧?

      誰料到這世妳居然也成了個男人,硬是拽著我就在斷腰山上放羊放了一輩子。

      直到那轉輪迴結束,我往閻王臉上狠狠砸了一拳,他才承諾讓妳作回妳,我則作成那朵花。

      我抱著閻王笑得哭了出來。

-

      泥土芬芳盡於大地繚繞,靜靜紮根森林,我笑意綿長地望著世界一片清暖。

      知道這次,我不會再把妳錯過。

      「碰!」幾不可聞,一聲非常之輕的墜地聲伴隨抹小小黑影驀地落在了我一側。

      小黑影動也不動,我竟有些怔忡,無奈愛莫能助,什麼也做不了。

      幾個日升日落,本就虛弱的小黑影,此刻越發地奄奄一息了。

      終於,妳踩著落葉,朝我翩然而來。

      翩然而近。

      翩然而下。

      妳心急如焚地捧起燕子,正欲抬足便走,腳步卻驀地一頓。

      我好想妳。真的好想妳。

      我失聲痛哭,而妳春陽般的溫度安慰地透上我絢爛綺麗的瓣頰。

      妳終於帶我回了家。

      就像我們之間初遇的故事一樣。

      妳輕柔地替我覆上帶點陽光味的土壤,微笑著澆了我一天又一天的水。

      我迷失在妳的愛裡,再一次。

      或許這次,已然成了我們的永恆。

-

      微光塵埃透著淡淡檀木香,悄然滲過窗櫺,染沁一室泛黃。

      一隻黑白相間的鳥兒失魂落魄著依在妳肩上,妳卻笑靨如花,是那麼地樂觀開朗。

      恍惚再世,一字一句竟如此清晰。

  

  

  

  

  

  

  

  

  

  

  

      「把花拿來敷傷口的話,」

      「……你便能飛了吧。」

  

  

  

回作家的PO下一篇

回應(1)


這篇很令我動容,真心覺得流湮的文筆美,是那種滲透人心的美,讀卷時會起雞皮疙瘩。
燕子就敗在自以為是,自覺日夕相處便足以瞭解她的心緒,倘若他夠相信她的本心,或者說……相信自己並非她生命裡無奈的累贅,或許他倆不會錯過那麼多世。
然後中間的插曲又悲哀又可愛,看到快樂王子和斷腰山,我沒忍住,笑了xD
怎麼之前來時都沒發現這篇,還好今天讓我看見了。

另一篇<守宮>我找時間寫心得,畢竟要段考了也不能再頹了xD
流湮,妳的文字,太好了(找不到形容詞~)我希望還能再看見妳的創作,我能說的也不多,只一句加油作結:)
2016-11-14 19:44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謝謝謝謝謝謝徒離離!(激動哭抱)(x)
抱歉抱歉最近忙會考,這邊就整個停擺了所以隔了那麼久才回你qwqqqqq

其實主要會想寫這篇是因為那個時候有點迷茫,
一些曾經非常渴望的事物明明就擺在眼前卻總勇敢不起來哈哈。
生怕一追求就會毀了一切美好,像燕子一樣xDDDDD

總之總之非常開心你能喜歡!!!(*ˊ∀ˋ)~♥
一起加油囉
2017-05-16 10:45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