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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眉恨

頹圮的宮殿中,火舌熾熱地燃燒,瑰麗的紅在烈焰中綻放地格外冶豔,透著一股近乎妖異的絕美。

外頭人聲鼎沸,哭泣、哀嚎聲此起彼落,就在數分鐘前,那個曾經寵愛的聖若生命的男人,帝辛,死了。

而她只是端坐鏡前,微笑,一筆一筆勾畫著那細如柳葉的眉,彷彿外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淡看生死?

不,她早就是個死人,儘管還有呼吸,但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天,她就已經不算是活著。

驀地,身後傳來沉重地腳步聲,她唇瓣緩緩勾起,轉頭對上一雙深邃的眼。

「妳果然在這裡。」穿著盔甲的青年緩緩走入,每走一步腳下都是一抹深紅。

「而你總是能找到我,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姬發。」她輕笑地站起身,神情複雜的看著曾經疼愛無比的弟弟。一刻也沒有忘記過,多少的寒暑,眼前的人撒嬌扯著她衣襬喊蘇姐姐的模樣。

那個孩子現在已經這麼大了,大到可以提劍來殺她!

姬發同樣神情複雜地看著她,眼前的女人雙足赤裸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身素淨的裏衣襯著那略顯蒼白的面容,無辜的令人心生愛憐,哪裡有半分平日恃寵而驕的張揚,反倒像極了那個總是對他微笑的大姊姊。

可是……他沒有忘記有多少人死在那雙看似溫暖的手上,有多少人因她的一句戲言而喪命,包括他最敬愛的兄長。

「為什麼?」

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問起,最終化作重若千金的三個字,太多太多的疑問,讓他想不清也猜不透。

妲己看著他,唇角慢慢地盪開一抹近乎蒼白的笑,「因為恨。那個男人仗著自己的帝王之尊,不管不顧我的心情,毀了我一輩子的愛情。所以我也毀了他的國家,只有用他人民的血淚,才能澆熄我胸口焚燒的痛苦。」

數不清有多少個夜晚,她只有聽著外頭比自己更淒涼的哭聲,才能稍稍地入睡,那樣的痛苦沒有經歷過的人,根本無法體會。

「那,」姬發壓抑著自己的呼吸,深吸口氣問,「我哥哥呢?他曾經是你的愛人。」

「我也恨他。」在提起伯邑考的瞬間,妲己眼中倏地燃起兩促火焰,「你知道嗎?如果說那個男人毀了我的愛情,那你哥哥毀的卻是我的希望。」

當伯邑考出現在朝歌時,她以為他會理解自己的痛苦,會像往常一樣給她溫暖和鼓勵,可他卻推開了她,用最殘忍的方式。

他鄙夷的眼神,像一把利刃深深插入了她的胸膛,讓她再也萬劫不復。

「既然他拋棄我,我就要他比我更痛,我要他愛的所有人全都跟我一樣痛。」

因此她用最殘忍的方式,將伯邑考送回西伯侯的身邊,一種玉石俱焚的瘋狂。

倘若她得不到幸福,其他人憑什麼過得幸福?

「妳瘋了,」姬發搖頭喃喃地道:「就為了這樣的理由毀了一個國家,甚至害死那麼多人,妳根本是個瘋子!就為了妳的不甘,無數的父母失去孩子,無數的孩子孤苦無依,他們都是無辜的……」

「無辜,」妲己冷笑的打斷他,「那我呢?我也曾經是無辜的。你們男人口中說的民族大義我不懂、天下蒼生我也不想管。我只是個女人,也不過是個女人而已。」

一個女人要的其實很簡單,可卻永遠也不屬於她。

是夜,武王一夜未眠,翌日公告天下,蘇妲己於入宮前已慘遭妖狐殺害,禍害天下的乃是妖狐幻化的妖妃妲己,而非真正的蘇妲己。傳說紀載:妖狐滅商。

當妲己被綁赴刑場的那一刻,姬發看著她的背影眼角有淚珠滑落,她說的沒有錯,她不過是個女人,卻背負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而他,所能做的,也不過就是還她一世清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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