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最純粹的愛情,是若有似無的曖昧

      「我跟妳說喔!昨天我姐超好笑的……」原本正在對身旁女孩說著什麼的那人忽然停了下來,就著原帶著的燦爛笑容,對迎面走來的幾個人打招呼:「Hi!你們去福利社喔?」

      領頭的男孩抬起手臂,搖了搖手中的飲料罐做為回應。

      「我要喝!」她上前兩步,正好與他對視:「可以嗎?」

      「是可以啦……但是我喝過囉。」他有些遲疑的遞出手中的飲料。

      「沒差啦,大家都是兄弟啊!」接過飲料喝了一口,女孩笑得豪爽。

      「藍藍,班導找妳啦!」後頭的教室忽然有人探出頭,大喊道。

      「知道了!」朗聲回應,鍾曉藍對著陳品書道:「飲料謝啦。」

      語畢,便急忙往自己的教室奔去。

      「嗯……」他愣了一下,她卻已無謂的走掉。

      一開始,他們雖在隔壁班,卻互不認識,直到國三那年被分進了同一個升學班,每天一起上課、一起考試,這才熟了起來。

      倒數一百天,所有人進入備戰狀態,考卷如飛花般襲來,壓力也是,弄得連本來不太容易緊張的鍾曉藍也有些慌了,天天捧著筆記在啃。

      而隨著倒數日曆越來越薄,講義和考卷卻成反比,積的越來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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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妳根本沒有必要對她們這麼好。」那一日,Vicki一邊撐著頭,一邊對鍾曉藍說道,而她的眼中,似乎帶著一分不忍心。

      「啊?」鍾曉藍算了兩個小時的理化題,一時之間竟沒辦法理解號稱跟她有雙胞胎般心電感應的Vicki的話。

      「妳知道嗎?我剛剛回教室,聽見那群婊子是怎麼說妳的,他們說妳自作多情、雙面人……罵得有多難聽妳知道嗎?還好魷魚不在,不然一定會跟她們吵起來。」素來髒話不出口的氣質女神連這種難聽的字眼都罵出來了,可見她有多生氣。

      魷魚和Vicki一樣,也是她的好姊妹之一。

      鍾曉藍一愣,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不想撕破臉」被曲解得這麼糟糕,除了傻眼,其實她更想哭,她一直抱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主張,沒想到居然就成了雙面了,越想,她越是覺得難受。

      她一直不是一個過分堅強的女孩,只是在Vicki三年的薰陶下學著越來越獨立,也越來越會藏心思。

      「嘿等等,妳倒是別哭啊!」從口袋中抽出一張衛生紙,Vicki嚇了一跳。

      「我沒……嗚……」她本來是想撐起笑容然後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但是她隨即發現自己做不到。眼淚像是壞掉水龍頭的水一樣停不下來。

      「妳想去廁所嗎?」拍拍她的肩,Vicki又給出了一張衛生紙,眼睛望向了門口,同組的同學們在聽到鐘聲後陸陸續續地走了進來,她知道鍾曉藍是不會想讓大家看見她這付樣子的。

      「不了,數學課耶。」用力揉揉眼睛,鍾曉藍笑了笑,道:「我好了。」

      「真的?」

      「真的,啊,老師來了。」

      渾渾噩噩的過了大半節課,鍾曉藍不專心的毛病又再犯了,思緒又飄回方才Vicki告訴她的話,又有點眼淚失控的趨勢。

      她趕緊掃了一眼數學考卷,確定自己整張都訂正完了之後便迅速趴下裝睡,不讓自己身旁的Vicki發現異狀。

      耳邊是數學老師明明沒有用麥克風卻宏亮地響遍整間教室的嗓音,鍾曉藍想好好睡一覺,這樣便可以催眠自己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但她越是想讓自己睡著,思緒卻越是清晰。

      「教務處廣播,請各班升學股長立刻到教務處外走廊集合,再廣播一次,請各班升學股長立刻到教務處外走廊集合,升學股長不在,請班長代理,報告完畢。」鐘聲一打,廣播的聲音立刻傳遍整棟大樓。

      用衣袖偷偷的把眼淚抹掉,鍾曉藍和其他三人一起站起身,向老師打了聲招呼之後便走了出去。

      雖然急急忙忙地在一下課就廣播大家集合,但老師似乎沒有什麼重要的要事宣布,只是發了些簡章之後就讓他們回去了。

      「乖,這個給你。」隔壁班的資優生兼升學股長,也是升學班坐她前面的渟渟突然湊過來抱了她一下,然後塞了衛生紙進她的口袋裡,露出安撫的笑容:「沒事的。」

       

      心口暖暖的感覺差點讓她又哭出來。

      回程的路上她刻意走得很慢,就是想拖延回教室的時間,她現在實在不想看到那群人。

      「藍藍!」聽見有人喊著她的名字,她抬頭剛好看見她補習班認識的好朋友─楊曦正站在她班級門口,一付就是來等她的樣子。

      「阿昌在不在啊……欸你幹嘛。」把頭枕在鋪了厚圍巾的肩膀上,她突然又不想面對了。

      「想睡了,借我靠一下啦!」聲音悶在布料裡,讓她聽不出這聲音中的幾分嗚咽。

      「想睡就進去睡啊,靠我身上做什麼?」

      「我只是……嗚嗚……」最終曉藍仍是敗下陣來,哭出了聲。

      「欸你不要哭啊你怎麼了?」楊曦的第一反應也是傻愣,她拍拍鍾曉藍的背,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從以前開始,她考不好有鍾曉藍安慰;她失戀有鍾曉藍聽他吐苦水,而現在她心情不好了,她除了陪伴之外卻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尤其鍾曉藍從以前就喜歡把事情悶在心裡。

      「就只是想睡了而已……」她終於從柔軟中抬起頭來,正巧看見陳品書一夥人要回班上打掃,又恰巧對上陳品書的目光,眼神交會不過一瞬間,後者立刻移開眼,但鍾曉藍卻是看得真切。

      快步走過鍾曉藍和楊曦,陳品書安靜的不像平常,進教室前又往鍾曉藍的方向望去一眼,但她背對著他,什麼也沒看見。

      而對楊曦,鍾曉藍只是擦擦眼淚,進教室把跟她借的漫畫拿出來塞進她手中便讓她趕緊回班上去了,還是一樣,什麼都沒說。

      楊曦拿她沒辦法了,只是朝她丟下一句:「去補習班你就完了,給我等著。」就匆匆上樓去了。

      拿了下一節課的講義,鍾曉藍便像是身後有猛獸在追一般的狂奔出教室,現在光是聽著她們的笑聲就足夠讓她反胃,她實在是不想待在裡頭。

      魷魚、巧昀、敏敏她們還在打掃、Vicki也被班導叫去了還沒回來,她一個人無聊,便想先到升學班教室去,不過一走進教室,東西都還沒放下呢,她斜前方的小瑜便轉過頭來,對她招了招手:「曉藍。」

      把講義隨意放在桌上,她跨過身旁的空位,蹲在小瑜的身旁,突然就被緊緊抱住,接著只聽見溫柔的一句:「哭吧,可是哭完要笑喔。」

      沒有人對她說過這種話,小瑜是第一個。她的眼淚幾乎是在她話語落下的同時就瞬間溢出眼眶,透明的液體沾濕了淡黃色的運動服,小瑜毫不在意,只是一直緊抱著她,任由她發洩。

      過了一會兒,盪到谷底的情緒慢慢回歸,她試著抬起頭,卻被壓回去,她無奈地拉拉小瑜的衣服下擺,才脫離了溫暖的懷抱。

      用手背抹去眼周殘剩的淚水,她努力打起精神,露出輕鬆的笑容:「我去洗洗臉,不然Vicki看見又要罵了。」

      起身,她往後陽台走去,經過陳品書身邊的時候,她看見了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便停了下來。

      她在等他開口,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妳……還好嗎?」良久,他只擠出這麼一句。

      「沒事啦。」她笑了,笑得令人安心,但看在陳品書眼中,卻多了一絲難以釐清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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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魷魚,我問妳喔……」她彎腰拾起一個保特瓶放進小水桶中,突然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難以啟齒。

      「蛤?什麼?」把鏡子塞進口袋,魷魚撥了撥自己的瀏海,問。

      「就是啊……如果每次回頭都會很固定的對上某個人的目光,那代表什麼?」

      「呃……斜視?」

      「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終於找到一個完美的理由來解釋這些天陳品書的目光了:「那我懂了,謝囉哈哈。」

      「等等啦,我剛剛是亂猜的不要認真啦!」

      「可是我覺得蠻合理的啊,沒關係啦,就當作是這樣好了,走吧,我要上去改考卷了。」

      「喂喂喂……」

      把一疊又一疊的考卷全部丟上置物櫃上的平台,鍾曉藍和Vicki分據一方,手上的紅筆沒有停過。

      「妳到底……等等,4-2是上上禮拜考的吧,妳會不會放太久啊,理化小老師。」在考卷右上方打上分數,鍾曉藍忍不住抱怨。

      「第八課是上個月考的吧,彼此彼此啊,國文小老師。旁邊還有一疊第十章的考卷呢,地理小老師。」

      鍾曉藍聳聳肩,沒有回話。

      「改考卷喔?」

      考卷上的陽光被陰影取代,兩人同時抬起頭,是陳品書一夥人。

      「對啊,要算平時了嘛。」無奈地回話,鍾曉藍嘆了口氣:「放學要全部交出去呢。」

      「辛苦啦,加油,喔對了,這個給妳。」把手上的奶茶放到平台上,他續道:「慰勞品。」

      「啊?喔謝囉。」

      她本來還想要多說什麼,但廣播的聲響卻突然響起,淹沒了她的聲音。聽見廣播名單裡有自己的名字,陳品書毫無猶豫的就轉身下樓,其他人也嘻笑著回到自己的班上,至於他們在說些什麼鍾曉藍並沒有聽清楚,但似乎跟她和陳品書有關。

      「為什麼藍藍有飲料?!」巧昀從門外走進來,就看見鍾曉藍正在插吸管,立刻衝上前去。

      「某人的愛心囉哈哈。」

      白了一眼Vicki,她給出手中的飲料:「大家分吧。」

      「我可不敢喝呢,又不是給我的。」Vicki揶揄一句,果然成功讓鍾曉藍炸毛。

      「吵鬧。」她刻意瞇起眼睛:「沒有國文筆記囉。」

      這是她目前可以拿來威脅學霸的唯一把柄了。

      「好好好,對不起我錯了。」從善如流的道歉,兩人的對話正式結束,注意力注意力幾乎同時回到待改的考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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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完會考過後,大家最期待的就是無聊生活的解脫─畢業典禮了,有人熱淚盈眶,也有人像Viki一樣恨不得早點回家。鍾曉藍覺得自己身處中間,因為一想到終於可以離開那群人,她就想仰天大笑,但想到要和其他四人分別,她就想把時間定格,想著能和她們永遠在一起該有多好。

      自從上次的事件過後,她們五人和那群人算是正式決裂了吧。

      「天啊,也太熱了吧……」在體育館外的長廊集合,鍾曉藍用手搧著風,熱到快崩潰:「好想快點進去。」

      「進去也只有大電風扇啊。」不知道誰回了這句,鍾曉藍覺得更熱了。

      體育館本來就不是要做為禮堂使用的,所以當初沒有裝設冷氣,只能特地借了數支大電風扇放置在座位區周圍,他們身上的制服又不透氣,每個人都汗如雨下。

      「等等上台還有燈,更熱又不能躲。」抓住領口扯了扯,陳品書靠在鍾曉藍旁邊,制服早濕了一片。

      「901……911陳品書,912鍾曉藍……」依稀可以聽見禮堂內司儀的聲音,他們快速地整理自己的儀容,從後台的小門走上舞台。

      從議長助理手上接過沉甸甸的禮盒和獎狀,鍾曉藍鬆了口氣,笑得比往常更加燦爛,為了領獎的榮耀。

      領完獎,從舞台的另一端下來,鍾曉藍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穿過觀禮的家長,找到回自己座位的路。

      Vicki是第一個領獎的,第二個就是她,後頭還有好多獎項要頒,後者嫌無聊,卻又不像前者累到可以吵鬧的典禮上說睡就睡,乾脆研究起了剛才領到的禮物,裡頭有一本書、一本字典和一支隨身碟,書的標題挺吸引人的,她便仗著自己位置偏遠,在座位上看起書來。

      「全體畢業生請起立。」司儀清亮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遍了整個體育館。

      炎熱的中午,枯燥的典禮終於到了最後一步,她站起身伸伸懶腰:「終於可以回家了,我快餓死了。」

      「歡送畢業生。」

      聽見這句話,鍾曉藍的感慨才湧上心頭,暑假過後,她們就是比現在要忙上十倍的高中生了,而且不同校,相聚更難。

      「可是,還是會在一起的。」她們五人都如此堅信著。

      而堅持過的信念,才有實現的價值與可能。

      果然,即使是在過了十二年的現在,她們感情如舊。

      「結果,最後你們還是沒有在一起。」Vicki喝了一口特調雞尾酒後道。

      「誰?」

      「陳品書,還記得吧?」勾起嘴角,她續道:「雖然他後來去了T區念男二中,妳留在P區念書,不過妳就這麼放下了我覺得蠻奇怪的。」

      「當然記得,他當初可是我的男神。」惱人的報告終於完成,鍾曉藍摘下眼鏡,好奇地問:「奇怪什麼?」

      「妳國中的時候不是喜歡他嗎?」

      「有嗎?」無意識地隨口應道,鍾曉藍接著收拾電腦的動作一頓,突然笑出聲。

      「想起來了?」

      「嗯。」點點頭,她完全恢復了記憶:「那應該是我談過最純粹的感情了吧,還是沒有結果的那種。」

      「你們在說什麼?」從後頭的小廚房把鍾曉藍最愛的葡萄酒拿出來,巧昀好奇地看著兩人。

      「說我的年少輕狂。」輕描淡寫的帶過,鍾曉藍接過酒杯,輕輕晃了晃:「一場只有曖昧的愛情。」

      「我遲到了對不起!」魷魚急急忙忙的走進店裡,解釋道:「小公主不肯睡,一直在鬧。」

      「轉眼魷魚都當媽了呢。」敏敏感嘆著,跟在魷魚後頭走進來,接著對著大家雙手合十:「今天太忙,一時沒注意到時間。」

      「你們要喝什麼,我來弄。」巧昀說完就轉身鑽進吧檯裡。

      「呃……我也不知道耶,你弄什麼我喝什麼好了。」魷魚隨口回應,不忘甜甜地喊道:「謝謝老闆娘。」

      「我喝果汁吧,等等還要去接總經理。」敏敏有點無奈的回道。

      「天啊敏敏,你到底是秘書還是司機啊?也太忙了吧?!」鍾曉藍傻眼,才剛說完,手機就立刻響了起來,她不敢耽擱的立馬接起:「喂?嗯好、好我知道了,好……好我馬上回去。」

      「急刀?」又喝了一口酒,Vicki笑著看她,笑容中有點看好戲的意味。

      「對,大概要開幾個小時。」她將酒杯放下,有點不捨:「我都還沒喝到耶。」

      「快去快回吧,我凌晨三點的飛機。」提起手邊的外套扔向她:「逾時不候喔。」

      「知道了,Dr‧Vicki。」鍾曉藍看向剩下的三人,有點猶豫:「那妳們……」

      「Vicki說三點就三點。」巧昀將手中的兩個杯子放下,依舊是那個甜甜的笑容。

      「送她出海關不是我們的責任嗎?」魷魚仍舊是那個誇張的大笑臉。

      「我把總經理送回家就回來啦,又不是離這多遠。」敏敏回道,還是那個招牌的擺手姿勢:「反正不會比妳更晚啦。」

      「知道了,我會手刀飛奔回來的。」

      轉身走出店外,鍾曉藍隨便攔了一台計程車就跳上去,緊張的情緒直到車子經過了那扇熟悉的校門口才平緩下來。

      她都忘了,從巧昀的酒吧回醫院的時候,都會經過他們的國中母校,以前她經過這裡的時候都是半夜,累都累死了,哪裡還有心情看風景。

      「陳品書。」她把這名字含在口中輕輕呢喃著,淺淺的笑了。

      她當然還記得,那分最純真的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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