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放晴說,她只想要有個地方,能夠好好地哭。

      總會有這些時候,明明努力想要堅強,卻還是流下眼淚。

      朋友沒看見我的眼淚,只是跟在我身邊、問我怎麼了。

      可是我其實並不想要別人問為什麼呀,我需要的,只是有個人,面對我的眼淚,不問原因,就只是抱著我、握住我的手,什麼也不用說。

      每隔一段時間,想要說說自己的心情時,朋友通常只會說:「看來這段時間,對妳滿混亂的,過去了就好。」

      呵,這段時間?我一直都是這樣啊。

      很多人說,我就是只會看負面的事情;其實恰恰相反,對於快樂的及痛苦的事情,每一個都是小小的,卻可以帶給我巨大的感受。

      快樂可以很強烈,就像痛苦可以撕心肺裂。

      正是這樣的落差,讓放晴的心像個鐘擺,在狂喜和憤恨之間擺盪,擺盪。

      我知道永遠不會結束。

      放在那裡的那本《病房》,看見了嗎?

      那是我啊。

      每當有人說它真的很扭曲、真的很黑暗,我都會想,那就是我啊。

      可以溫暖,也可以那麼的讓人無法忍受,除了少數的黑暗知己。

      想當初請那個專門指導全國作文賽的老師,幫我看那篇<病房>,她怎麼說呢?

      「妳的文筆很好,風格也很強烈,但妳寫的東西太牴觸道德,沒有人可以去牴觸道德這件事。妳可以接受這些,但我不行、評審老師也不行。」

      這還不是我最生氣的。

      「我覺得一個瘋子,不可能那麼理性地分析那麼多,好像她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瘋子?妳在說我嗎?

      這只是我真正的想法,而妳覺得我這是瘋子的想法,對吧?「不可能」那麼理性、分析那麼多?

      還不只是這樣。

      「我覺得妳不能這樣,妳要更站在一個瘋子的角度去為她想,不能只是依照自己的感覺寫。」

      她就是我、她就是我、她就是我!

      你為什麼要教我怎麼當自己呢?

      「你們日校的,都沒什麼人生經歷,不像夜校的孩子,他們的人生比你們辛苦得多,所以寫的悲傷就比較真實了吧?」

      諷刺我是吧?在妳眼中,我收集諸多痛苦寫成的這篇<病房>,那麼的沒有價值,對嗎?

                「所以呢?這個故事的意義是什麼?這個女生還是繼續困在病房嗎?還是繼續......自殘嗎?」老師驚恐的語氣至今想起來還是令我滿是怒氣,尤其她是那麼不以為然,甚至連「自殘」都說不出口,只是比動作,好像那真的是多可怕的事情。

                    要怎麼逃出去病房?這世界就是病房呀!除非你死了!

      就算妳稱讚我文筆好、在出去比賽訓練時說我最有希望、特別把我留下來輔導......

     

      可是我就是那樣心胸狹窄,我就是氣妳要這樣懷疑我,懷疑我的傷痛。

      這一點都不好玩,一點也不。      

      這一秒可以冷靜的說著自己,但或許等等,就會開始失控了。

      我最恨這樣的自己。

      那節課走出教室,還剛好遇到認識的人不斷叫我名字,抬起頭我又習慣露出笑容,即使我其實在哭。

      下一秒黎昕又出現我面前,對我說很多日常,我還在想著該表什麼情。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樣,我甚至想問我的眼淚有那麼不明顯嗎?

      這樣很好,其實。

      就像明明已經在哭泣進行式,站在旁邊的人也不會發現一樣。

      連續兩節課都是。

      可是這樣最好,我希望別人只記住我的笑,我想當那麼溫暖的放晴。

      而不是一被觸發,那種想自我傷害的歇斯底里就要一起回來的放晴。

      扯著自己,眼淚還是掉不下來,一遍遍在心裡問著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乾脆來談談自我傷害吧。

      對於割腕的最初記憶,是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吧?一個女生朋友,用稀鬆平常、彷彿在說中午吃什麼似的語氣問我:「妳敢割腕嗎?」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敢不敢又怎樣呢?她說,割下去會流很多血喔,很多人都在玩這個遊戲。

      那時我覺得不就是小孩子之間為了排遣無聊的遊戲嗎?現在想起來,忽然覺得這世界或許早就病得出乎我的意料。

      那女孩其實是個看似正常的女孩,而其他那些在玩自殘的同學,也沒有幾個是真的被輔導室關注的。

      因為那都是小遊戲嘛。

      「爸,割腕是什麼啊?」那時還是小屁孩放晴的我(現在是大屁孩放晴)回家時問我爸:「我同學都在割腕欸,而且還說我沒割,是我沒種。」

      「不要學他們,他們無聊。」老爸接下來說了些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鳥話,我也就聽聽就過了。

     

      上了五年級,因為各種有的沒的,我開始覺得心情抑鬱,覺得每天醒來都伴隨著窒息感。

      我開始莫名的哭泣,功課寫一寫就掉下淚,走路走一走也掉下淚。每次老師一叫我的名字,走過去我就開始哭、一直哭,不管老師問我什麼,我只是一直在哭。

      老師問我怎麼了,我只能死命搖頭,也不知道自己要否認些什麼。

      那時輔導室約談我們班很多人,好像是因為我們那個班太多人「有問題」了。想當然,我也被約談到。

      輔導老師很無聊啊,就跟我說一些有的沒的,說有一個優秀的學姐,她很愛笑,成績很好、人緣也很好,而且芭蕾跳得很棒;但有一次她出去比賽沒有得名,她還是一樣笑哦,還是一樣功課很好喔,但是老師卻發現她的手上都是美工刀割的傷口。

      我也不知道她幹嘛這樣暗示我,我看起來很像會自殘嗎?但我那時聽到什麼都哭,老師講完這故事,問我有沒有這樣子過,我回答不出來,我很想否認,結果我只是很用力的哭。

      於是很衰的,老師說,看我的反應知道我一定有,然後後面說了什麼,我都忘了……

      我只記得自己好想、好想否認:我沒有自殘、真的沒有自殘!

      但卻還是只能一直哭、一直哭……

      既然都被誤會了,那就真的自殘吧。回到家,我拿叉子在手臂上刮出一道又一道的痕;晚上補習時,老師說了什麼我都聽不進去,只是拿出鉛筆盒裡的圓規,在手臂上刻上了「死」字。

      每天活在這種要死不活的狀態,為什麼不能乾脆一點死了就好?

      「不要學他們,他們無聊。」老爸那時說的話還在我耳邊。

      然後我忽然明白了,那不是為了無聊。

      那時對我來說,自殘就是因為恨自己,所以才要傷害自己、希望自己死掉。

     

      我想那個輔導老師應該是職業倦怠了吧?若她知道她這樣處理,反而讓一個不曾自殘的人開始自殘了,會不會覺得可笑呢?

      而且我這一自殘,感覺就像是落入一個黑洞裡再也爬不出來。

      國中,有一段時間滿中二的,喜歡用美工刀把皮膚上的表皮刮很多遍,整隻手臂都給刮下了一層皮,然後結痂,開始又癢又痛。

      但我還是會繼續沒日沒夜,上了癮的刮。

      有時心情剛好太痛苦,還會邊刮邊哭;當時我座位兩旁坐的兩個男生,一個是朋友,一個是當時曖昧、後來在一起的第二任。

      那時我上課、下課都在刮,幾乎每個老師和同學都看過,老師一律裝作沒看到,同學大多也是假裝沒看到,少數幾個朋友會無聊說:「太胖喔?還可以刮一層下來。」、「哇──刀神欸!這樣刮那麼多層都不會痛。」

      這當然不會怪他們白目或冷血,因為我當時刮的態度是真的很像在玩。

      只有我旁邊那個男生朋友用有點難過的語氣說:「欸,放晴,不要再刮了。」

      至於那個第二任,當時因為只是朋友,只是有點害怕的問我:「不會痛嗎?」

      我輕蔑的把美工刀一甩:「不會。」

      他打個哆嗦:「好恐怖哦。」

     

      後來我變成是憤怒感一來就會大力搥牆、搥欄杆,不過這其實滿沒品的,尤其搥欄杆會有噪音產生。

      記得有一次我忘記寫英文習作,老師問誰沒有寫功課,我站起來吐舌說:「我昨天請假。」

      英文老師還是那句老話:「請假不是藉口喔!妳還是可以問同學功課是什麼啊!」那時坐我兩旁的男生也都是我朋友,兩人很幼稚的喊說:「蛤!對嘛!不寫功課嘛!不寫嘛!」

      這聽起來就是朋友之間的開玩笑,我當下知道,現在想起來也是知道。但不知道為什麼,當下聽到就是很憤怒。

      就像後來每一天的我,及今天的我一樣,聽到任何玩笑,都可以把它當去死的理由。

      因為我開不起玩笑,因為每句玩笑都像在逼我去死。

      放晴就是這樣病態的人,這樣容易被觸發的人。

        

      那時,下課我衝到教室外頭,不停地用拳頭奮力砸欄杆,整條走廊、每間教室的人都聽見了,但就是沒有人來罵我。

      那位第二任當時在旁邊看著,然後忽然拉住我、用自己的手擋下我砸在欄杆上的拳頭。

      「不要再打了啦,很痛欸。」他摸著自己的手,無辜地看著我。

      「……」哭著,沒用地哭著。

      後來我的手腕整個腫起來,都沒辦法寫字。

      後來我和第二任,到後期有些不愉快,滿常吵架的。那段時間我的朋友都滿辛苦的,沒幾天就要看「他發火、我狂哭」的肥皂劇。

      那次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幾天都不理我,也不跟我講原因,好像是看我為他痛苦,才覺得我很愛他似的。

      那天我故意在走廊大力敲欄杆,希望他可以過來拉住我──這果然都只是偶像劇看太多,後來是一名班上的資優生受不了對我大叫:「放晴!不要再敲了!吵死了!」

      我才知道,我這種方式,只會帶給別人困擾。

      上了高中,當然又會面臨不同的挑戰;記得那天因為某個難以啟齒的事情……某個學妹一直不回我訊息,我很害怕,深怕她再也不理我了;那時我在床上看著手機,哭不出來,拿起旁邊的立可帶,在手臂內側刮出一道又一道的痕。

      還好後來那個學妹還是有回覆我,她說她只是無法接受我怎麼可以這樣,所以不知道回什麼。那次之後我也發現自己很恐怖的,對所在乎的人非常強烈的依賴感,失去了一個就像失去整個世界。

      立可帶這個東西,不像圓規或是美工刀,會讓人直覺想到它的危險性,所以更容易拿來當自殘工具;後來我經常那種恨勁襲來時,都會躲進房間或是廁所,用立可帶尖銳的部分劃傷自己。

      有些比較好的滾輪傷害不大,如果是比較銳利的那種滾輪,傷害性可以比美工刀還強烈,試過的人就會懂。

      有時結束過後好幾天,它的痕跡都不會消掉,所以都要特別小心掩飾傷口。

      自殘對我的意義變成,憤恨感襲來時沒辦法控制的一種反射動作;若不這樣做,我也會不自覺的去撞櫃子、搥牆,但那通常會發出很大的聲音,很惱人。

      後來我變成,只要有人有任何拋棄我、離開我的意圖或舉動,或只是我自己幻想,我都會進入這個非要自殘不可的可怕模式。我討厭自己那麼在乎別人的毛病,很多人都說要學著多在乎自己一些,這對我來說還是太難了。

     

      前幾個月,因為試著離開一些東西、一些人,我的那個毛病當然又發作了;第一次是拿美工刀試著割開動脈,因為是第一次所以沒割得很深,於是試著將刀片快速往旁邊移動,類似亂揮那樣──果然血真的湧出來了。

      「妳敢割腕嗎?」我忽然想起七年前,那個女孩這樣問我。

      「看妳的反應,老師知道妳有……」六年前,那個什麼都不知道就評斷一切的老師,促成我往後這六年不斷自殘的老師。

      「在動脈上會爆血、在肌膚上只會滲血。」那晚我很冷靜的這樣傳訊息給一個朋友,她只是很不爽的回我各種生氣的貼圖。

      我知道這樣故意讓人擔心很壞,我也恨這樣的自己。我甚至只是想要藉由他人的生氣、失望,來證明自己被在乎。

      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這天,那樣的瘋狂又發作了。

      但是我逼自己不准自殘很久了。

      我或許可以像前幾次,跑到頂樓,對著樓下像個傻子一樣哭泣,因為那裡人來人往,沒有認識的人,只有那時我才可以做自己的放晴。

      我想搥牆、想要大吼,想要對那些嘲諷的嘴臉大罵......

      甚至是每次在頂樓,望著樓下哭泣時,我都和「跳下去」的衝動拉扯著,直到我逼著自己離開那個地方。

      我有很多選擇的,面對這種感覺。

      可是最後,我還是選擇誰也不說。

      然後對每個過來說話的人,笑著。

      因為我是放晴,我要給人家溫暖。我不敢說把悲傷留給自己,這樣自以為的發言。

      但是,一再表現出憤恨、痛苦、消沉、不堪......那樣的我,連我自己都想放聲尖叫。

      我可以接受自己的悲傷,但我痛恨表現出來的自己。

      或許哦,只要一直不說出來,就不會有人關心了。

      就像那年,一直哭,而沒辦法把那句「我沒有自殘」說出來的放晴,落入了這些年的反反覆覆、惡性循環裡一樣--因為她沒有說出口解釋,別人就會一直把她當作有病。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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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3)


笨蛋 別逼著自己放晴
那不是真正的晴天
2016-03-06 01:11 透過電腦版 回應
夏天耶xD

或許覺得自己一直消沉下去很讓人困擾吧

假裝笑著感覺很累
不過 我現在沒事了

謝謝你 夏天
2016-03-06 17:41回覆

想哭就大聲的哭出來吧!(抱緊)



妳真的太壓抑自己的情緒了,也太倔強了。
把自己表現得像是不能讓自己在任何人面前掉淚,不能呈現懦弱的狀態給別人看似的。

那樣……太倔強、太壓抑了。

我想……妳只是想要有人聽妳說,並用大大的雙手緊緊抱著妳,任妳放聲大哭,任淚與痛盡情傾洩而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首先就得要做個「能向他人傾訴的人」。

還有,說出來依然會有人關心喔!
因為在意妳的、愛妳的就是會關心妳,不論妳說與不說都會關心妳、在意妳。



天空(放晴)總不可能永遠是放晴呀!多少還是會有烏雲密佈,下起大雨的時候。

有沒有聽過「雨過天晴」呢?
妳想要讓人記住妳的溫暖、妳的陽光,那得要在必要時傾瀉出妳的雨水,讓人知道妳會再次露出暖洋洋的笑容去面對所有事物,讓人知道妳能再次照射陽光給別人。


2016-03-02 21:10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老實說 就是因為以前 朋友都覺得我太憂鬱 太令他們受不了
我很愧疚 不想要自己一直是負擔

何況不知道為什麼 久了 變得不喜歡說自己怎麼了
可能因為經常不被理解吧


所以只好在這裡 說些五四三

謝謝你的留言:) 我會加油
2016-03-05 21:17回覆

加油。
需要安慰依靠時,希望我們能幫助妳,逃離懦弱,逃離絕望。
而我也不知道該所些什麼好讓妳振作,我想,只能靠自已堅強的支撐。
至少,妳努力過了,堅強過了。

在一次的,願妳能好好的,開心活著。
總有一天,能的,我為妳這麼祈禱著。
2016-03-02 17:08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謝謝你 不過 我其實平常都很好的

只是每隔一段時間 都會固定這樣發作一次
對不起增加困擾了~謝謝嚴
2016-03-05 21:14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