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裡，的翅膀

在她的每一幅圖畫中，都有一對栩栩如生的翅膀。它們，才是主角。她很希望自己也有長翅膀，所以她一直學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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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菲，吃藥了。唉，你怎麼又在鏡子上面畫翅膀？」母親拿了幾粒紅紅綠綠的藥丸和裝在玻璃杯裡晶瑩剔透的一杯水進到房間，駐足於梳妝台的鏡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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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擦掉。」她堅持保留這對翅膀，因為這是「她」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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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拗不過她，就留下藥和水下樓了。君墨菲關上房門，走到了鏡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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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菲，你會陪著我嗎？」君墨菲看著鏡子裡，有著翅膀的那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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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菲，我也不想失去妳，所以你絕對不能吃那些藥喔！」有著翅膀的那個她柔聲安慰著君墨菲，溫婉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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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菲，我知道的。那些藥是他們想要殺掉你，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我會保護妳。」君墨菲說完後，就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些要倒進馬桶，讓它們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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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菲菲，這裡只有我一個人，好冷。」有著翅膀的她凝望著君墨菲，瞬也不瞬地，好像只要眨眼，君墨菲，或者有著翅膀的她，就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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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菲，妳別怕。我會永遠陪著你的。」君墨菲想伸出雙手抱住那個有著翅膀的她，但她知道她們之間最多的接觸只能停留在眼神的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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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菲，妳不用保護我，只要妳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就好了。」有著翅膀的那個她歛下靈動的雙眸。永遠？這個承諾太過遙遠，她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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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菲，妳放心，等我長出了翅膀，就和妳一起飛到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君墨菲心疼了有著翅膀的那個她的落寞，自己也意識到所謂永遠，都是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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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剛說完，就聽到媽媽敲門的聲音。有著翅膀的那個她嚇得趕緊消失在君墨菲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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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是要去看醫生，據說。但君墨菲明白這只是其他人想要殺掉有著翅膀的那個她。他們總愛做一些，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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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墨菲坐在診療室裡，醫生在外面和媽媽說話。因為隔音很差，真的是因為隔音很差，所以君墨菲聽到了，聽到了醫生和媽媽說的話。沒有按時吃藥造成精神分裂的症狀越來越嚴重。其實都會聽到的，何必出去外面講呢？是尊重嗎？不。只是人總是喜歡多此一舉來讓自己安心。例如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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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醫生拿了一杯淡黃色的液體，像是白開水溶進甚麼藥物的。他們，醫生和媽媽，逼著她喝下去。美其名曰藥，不過是想殺死有著翅膀的那個她的毒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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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抗無效，君墨菲只能喝下那杯。她清楚的感受到那些液體緩緩從食道向下流，緩緩侵蝕著有著翅膀的那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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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墨菲突然很害怕，莫名的空虛從四面八方鑽入她的身體裡，那個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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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故作鎮定，媽媽看她沒事就將她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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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家的路程上，不安心向她襲捲而來，好似身體有一塊陷落了。她呼吸略為急促，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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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君墨菲趕緊跑上掉她的房間。每一階都益加的沉重。有點像近鄉情怯的感覺，很怕回去後會有甚麼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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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鏡子前，她嘗試著尋找有著翅膀的那個她的身影。但她找了好久，她就是不願出來。君墨菲越來越急，但，甚麼都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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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墨菲沒有流眼淚，只是靜靜地看著桌上她畫的一疊翅膀。她拿出了書法用的墨水，一滴一滴，滴在畫上，卻腐蝕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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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每對翅膀的潔白都被墨水玷汙後，她拿了硯台，用力砸向鏡子。「框啷。」那聲音無比的清脆，也無比的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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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聽到聲響，趕緊跑到了房間前，但君墨菲鎖住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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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墨菲換上白色的裸背洋裝，她剛洗完澡。身上散發著茉莉的香氣，縈繞著房間。有翅膀的人。都是這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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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窗框上，聆聽著消防隊和救護車的聲響。這裡是十四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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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菲，妳放心，我不會丟下妳的。永遠。」君墨菲柔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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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所有聲音越來越渺茫，救護車和消防車的聲音。所有顏色越來越朦朧，一片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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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長出翅膀了，她終於可以和有著翅膀的那個她，小菲，在一起。她看到自己裸背上有一對，潔白的翅膀。那份空虛已不再，她露出安心地微笑。小菲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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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墨菲，有著翅膀的菲菲與小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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